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如溪收敛眉眼,“虞老师,您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虞玉之微笑,“好吧,我想说,他看男人的眼神太平淡了。或者换句话来说,他对男人没有荷尔蒙的审美。” 谢如溪掀了掀眼皮,想开口。 虞玉之似乎有所预料,微微抬手,轻笑道:“等一下,我知道你想反驳我什么。” “我这句话的意思呢,不是说他对你没感觉,那玩意儿起不来,而是一种比较宽泛的意思。” “男人的谷欠望向来不可理喻,他们在床上抱人时,可不管些有的没的,纯粹的动物本能。” “但如果他对男人这种性别没有审美,却选择和男人在一起,这是一个值得好好思量的问题。” 谢如溪彻底没了表情,“虞老师,我觉得爱情总扯到生理谷欠望未免太狭隘了。” “你还是没明白我说的话。”虞玉之指间夹着的烟倾斜,烟灰簌簌而落,却瞬间的被风吹个干净。 “如溪,他可能是异性恋,也可能是双性恋,但唯独不是同性恋,这意味着他很大可能在思想彻底成熟后,选择另一条路。” “甚至不需要太久,在踏出学校这座象牙塔,走进社会后,他就会察觉到不同。” “这份不同所带来的压力,远远超过你们曾经的誓言、感情和一起生活的重量。” 虞玉之移开视线,看向远处的天际,“到那时候,伤心的只会是你。” 谢如溪抿唇,指甲一点点嵌入掌心。 不可否认,他曾经想过这个问题,但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他极力避免自己去思考,沉浸在幸福的漩涡里,晕头转向也坚信前路坦荡。 谢如溪脊背绷紧,一字一顿地说:“虞老师,我比你了解他……” 虞玉之一怔,倏然笑道:“对,我不如你了解。但是这种事情和了解无关,如溪,你明白吗?” “不明白。”谢如溪毫不犹豫地说,“未来的事情如何,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好的坏的,我都愿意承受。” 虞玉之沉默半晌,幽幽叹气。 他眼神略带悯意,似怅然又似感慨,“如溪,你会后悔的。” - 咔—— 顾勉在换狗粮机的清水,听到声响,抬起头,“如溪哥?不是说今天晚上要去聚餐吗?” 他说着,妮妮立刻奔向谢如溪,拼命拱他的腿,很是亲昵。 谢如溪摸了摸妮妮的头,笑了笑。 他将怀里的风信子和薰衣草放在门口,在玄关换鞋,轻声说:“我想吃点其他,所以就没和展会的工作人员一起了。” 这话听着有点怪,但顾勉没有多想,“哦,这样啊,你想吃什么?” “你晚上吃了什么?”谢如溪问。 “炒饭。” “外卖?”谢如溪问。 顾勉诡异地沉默两秒,“如溪哥,我都是偶尔点的,还是吃食堂多,或者自己下面条。” 谢如溪轻飘飘地瞥了一眼,“真的?” “嗯。”顾勉无比认真,“不信的话,以后吃饭,我们多视频。” 他走近,忽然察觉不对,凑前一点,“你脸色怎么这么白?哪里不舒服?” 谢如溪摸了摸自己的脸,“有吗?”他扯了扯嘴角,“可能这两天跟展太累了,休息不够。” 顾勉蹙眉,“你先坐着,等下吃点东西——” “你晚上想吃什么?” 谢如溪摇头,“不知道。” 顾勉犹豫,“吃牛肉豆芽面吗?” 他又补了一句,“是你之前寄错地址的豆芽罐。” 谢如溪有点惊讶,“你用了?” “嗯。”顾勉淡定地回答,“买都买回来,我就试试呗。” “好用吗?” “还可以。” 谢如溪“哦”了一声。 “吃吗?”顾勉再次发问。 谢如溪指尖微动,朝他轻轻一笑,“吃,我好像还没尝过小勉的厨艺。” “如溪哥别报太大希望,我第一次煮出来的东西,妮妮闻到就跑。” 谢如溪像被勾起兴趣,顺手抱起妮妮,含笑说:“这么夸张?” 他捏着妮妮的耳朵,“那我要好好品尝了。” “那你等等。”顾勉说。 “好。” …… 厨房。 抽烟机嗡嗡运作,沸腾的汤面咕噜咕噜冒着小泡,白烟缭绕,在墙面沁上一层水珠。 顾勉用一双筷子拨动面条,看似观察锅里的情况,实则走神了一会儿。 说实话,他并非没有感觉到,谢如溪情绪不高,整个人像埋在厚厚的阴云里,连笑容都不见几分日光的明媚。 发生什么了?今天早上出门还兴致高昂,和他有说有笑的。 短短一天时间,人完全变了个模样。 “滴滴——” 急促的叫声突然响起。 顾勉回神,是电磁炉定时的时间到了。 他抛开杂思,关掉电磁炉,将面一一捞出,放入早已准备好的瓷碗。 碗内盛着煮热的汤汁,褐红色的牛肉片漂浮,豆芽齐齐露出黄色的一头,透明的茎身紧紧簇拥。 冒着白气的面条下去,碗面的汤面猛地升高,堪堪挨着碗沿。 顾勉端起瓷碗,放到餐桌,喊道:“如溪哥,过来吃面吧。” 大抵是过了几秒,客厅传来低低的应声,“好,来了。” 饭厅的光线朦胧,灯罩是仿喇叭头的设计,轮廓模糊,正对着的三个置物架摆着谢如溪亲手挑的水晶瓶,在氛围灯照射下,闪烁着橙黄的点点光芒。 “牛肉好吃吗?”顾勉坐在餐桌的一角,冷不丁地问。 “啊。”谢如溪把嘴里的豆芽咽下,唇色殷红,“好吃。” 顾勉撩起眼皮,“一块没吃也好吃?哄我玩?” 谢如溪后知后觉,有点窘迫,立刻吃了一块,含糊地说:“好吃的……” 顾勉心里叹息,不好说什么,只笑着说:“那多吃点。” 傍晚。 顾勉如以往一样,搂着谢如溪,慢慢调整睡姿。 “晚安。”他低声道。 谢如溪也轻轻应道:“晚安。” 今天的谢如溪有些沉默,写画板时也心不在焉,每次顾勉和他说话,他都像忽然惊醒,两眼茫然。 本来顾勉想开口问他怎么了,但看着那双眼睛,心想:算了,明天再问吧,今晚好好休息。 寂静的夜被凉凉的月色轻柔抚摸,窗台前泻下一地银辉。 顾勉阖上双眼,意识逐渐沉沉。 床头的木钟嘀嗒旋转,一格一格地走过时间。 万籁寂静时,空气里蓦地一道闷响,紧接着,旁边的抽纸屉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顾勉睁开眼,视野里灰蒙蒙的一片,慢慢的,变成沉凝的黑暗。 他怀里的人不见踪影,正坐在床头,裹挟着细碎的—— 哽咽。 顾勉恍然,谢如溪在……哭? 他踌躇了一会儿,唤道:“如溪哥……” 谢如溪一惊,随后,后背拢上一层温暖,耳边是低低的一声喟叹。 “穿这么点,也不盖被子,不冷吗?”顾勉顿了顿,又道,“还是冷到了?” 谢如溪用纸巾擤了鼻水,闷声说:“嗯,冷到了,鼻子不舒服。” 顾勉没有戳穿,“嗯”了一声,两臂收紧,将人抱得更用力。 他摸了摸谢如溪的手,“确实凉,回头得换个暖气了。” 谢如溪不设防,唇角隐秘地扬了扬,被逗笑,“你还真能扯。” 他手不冷,恰恰相反,还残留被窝的温热。 顾勉说:“是吗?那我再捂捂看。” 他掰开谢如溪的手指,强势地嵌入指缝,十指相扣。 “嗯,现在果然不冷了。”顾勉自顾自地说。 谢如溪忍俊不禁。 空气沉默几秒,顾勉柔声问:“到底怎么了?是今天遇上什么难过的事?” “要不和我说说?”他哄着人。 “没有,你感觉错了。”谢如溪哑声说。 哒——台灯被打开。 顾勉静静地注视着谢如溪,叹气:“别哭啊。” 谢如溪的眼眶愈发赤红,琥珀色的瞳孔蒙了层水雾。 顾勉用指腹楷了泪水,“这还感觉错了?” 谢如溪发怔,眼里积攒许久的泪水,终于落下了。 它顺着眼尾,滑落至鬓角,湿润一片。 谢如溪无法自控,白天的话语在脑海里翻滚,烧心灼肺。 他听到顾勉又一次叹息。 “如溪哥,你先别哭。” “一看你哭,我想说的话全忘了。”
第58章 顾勉很难对眼泪动容,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对眼泪是武器这种说法嗤之以鼻。 但今天,他少有地感到了迷茫和无措。 他不知道谢如溪为什么哭。 他想安慰他。 他的话酝酿在口中,却死死卡在喉咙,无法言说。 谢如溪摇头,嘴巴张张合合,最终轻声说:“我很好,小勉……” “我只是做了一个梦。” 顾勉垂眸,用纸巾擦拭他的泪水,“什么梦?” 难过得半夜都要起来哭。 谢如溪抿唇,“我梦到你背叛我。” 顾勉觉得荒谬,“因为这个?” “那你今天回家为什么心情沮丧?”他不太相信,“做梦前还有预知?” 谢如溪用掌心握着指尖,轻轻摩挲,“中午吃完饭,我坐在展会的后台沙发休息,不小心睡着了,也做了个梦。” “两个梦都很真实,还是连在一起的。”他微微低头,把不存在的事情说言之凿凿,仿佛真的发生过一样。 顾勉没忍住,脱口而出:“怎么连?中午的梦是上集,半夜的梦是下集?” 谢如溪转过身,脸挨着顾勉的颈窝,轻轻应了一声,“对。” 顾勉沉默,半晌说不出话,他整个人分裂成两半,诡异地浮出两个小人,各自争吵。 具象一点的形容大概是—— 一边黑翅膀的恶魔呵呵冷笑:“做梦?还连着的?这绝对是骗人吧?哪个傻子信了,我笑他一辈子。” 另一边白翅膀的天使闭眼哀叹:“噢,做了这样的梦会很难过吧,他这么感性、多愁善感,老天,他还流眼泪了,你快去安慰他。” “小勉……”谢如溪两臂环住顾勉的脖颈,膝盖撑起,和他额头抵住额头,轻声说,“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不算什么大事——” “你也知道,我总是冒出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做这样的梦也不奇怪,是吧?” 他捧着顾勉的脸颊,轻轻印上对方干燥的唇面,像簌簌而落的雪花,温柔而冰凉。 “小勉?”他又唤了一声,浓密的长睫微微颤抖。 顾勉喉结极轻地上下推动,低低一声“嗯”,声带的振动在彼此接触的皮肤传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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