往常这个时候,坏脾气的凌烟早就炸毛了,他妈妈偏心弟弟,自然要紧跟其后大声责骂他,习惯了。 可现在,三个人一反常态,一齐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每个人脸上都捎带着不一样的怒容。 很快,凌宿雨的笑容就从嘴角褪去,因为看清了桌子上的报告。 凌烟率先沉不住气,怒骂:“好你个凌宿雨!你连爸妈都骗,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凌宿雨眉梢一跳,缓缓抬起眼皮,迎上坐在轮椅里的父亲威严而隐怒的目光,半晌,耸了耸肩:“看来你们都知道了。” 凌父若不是腿脚不便,现在就能冲过抡这儿子一巴掌,他愤怒地拍了把轮椅扶手:“凌宿雨!太不像话了!为什么不说?!” 凌夫人捡起手边的抽纸甩到儿子身上:“你成心看自己亲爸亲妈笑话是不是!?你真是……真是!” 凌烟看他妈妈气得要抽过去,赶紧上前扶住:“妈,坐下。” 凌宿雨提唇一笑:“你们真希望早在那个时候知道?”他眼神扫过自己弟弟,后者下意识往回缩了一点,但很快觉得梗着脖子跟他对视。 “凌烟悔婚,妈惯着他,爸你又急不可耐要攀上陆家的生意,这个时候不认凌念,让谁嫁?难不成让我?”凌宿雨笑道,“那可不行,陆锦知和我撞号了。” “你……!”凌父气得不行,却也知道他说得对。 认回凌念,在那个时候,本就是所有人都默认了他的利用价值。凌父不过是气自己白白负罪了这么久,刚接回私生子那时,妻子差点气得要和他离婚,大儿子明明可以早点说出来!免得他和妻子难堪,这个不中用的儿子,是不是就恨他当年找了情妇,故意闹得家里鸡犬不宁! 但这话没法摆在台面上,当着妻子的面讲。 凌母坐下来缓和了半天,突然开口:“既然已经知道了,我不允许一个来历不明的外人继续当凌家的少爷!”她锐利的眼神钉向丈夫,“和朝念那野小子说清楚,断绝关系!” 凌宿雨慢悠悠走到了客厅的红酒柜前,拿起一只昂贵的高脚杯把玩,仿佛他们争吵的一切和自己没关系。 凌父神色复杂:“但和陆家的婚约……” 凌烟打断父亲:“婚约有什么要紧!离了再结不就是,陆家不就想履行当年长辈定下的娃娃亲吗,本来就是和我定的。总不能让他一直那么鸠占鹊巢!那个冒牌货,给他一笔钱让他闭嘴滚蛋就行了。” 凌宿雨在沙发后面噗嗤笑出声来:“陆锦知是那么好说话的?” 凌烟白了他哥一眼,不屑一顾:“也不用把实情全和陆家托出来,不是有现成的人背锅吗。” 凌父反对:“不行!我们和陆家才建立好合作关系,你这么一闹,陆锦知能不生气?” “哎呀,爸爸,妈你来说。”凌烟挽着他妈妈的手臂晃了晃,“让他把气撒在冒牌货身上不就好了?我身体本来就不好,是因为要养病才无法准时履行婚约的,所以让家里把认回来的弟弟嫁了过去,本来呢,也应该和陆锦知透底,谁知道弟弟利欲熏心,隐瞒了一切,现在我回来了,又发现他根本不是凌家人,是他欺骗了我们所有人,一切应该回归正轨了。你们说是吧?” 凌母包着他的手掌轻轻拍了拍,眼底有些担忧:“这么说也太假了,要不是怕他怪你逃婚,我们真能‘粗心’到这么长时间被蒙在鼓里?再说,对外又要怎么讲?不行,我看还是先别和他撕破脸,反正你也不想嫁去陆家嘛。” “我现在想了!”凌烟大声叫嚷,随即又哼哼唧唧哭了起来,“嫁猪嫁狗都比跟那白眼狼走了好!我要让那白眼狼知道,我有的是人要!他高攀不起!” “哎呀,烟烟乖,不哭不哭……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妈妈帮你想办法就是了!” 凌母仔细思索一番:“你说得对,本来陆夫人的位置就是你的,让陆锦知离婚再结婚也不是什么大事,”说到这还幽怨地撇了凌父一眼。 反正这种事圈子里司空见惯。 “就按烟烟说的,说一开始本来是要烟烟嫁的,但烟烟身体不好,才换了人。如今更是得知那是个得陇望蜀的冒牌货,不是我凌家人!反正陆锦知和他也没感情基础,一定会和他马上离婚。之后我们再多多示好,表现出对合作的诚意,看在老一辈定下的娃娃亲的面子上,烟烟重新嫁过去,陆锦知应该不会拒绝。” 凌宿雨局外人似的摇了摇头:“妈妈还真是要溺爱到底。” “哥,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你们开心就好。”他撂下高脚杯转身走了。 - 周五下午,朝念照常接了陆遇可放学,陆遇可嚷嚷着想吃公园门口的一家莲花糕,朝念带他过去买,想着都到公园了,看今天天气爽朗,里面那么热闹,就给陆锦知发了几条短信,问他要不要一起过来放风筝。 在莲花糕的店里坐等了半天,朝念等来了短信消息。 陆锦知:【在开会,你们玩吧。】 朝念撇了下嘴,很是不高兴。大着胆子回了条:【不要嘛,早点开完过来?】 【等你噢】 【回我回我,不然不理你了】 “工作狂魔。”朝念嘟哝着。 “叮”的一声,手机又进来了一条新短信。他迅速拿起来,然而发件人是一串陌生号码,并不是陆锦知。 