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池鸦一看她过来,竟然惊恐地向后退了两步,后背抵上男人的胸膛, 他倏地转过身,像只只认熟悉气味的小狗一样一把抱住顾怀章的腰! 在场几个人, 连张妈连司机一齐惊呆了! 顾怀章从后颈到背部肌群到腰侧肌肉倏地绷紧, 一时竟然僵住, 感受到小青年把自己紧紧贴在他怀里,声音里充满了惊惧和惶惑,说:“这是、哪儿?我、我不要在、这儿!” 二十多年,从没有人敢这么抱他。 从没有。 顾怀章有些僵滞地抬起手,一时竟然不知从何下手,半晌只能沉着脸道:“……放开。” 池鸦瑟缩了下,两只手却依然揪住他袖子,抬起小脸神色哀求:“求求你,带我、走吧?” “我、我都不认识他们……我的家、不在这儿。” 顾怀章低头看着他:“那你就认识我么?” 怀里的青年仰头望着他好一会儿,黑溜溜的眼睛被灯光映亮,像天上被月亮勾着的星子。 然后他怔怔摇头:“我也不、不认识、你……” “但是,我觉得……”他小声说,“你是个、好人。” ……好人。 顾怀章喉结滚了滚,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声音,像嗤笑。 他顿了顿,忽的张开大手,牢牢捏住青年的后脖颈,把他从自己怀里拔出去,低声道:“那你想错了。” 这场景该是诡异的,可司机在旁边忽的忍不住低头闷笑。 他怎么觉着顾总这动作好像是在拔萝卜。 张妈被他笑得心惊肉跳,拿胳膊肘用力怼了他一下。 萝卜被生生拔出去,很不乐意地挣扎,伸着手还想去抓男人的衣裳,然而胳膊太短而顾怀章手臂太长,就差那么一两寸的距离,怎么都够不着。 ……好像一只疯狂想跟主人贴贴却被无情拒绝的小狗。 这下张妈也忍不住低下头去笑了。 顾怀章太阳穴突突地跳。他盯着面前这醉后就不认人的小孩儿看了半晌,偏了偏头:“老二回来了么?” 张妈赶紧憋住笑,应声:“二少爷半小时前才被陈助理送回来,也……有点醉,喝了醒酒汤就睡下了。” 也是巧了,怎么这小夫夫俩都挑着今晚醉。 ……想把这麻烦丢给老二去头疼的念头不得不打消,顾怀章眉头微微拧紧。 张妈给司机使个眼色,试探着上前:“要不,还是我俩来扶着小池吧……” 可他俩才走近半步池鸦就又开始挣扎惊叫,张妈不得不赶紧退开,有点束手无策:“这可怎么办呀……” 顾怀章抿抿唇,一言不发。门厅前一时很安静,能听见屋檐下灯罩上飞虫扑灯的声音。 他忽的俯身,打横抱起了折腾个不停的小青年。 张妈睁大了眼睛,还没回神,顾怀章已经迈开长腿上台阶了。 池鸦一到他怀里,瞬间就不扑腾了,两只手自觉揪住他胸膛上的布料,仰起头来望着他。 顾怀章有意无意地摒着呼吸,抱着人大步往客房走。青年的视线存在感太强,睫毛微微颤动着,一双乌黑清亮的眼睛一直默不作声地盯着他。 顾怀章垂眸瞥他一眼,鬼使神差似的开口:“看什么?” 池鸦有点害羞地笑了下,小小声地说:“你果然、是个、是个好人!” 顾怀章:“……” 怎么这么笨。喝醉了稀里糊涂就跟人走,大概被人卖了他还会帮着数钱。 他弟弟到底从哪儿找来这么笨的一小孩儿。 他板着脸没说话,几步走进客房里,张妈小跑着给他开门开灯,卧室里有点橘调的灯光亮起来,顾怀章走进去,把人不怎么温柔地放到床上去。 池鸦一沾床就打了个滚儿,拿被子把自己像煎饼卷大葱一样裹起来,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藏在额前发丝细密的阴影里,还直直盯着顾怀章看。 顾怀章嘴角动了动,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看了会儿,语气严肃,轻斥:“睡觉,不准再折腾。” 池鸦眨了眨眼睛。 顾怀章叉着腰在床边站了一会儿,要说什么,顿了顿又没有说,最后看了眼床上的煎饼卷,转身出去了。 张妈赶紧跟上去,说:“麻烦大少爷啦,你快去休息吧,我去给小池热点醒酒汤……大少爷要吗?” 顾怀章道:“不用。” 说着,便头也不回地上楼去了。 这晚上顾怀章罕有的没睡好。 他一贯的睡眠质量不算太好,中规中矩。一般九点半结束工作,坐在床上看会儿书,酝酿下睡意,关了灯最迟十点半就能睡着。 但今天眼看就要十二点,他竟然还清醒得很。 卧室的窗帘今晚没有关,能看见窗外天空上一钩月亮朦朦胧胧地裹在云间。顾怀章在满屋子的寂静中睁开眼,抬起胳膊枕在脑后,无声地抿紧了嘴唇。 ……不就是晚上被人抱了又抱着人走了几步,又何至于失眠到半夜。 这理由简直荒谬得可笑。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不爱跟人肢体接触,他的父母不喜欢他,也不会像寻常父母一样总是来抱他,那些照顾他的佣人也不敢抱他。 他很习惯,虽然没把这当回事儿专门想,但潜意识里也一直觉得自己厌恶着那些肢体接触。 至于后来……二十出头时他才开始进入商场,年纪小资历轻,难免一些不大上得了台面的应酬,可那些人只是坐在身边轻轻挨着,他就觉得反感,很反感。 这种反感加深了那种潜意识,所以他竟然从来不知道,被人抱和抱一个人……感觉原来是这样的。 