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紧接着, 一连串问题便从他脑海中冒了出来。 他偷偷瞄了眼身侧的师尊, 云舒月见状, 心中好笑,“星儿想问什么?” 被师尊看出心中所想,沈星河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到底还是敌不过好奇心, 小声问了出来。 “师尊……您怎么还会结种子呀?” “您一共结过多少颗种子?” “师尊您会开花吗?是开过花才会结种子吗?” “种子对您来说很重要吧?您为什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送我给爹呢?” 云舒月:…… 没想到这孩子果真如此不客气, 问出这么多敏感的问题, 虽明知道他只是好奇, 云舒月却还是忍不住屈指敲了下他脑壳。 难得在师尊脸上看到如此无语的神情, 沈星河一时间又是新鲜好奇又是不好意思,“要是不方便的话,师尊不说也行。” 云舒月垂眸思索一阵,这才挑了几个能回答的问题说了,“种子只此一颗。” “不算重要。” “至于为何送与沈轻舟,是因为一个约定。” 确切地说,这种子其实是沈轻舟当年坑蒙拐骗从云舒月这“骗”到的。 当年云舒月虽有些不情愿,深觉如此不妥,时过境迁后的现在却只觉得,沈星河腕上才是那颗种子最好的归宿。 “那师尊……”沈星河又有了新问题,蠢蠢欲动问道,“如果有一天把这颗种子种下去,会再长出一个师尊吗?” 话音刚落,脑壳就又被敲了下。 沈星河眨眨眼睛,他是真的好奇。 云舒月便又忍不住在他脸上掐了下,把小孩掐得呜呜咽咽,一双晶亮的红眸却还期待地看着他。 云舒月这才无奈说道,“不会。” “此物与死物无异。” 顶多只能在沈星河有生命危险时有所感知。 当年沈轻舟向他讨要此物,也只是想跟他要一个护沈星河性命的承诺。 不过此物只有沈星河贴身佩戴时才有用,不然沈星河前世也不会有那样的遭遇。 想到自君伏那得知的沈星河前世那些事,云舒月垂眸摩挲着沈星河腕间那颗白玉珠,再一次叮嘱他,“星儿切记,无论何种境况,此物都再不可离身。” 这话沈轻舟也曾说过许多次,现在又见师尊也反复强调,沈星河脑中忽然隐约闪过什么,却又转瞬即逝。 知道师尊和爹爹不会无的放矢,沈星河郑重地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但他很快又想到一件事。 “师尊,您的本体究竟是什么?” 这事沈星河好奇很久了。 师尊本体的模样,沈星河虽不止一次见过,却从未在崇光界见过与师尊类似的草木,他空间那些典籍中也并未收录任何与师尊本体相似的植物。 云舒月这次考虑很久,才给了沈星河答案。 “醉心花。” 亦名天雨曼陀罗。 “醉心花……师醉心。” 沈星河立刻便想到了师尊曾经的化名,也这才知道,原来这名字师尊不是乱取的。 既已说了这么多,云舒月索性把另一件事也告知于他。 “醉心花亦是情花。” “情花”这名字,即使沈星河从前没听过,也大致能猜到其中深意。 再一想到每年七月十五那段时间,师尊身上那些让万物疯狂的香气,沈星河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所以,那引得万物疯狂的香气其实是种族特性? 但师尊不是说过,那是“天罚”吗? “所以,戴好它。” 云舒月再次点了点沈星河腕上那颗白玉珠。 沈星河讷讷点头,没敢问若是没戴好会怎样。 因为得知了事关师尊的大秘密,接下来一段时间,沈星河一直老实趴在一边消化,不好意思再打扰师尊养伤。 只不过他心里的问题其实并未减少,反而又多了许多。 便又抓着君伏絮絮叨叨。 【君伏君伏,你说我之前一直闻不到师尊身上的香气,是不是因为这颗种子的缘故?】 【之前我一直以为是我嗅觉有问题,所以才闻不到香气。】 【正所谓‘三步之内,必有解药’,师尊洗澡水里的毒,也是这颗种子解掉的吧?】 虽然师尊没说他洗澡水里的毒会引起什么后果,但从师尊本体又名“情花”来看,沈星河多少能猜到那毒是什么。 雪白的脸不知不觉变得红彤彤的,又觉得这样高洁如雪的师尊竟是“情花”有点离谱。 不过,一想到师尊那些遭遇极有可能与本体是“情花”有关,沈星河的脸便又白了下去,整个人都变得恹恹的,只觉得对师尊这样纯洁无瑕的人来说,“情花”或许本身就是天道的诅咒和惩罚。 不然为何会让师尊身具净化和“情花”两种截然相反的天赋? 越想越是这么回事,一时间,沈星河又忍不住对天道恨得牙痒,同时也更加心疼师尊。 把他那些细碎的心音听在耳中,见沈星河丝毫没有因“情花”一事而对他心生轻视,反而愈发心疼他,云舒月阖眸靠在冷泉池边,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其实沈星河所想并未出错,那“情花”的身份的确源自天道的诅咒。 