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赢了?” “不知道,他们每次都能找到我,可我却找不到他们。” “是吗?”医生听完想了想说道,“那下次可以找我陪你玩,我保证一定让你找到。” “好。”男孩儿一听笑了笑,立刻应道。 医生见他心情不错,继续追问道:“他们是你的同学吗?” “对。” “那你想见他们吗?” “想!”男生一听,眼睛立刻亮了,兴奋地问道:“你真的能让他们过来吗?” “能啊,等下次你爸爸来,我就托你爸爸转告他们来看看你。” “好!”男生一听,好看的眉眼立刻弯起,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笑意,中午午休的时候也没有睡觉,而是在洗手间和病房之间反复跑,打扫了一中午卫生。 之后的每一天见到医生都要问一遍,“他们来了吗?” “还没有,快了。”医生总是这样安抚他。 终于,医生等到了男生的爸爸来看他。 医生在告诉完他男生的情况后,试着提议道:“孩子其实一直都挺乖的,所以我想可以试着奖励他一下。” “奖励?奖励他什么?”爸爸问道。 “他一直很想见见他的朋友们,每天都要问我好几次,你看方便让他们来看看他吗?我觉得对孩子的康复也有好处。” “朋友?”男生的爸爸面上有什么一闪而过,“新朋友吗? “可能是吧。”医生凭借着记忆把他们的名字一一说出,“辛萌,商蕊,李子桐。” 谁知越说,男生的父亲脸色突然苍白了下去。 直到最后一个名字落下,他突然低低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叫声,然后抱着头抖了起来。 “怎么了?”医生连忙起身问道。 然后就听见了他父亲恐惧又悲伤的声音,“他们,他们……他们都已经死了!” 医生闻言一惊,后背渗出丝丝缕缕的寒意来。 “死了?怎么会?”
第24章 医生回到办公室,再一次翻开了男生的病历。 上面记录着他第一次就诊时的情形。 男生跟随着父亲来到医院,安静地坐在他的面前,无论问什么,都不肯回答,只是沉默地向窗外看去。 一切的问题都由他的父亲代为回答。 “医生,他现在越来越不爱说话,总是一个人躲在柜子里。” “还经常哼歌。” “他似乎能看见别的人。” “你说,这孩子是不是脑子坏了?” 医生一边回想当时的场景,一边想着刚才男生父亲的话。 “他们几个是同班同学,也是很好的朋友,只是……他们已经死了。” “地震,发生地震的时候他们四个是最后跑的,都没跑出来,被压在了废墟下,最后只有我儿子一个人被救出来了。” “关系?能有什么关系?我儿子被救出来完全是福大命大,至于他们几个,倒霉罢了。” “唉,可是你看看他如今的样子,还不如……唉。” - 医生来到病房,此时所有的病人都在大厅吃饭。 男生乖乖地坐在餐桌的最后,一边吃饭一边把发的馒头往口袋里塞。 医生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 男生见状,仿佛一只受惊的小动物,抬手把口袋紧紧捂上。 医生笑了一下,道:“我不抢你的东西,快吃吧。” 男生并没有放松警惕,只是抬眸静静地望着他。 等确定医生真的没有抢他东西的意思,这才放下戒备,继续吃起饭来。 吃完饭,所有的精神病人会去院子里放风,男生自然也不例外。 医生也跟了过去。 然后就见男生一个人蹲在角落里,慢慢从口袋里掏出刚才藏的馒头。 然后掰成小块,递给面前的空气。 一边递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这块给你,这块给你。” 当然,对面并没有人来接受他的好意。 医生见状,走过去伸出手,对着他说道:“我可以吃一块吗?” 男生闻言小小地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把馒头递了过去,只是叮嘱道:“要慢慢吃,没有了。” “没有了会怎么样?”医生好奇道。 “会死。”男生垂眸,将一块馒头放进嘴巴里,语气无比平静。 医生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男生父亲说过的话,“地震,发生地震的时候他们四个是最后跑的,都没跑出来,被压在了废墟下,最后只有我儿子一个人被救出来了。” 所以男生变成这样会不会是因为陷在了那个时候,怎么也走不出去? 再加上男孩儿总喜欢给口袋里塞食物的习惯,医生愈发觉得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于是继续追问道:“你有过非常饥饿但没有东西吃的时候吗?” 男生咬了一口手中的馒头,一边极其缓慢地咀嚼,一边沉默地眨着眼睛。 许久,才回道:“似乎……有过。” “那你还记得是什么时候吗?” 男生想了一会儿,茫然地摇了摇头。 “那会儿的你有什么感觉?很饿?” “……饿。”男生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最后是口袋里的食物救了你吗?”医生猜测道。 男生闻言,手指下意识向口袋摸去,然而什么也没摸到。 眼中的神色愈加茫然,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不是。”男生终于说道。 “那是因为什么?”医生还想接着问,但是放风的时间结束,护士吹了一声哨子,打开大门,吆喝着将病人赶回病房。 男生也习以为常地起身跟了上去。 医生拉住他想要继续问下去,可惜他什么都不肯说了。 之后的日子也是如此,虽然反反复复询问,但都没有再得出什么有用的结论。 