他有些意外,想着是不是广告或者电信诈骗,扫了一眼后,突然定住目光,退回去确认了一眼号码和时间,又从头开始,花了一分钟看完,眉头逐渐拧在了一起。 片刻,又渐渐舒展开了。 来信人没有自报家门,但朝念知道,是凌烟。 是一把高悬于头顶的达摩克斯之剑,一把他从穿越来的第一天,就预料到会落下的剑,只是这些天日子过得太舒坦,险些忘记了它的存在。 如果按照原书剧情,原主虐待幼崽、陆家父子决裂,很快就是原主身份被发现,凌烟逃婚失败回家大闹,拆穿了原主身份,而原主一惊之下干脆以婚姻和凌家名声做要挟,像凌家索要巨额精神损失费。 之后就是在凌陆两家的双重报复下,蹲局子铁窗泪了。 他现在没有得罪陆锦知(大概),也不打算勒索钱财,没想到凌家得知真相的选择,依然是要他拿钱滚蛋。 他本来以为碍于和陆锦知的婚约,凌家不打算直接拆穿,至少先问问他的意思呢。 工具人果然是工具人,是没资格发表意见的。 不过这样也好,他早有准备,该来的来,该走的走,错位的板正,不该是他的,拱手退还。 而他,终于要自由了。 一切的念头都只在短短一息,朝念合上手机,笑着抬头对糕点店老板说:“打包。” 提着打包好的莲花糕,朝念坐上车,面色寻常地和周何说:“回家吧。” 陆遇可欢呼着接过他手里的小吃,扒开包装袋用力闻了一口。朝念笑着按住他的手:“别在车上吃,回家再吃吧。” 陆遇可哼唧着:“想吃……我小心一点,不弄脏车。就先尝一小口好不好?” 朝念拿崽没辙,叹了口气:“那好吧。” 陆遇可高兴地拆包装了。 朝念多看了崽崽几眼,总觉得,其实还是有点舍不得。 回到家里,朝念让崽崽吃完零食回屋里写作业,又交代了厨房,今晚不要做他的那份。 厨子不解:“少夫人今天不在家吃么?” 朝念:“嗯。” 厨子懵懂地点头:“哦。” 朝念回了房间,偷偷把藏在床下的小行李箱轻声拉出来,开始打包行李。 他的东西不多,要带走的也没几样,几件换洗衣物、洗漱用品、直播设备、书……其他的都可以再买新的。 这一幕他也设想过很多遍,心里早就做好了随时会走的打算,就算不知道剧情,他也真的不指望那凌少爷轰轰烈烈的追爱行为有什么浪漫结局。 只是不禁还是会感慨,竟然来得这么快。 朝念收拾好一切,最后,从上锁的柜子里取出一封写好的信,端端正正摆放在洁净如新的桌子上。 平时这会儿,陆谦应该也在帮快要回家的陆锦知仔细沏茶,注意不到外面的动静,何况他今天进门特意交代,自己要去客厅看书,别来打扰。 他拖出行李箱,保险起见直接提起来下的楼。走到客厅,忽然想起什么,火速跑上二楼卧室,从那张睡了月余的大床上捡起被窝里的鳄鱼公仔。 “你是崽崽送我的,我带走你,应该不算带走陆家的财产吧?”朝念喃喃自语,把公仔夹在怀中,最后环顾了一圈卧室。 “再见了,陆锦知。”
第五十四章 遍寻 陆锦知结束手上案子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出了公司, 他才发现手机里有朝念的好几条未读消息,快速扫下来,都能想象到朝念发短信时的嚣张嘴脸。他的小妻子最近好像越来越大胆了。 陆锦知嘴角不由自主提了起来, 笑的前面开车的周何一身鸡皮疙瘩。 车窗外来往的车辆行人在眼前不断后退,光影打在他的脸上,陆锦知忽然问:“他今天这么想放风筝?” 周何点头:“少夫人帮小少爷买莲花糕,看到公园里有大人小孩在放,站在买风筝的摊位前挑选了半天。” “小孩心性。”陆锦知笑着摇摇头, “他最后挑了哪个?” “呃, 没买, 说是回来问问你的意见。” “嗯。”陆锦知笑容更甚。他检查了一下自己周六的时间表, 发邮件给谢可欣, 让对方帮他把下午的时间空出来。 回家的时候, 看到客厅明光瓦亮, 而陆谦笔直地站在门口,几十年如一日的弯腰弧度今日却微微有些僵硬。 陆锦知眉头不觉一皱。 走到近前, 陆谦就迎了两步上来:“先生……” 陆谦一向稳重的脸上居然写满了不掩饰的担忧。 “怎么了?” “有客人。”陆谦犹豫着, 只说了这么三个字,然后示意陆锦知进门。 陆锦知心头腾起一股不妙的预感。他边往里走,边顺口问了句:“夫人呢, 在等我吃饭吗。” 陆谦没有回答,看过来时, 仍然是一双忧伤的眼。 陆锦知步伐加快了。 一进门,他先是看到坐在客厅沙发上的熟悉的侧颜, 微微松了口气。 “念……” 不对。 陆锦知忽然意识到这个人不是朝念。 侧脸的角度有那么些许像, 但无论是气质,表情, 姿势,都完全是两个人。 那人看见了他,笑着从沙发里站起来。 “锦知哥哥,你好,我是凌烟。” “凌烟?”陆锦知像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转头问陆谦,“念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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