云舒月生而知之,自有记忆起便可化作人形。 实际上,草木修炼远比人族和动物要艰难许多,但那些修炼的壁垒对云舒月来说却从未存在。 他修炼时也没有任何瓶颈,任何人知晓他修炼的速度都必然会叹上一声“天纵奇才”。 但只有云舒月自己知晓,自他诞于此世起,他那一身香气便时常引来窥伺觊觎。 无论动物、植物、人族还是其他种族,只要嗅到他那香气,世间任何生灵都会血脉偾张,化作蠢动的充满攻击性的沉沦于欲望的野兽。 好在这件事他发现得极早,最初那些年一直离群索居,远离一切生灵,甚至一度远走大漠,生活在寸草不生之地,这才平安活了下来。 但还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每年七月十五,他都会失去灵力一整个月。 有记忆的第二十年,云舒月恰逢金丹雷劫。 或许是因他修炼太过顺畅,每次渡劫时,劈他的天雷总是比其他修士更重些。 艰难渡过金丹雷劫后,再度被劈成本体小树苗模样的云舒月很快发现,除了那一身只会为自己引来麻烦的异香,他体内也开始出现异常。 异样的热流充满四肢百骸,让他神思混沌,连枝叶都忍不住蜷曲颤抖。 而后是骤然而来的开花期。 直到那年八月十五,他失却的灵力逐渐回归身体,云舒月才在自己枝头,发现一颗花落后结出的种子。 但那并不是结束。 在那之后,时至今日,那蠢动的热流和时刻想要把他拖入深渊的欲望,一直奔腾在他的血脉之中。 在他这样一个禁欲到极致,后来甚至一度被柳狂澜认为他所修是无情道的修士身上,出现这种情况,简直与侮辱无异。 云舒月却并未因此而生出任何怨愤之心,只想着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云舒月尝试过很多方法去压制体内异样的热度,后来发现冰灵力对此有些抑制作用后,他便开始寻找远离人烟且冰灵力充沛的洞天福地。 隐仙山望月峰便是这样的地方。 十万大山延绵万里,无边无际。 这里气候恶劣,传说又是离魔域最近的地方,灵气也不像天屿大陆其他地方那样充沛,因此人迹罕至。 隐仙山脉又是十万大山中极为苦寒之地,尤其是望月峰,连元婴修士在此行走都十分艰难,云舒月却在望月峰下发现一条极品冰灵脉。 自诞生起便一路漂泊的他这才在此安顿下来。 望月峰是个安静到只有风声和雪落之声的地方。 有这里那条极品冰灵脉的压制下,云舒月体内的热度终于回落了些。 但他很清楚,冰灵力治标不治本,若不想再因突如其来的意外而开花结种,最终还是要靠自身的修为和意志力。 所以在那之后,云舒月修炼愈发勤了。 他的判断也并未出错。 有记忆的第六十年,七月十五,云舒月骤然自望月峰金顶寒潭中消失。 再睁开眼时,周身已围了许多发情的野兽和植物。 那时他还是人形。 灵力全失,手无寸铁,全身上下除了一袭白衣,便只有由他身体一部分化成的白缎“蝉不知雪”。 那是云舒月第一次清楚感知到,天道对自己抱有极大的恶意,印在他脑中的“天罚”二字,正是天道对自己糟糕境遇冷酷的宣告。 但其实,云舒月并不知晓自己究竟犯了何种错。 他也并不在乎这所谓的“天罚”。 或许是因为由草木所化,对于这世间的一切,云舒月都不如何在意。 所以哪怕被天道推入那样不堪的境地,云舒月心中也没有多少波动。 不过他总归是要活下去的。 之后的近两月中,“蝉不知雪”彻底染成血色。 云舒月则像是一株行走在尸山血海中的仙葩异种,从始至终都不染纤尘。 在那之后,每隔六十年,灵力全失无法压制体内异香和热度的他,都会出现在崇光界各处烟花污秽之地。 好在他修炼还算勤勉,“蝉不知雪”的强度也随着他修为的增加而愈发强盛。 所以每一次,他都会平安回到望月峰。 一年又一年。 柳狂澜是云舒月第一个朋友,两人于秘境中相识。 那时云舒月已是半步化神,平日已能轻松压制一身异香,所以直到现在,柳狂澜仍不知晓云舒月身上的秘密。 沈轻舟是云舒月的第二个朋友。 与柳狂澜一样,都是不请自来且自来熟的典范。 但与柳狂澜不同,那时才刚晋升出窍期的沈轻舟,一眼便看出已是化神境的云舒月身上的秘密。 非但如此,沈轻舟甚至还知晓,为何天道会对云舒月抱有如此大的恶意。 那是云舒月此生第一次生出好奇之心。 生来便能看透人心的他很清楚,沈轻舟并未说谎。 修为只有出窍的沈轻舟甚至能短暂屏蔽天道的窥伺,告诉了云舒月很多事。 也正是在那时,云舒月才知晓,原来自己与沈轻舟都并非此世中人,他们降临于此,皆有因由。 所以他们才都不为天道所容。 云舒月并不记得自己究竟为何降临崇光界,沈轻舟也说虽曾听过他在三千世界的名号,对他来此的目的却同样一无所知。 云舒月也不急着探究,确切地说,他从未有过任何强烈的情绪,即便事关己身,他也很难重视起来。 沈轻舟是个与云舒月截然不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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