医生见他问不出什么,于是决定换一个思路,去男生那几个已经去世的朋友们的父母那里,看有可能没有解决问题。 医生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找到了第一个人。 第一个人叫辛萌。 医生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还以为是个小姑娘,没想到来了之后才发现,这是一个男孩儿的姓名。 辛萌的父母是老来得子,两人几乎年过半百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 为了他一直努力保养,希望多多陪伴。 谁知好不容易刚抚养长大,却突然没了。 老两口经不住这个打击,几乎一夜白头,原本比同龄人看起来年轻的二人如今看起来和风烛残年的老人无异。 开门时看见医生,老太太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抬手扶了扶脸上的老花镜,问道:“你是?” “我是童岸的心理医生,你好,我叫凌寻。” 老太太一听见童岸两个字,脸色霎时一变,语气几乎是一瞬间冷了下去,“你来干什么?” 医生选择性忽略了她眼中的敌意,笑着询问道:“我能进去和您谈一谈吗?” “谈什么?” “童岸的一些心理问题,以及……辛萌。” 老太太听到这个名字,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痛意,虽然刻意压抑,但声音中还是透出了一抹湿意。 “我没有什么好谈的。”刚说完,她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对着他说道:“等等,你刚才说你是童岸的……心理医生?” 医生终究还是被请了进去。 老人住的是一栋老式的小区,客厅很小,里面的装修摆件都上了年头,但是都很干净。 医生在沙发上坐下,老人没倒水也没废话,直接问道:“你的意思是童岸的心理出了问题?” “是,他……” 医生本想大概描述一下他的情况,然而还没说完,却见老太太突然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一边笑一边拍着自己的腿,似乎十分快意,“活该!报应!报应!” 医生还是第一次在别人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 面容完全扭曲,眼角眉梢都是大仇得报的喜悦,苍老的声音像漏风的风箱,“呼哧哧”地作着响。 可是一边笑,一边眼中又淌出泪来,似乎又间杂着几分心疼。 医生有些不解道:“童岸和辛萌的关系是不是不怎么好?” 老太太闻言,冷笑着摇了摇头,“错了,他和我儿子以前是……非常非常好的朋友,不仅是我儿子,还有商蕊,李子桐,他们几个从小一起玩到大,又总是在一块上学,能穿同一条裤子的关系。” “可以感觉到。”医生点了点头,然后将他在医院的表现隐晦地说了一些。 老太太听完,半晌都没有说话。 许久,才从牙根里缓缓挤出一声,“报应。” 医生听得云里雾里,本以为听到的会是是个好朋友相亲相爱的戏码,却没成想最后得到的却是一声又一声的报应。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您能告诉我吗?” 老太太闻言,看了他一眼,“童古没和你说吗?” 童古是童岸的父亲。 医生想起他总是讳莫如深的态度,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那童岸呢?” 医生再次摇了摇头,如实说道:“他现在已经完全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了,每天只能偶尔和外界产生交流,简单来说,他把自己关进了一个名为回忆的柜子里,不肯出来了。” 老太太也是上过学的人,很快就理解了他的意思。 眼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但面上依旧是冷硬的回应。 “报应!” “您总说报应,所以我能问问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老太太冷笑一声,看着他反问道:“你会信我吗?” - 医生提线木偶一般走出那扇已经老旧的,掉了漆的朱红色木门。 直到走到楼下,才回过神似地向上看了一眼。 然后就见老人固执地站在窗边目送他离去,就像一尊过了时的雕像,守着破旧的楼房一起老去。 老人刚才所说的话一遍遍在他脑海中回响。 最终交织成一段鲜血淋漓的回忆。 - 一年前,江临三中。 今天和往常的每一天都一模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 童岸睡了午觉起来,骑车到幸福路中段的银行门口,然后找了个阴凉把车停下,接着买了四瓶饮料等他们仨。 他和辛萌,商蕊,李子桐从小就认识,一个大院长大,又很巧地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每次都能恰巧分到一个班。 因此他们四个就像一只手上的四根手指,从小就形影不离,自然而然也就成了好朋友。 哪怕后来大家都搬了家,也没有影响到半分他们之间的情谊。 “你怎么起这么早?”辛萌刚到,就从童岸的手中抢过一瓶饮料,一边喝一边问道。 “热,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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