这样的……软和,温热,像是抱着包青天……可又有些不一样。 ……似乎要比抱着狗更软和,更……舒服。 昏暗光线里顾怀章的喉结滚了滚,枕在脑后的手无意识地捻了捻指尖。 是不是每个男人都对公主抱无师自通,几个小时前他一只手揽着青年的肩,一只手捞住他的腿,青年就那么陷在他怀里,两只手揪着他衣裳,脸蛋靠在他胸膛上,乖顺得不可思议,那种姿势……叫他似乎有种能轻易控制这个人的错觉。 把人抱起来迈上台阶的时候,他看着是镇定的,但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那时候的脑子里是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那青年脸蛋上看着肉肉的,可抱起来却是那样轻,像一片羽毛,可又比羽毛更叫人感受到那是另一个鲜活饱满的生命体,应该更像一只鸟,或者一只猫。 他倒还不至于对池鸦这个人产生什么心思,他相信即便那时候怀里是另一个人,给他的感觉大约也是一样的。 他只是,对这种从未体会过的肢体接触的方式有点……新奇。 大概是黑夜让人的情绪更明显,更无所遁形,顾怀章感受着胸口处那股隐隐的心浮气躁,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 带池鸦去吃饭是个错误,让他喝酒是个错误,甚至跟这个“弟媳妇”一样的人过多接触更是个错误。 顾怀章踢了下被子,把除了盖住腹部的被角之外的部分全部拨开,微微燥热的身体才勉强清爽了一些。 顾怀章盯着头顶吊灯隐约模糊的影子,不怎么耐心地等待脑海里散去某个人的身影。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7-16 01:25:43~2023-07-16 23:59: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第二天, 顾怀章理所当然的起晚了。 仍然睡得不好,几乎一整晚都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心里头总有股隐隐的燥热挥之不去, 睡得很不安稳。 以至于他罕见地打破生物钟、七点半才从床上坐起来时, 仍然感到头脑昏沉, 心烦意乱。 昨天喝的那几杯酒远远不能让他醉,可他现在却像才从一场大醉中醒来。 窗外的天一如既往的明亮晴朗,东天的朝霞染红了半个天空,金红的太阳光从卧室的玻璃窗外一泻而入,照亮了被褥上方飞舞的星点细尘,照得搭在被面上的手雪白,手背上那几道青筋愈发的凸起。 顾怀章手上微微松了劲,面无表情地掀开被子, 下床去洗漱。 一切就绪后他打开卧室门, 才走了两步, 脚步就微微一顿——楼下有人在叫:“张妈,张妈?蒸包子要、设置多、多长时间啊!” 声音清亮,神采奕奕, 简直鲜活得……可恶。 顾怀章抿抿唇,穿过走廊, 走下楼梯。 客厅里弥漫着一股皮蛋瘦肉粥鲜咸浓郁的香气,热气腾腾得热闹,池鸦套着宽大的白T恤和肥大及膝的黑短裤, 一头乌黑短发像是偷懒没梳,在脑袋上毛茸茸地翘起来。 过于宽松的衣裳衬得他手细腿细, 正探出半个身子扒拉着厨房门叫张妈, 一抬头, 就撞上顾怀章的视线,一下笑开,高高兴兴地打招呼:“大、大哥!你醒了、啊。” 小青年眼睛黑亮干净,看不见一丝阴霾。顾怀章盯着他看了两秒钟,淡淡嗯了一声。 因为昨晚青年喝醉酒,他几乎失眠一整晚,结果转头看见罪魁祸首活蹦乱跳神采飞扬,跟个没事人似的。 顾怀章舌侧在后槽牙上轻轻划了一下,罕有的……窝火。 “听张妈说,昨晚是、大哥送我回、回来的。”明亮晨光中池鸦唇红齿白,腼腆地笑,很诚恳地说,“谢、谢谢大哥啊。” 顾怀章脚步一顿:“‘听张妈说’?” 池鸦蛮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个,我喝酒断、断片……” 顾怀章:“…………” “以后,”他沉默了几秒,冷冷道,“你不准再喝酒。” 池鸦猝不及防:“啊?” 张妈抓着一把新摘的小菠菜从外头匆匆进来,正巧听见这一句,赶紧附和:“对对对,小池呀,一个人在外头喝酒,也太不安全啦!” 池鸦巴巴地望着她:“张妈,我是、男孩子。” “男孩子一个人在外头喝酒也不安全呀!”张妈说,“尤其现在变态又多,专挑你这么好看的男孩子下手,我看那些新闻简直吓死个人!” “啊。”池鸦害羞地笑,“张妈觉得、我好、好看呀?” 张妈:“…………” 顾怀章:“…………” 这是重点吗?! “……咳。”池鸦若无其事地清了清嗓子,继续为自己的合法权益努力抗争,“我没有一个人、喝酒啊,还有、大哥呢。” 张妈脸上的表情扭曲一瞬。 就是因为还有大少爷啊啊啊啊!! 昨晚上顾怀章抱小青年进屋的那画面简直越想越奇怪,倒不是质疑顾怀章的人品,毕竟她知道她家大少爷是顶顶正直的男人,最正派最洁身自好不过了,可两人这关系……到底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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