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倾蹲身抱着陆谨之,声音放得很轻,显得特别温柔:“以你的修为,这药只会让你睡上三日,三日之后,你来找我,如果找到了,我......我就跟你回来好好过日子。” 知情蛊在动,肖倾最后这一句还是在说谎。 陆谨之满眼都是绝望,拉着肖倾的衣角不肯松手。 他隐约觉得这个套路十分熟悉,使劲掐着手上的伤让自己清醒些,努力去想究竟为什么觉得熟悉,他掐着自己,流了满手的血,在即将明悟的时候,困意势不可挡地袭来。 肖倾在心里默数,数到九十九,陆谨之终于支撑不住,阖上了眼。 只是手里依然握着肖倾的衣角,怎么都不肯松开。 肖倾用剑将衣角割断,把陆谨之抱到床上,盖上被子,最后看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身嫁衣似火,燃烧着最后的炽烈。 脑海里传来系统的提示音:【读者弹幕已完成,奖励七百点读者满意值。】 - 齐采桑从半月前接到肖倾的纸鹤传音就赶来了望安城外等着,在大雪纷飞的这晚,终于看到雪地上那一袭火红身影朝他走来,齐采桑坐在轮椅上等他走近,白面人给他撑着伞抵挡风雪。 朔风声中,齐采桑道:“你想通了?” 肖倾脸色有些苍白,捂嘴咳了声,只是道:“快些走吧,三日后他会追上来。” 齐采桑总觉得这事不简单,但既然人已经乖乖落到他手里了,齐采桑觉得以后可以慢慢琢磨这件事,便狐疑地看了肖倾一眼,摆手道:“把他眼睛遮着,带到马车里。” - 陆谨之比肖倾想象得更早一天醒来,他看到手里那截衣角,气得眼前发黑,挥手扔到火盆里,但下一秒又连忙扑过去将它捡出来,顾不得烫伤的手指护在怀里。 陆谨之先是满殿寻找肖倾无果后,又逮着问府里的人,都说没见到肖倾,不知他去向,陆谨之坐在肖倾的房间内浑浑噩噩地细思了许久,抬眼时看到窗外的木檀花,忽地大怒起来,大步走去连根将木檀拔起。 然后他看到土壤下有一个黑色的东西,陆谨之愣了下,气焰又压了下去,蹲身用手将土壤抛开,拿出埋在里面的石碗。 陆谨之看着那碗愣了好久,一瞬间连自己叫什么都忘了,他几乎是呆滞地又将木檀花埋好,填平土,坐在泥地里,捧着那个碗,大哭了起来。 哭完,陆谨之行尸走肉地找到白茯,问:“肖倾到底让你替他隐瞒了什么?” 白茯看到他双目赤红的模样吓了一跳,嘴唇动了下,陆谨之将剑放在他颈侧,又问了遍:“他让你隐瞒了什么?” 陆谨之这模样,像是入魔之状。 白茯看着脖颈旁的利剑,举手投降:“我只知他去过蛮荒之地,出来后落到雪原里,雪原的光太刺眼导致他暂时性失明而已。” “其它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利剑贴近了一些,在白茯的脖子上划了一道血痕,陆谨之目光冰冷地看着他道:“你没说完。” 白茯喉结滚动了下,闭着眼将最重要的事抖了出来:“还有......出来后肖门主就,修为尽失了。” 手里的剑蓦地松开跌落在地,发出刺耳的铮声,陆谨之失魂落魄得走了,白茯看着他的背影,想追上去,但陆谨之目前这个状况,一个不慎可是要人命的,迟疑了下后,白茯到底没跟上去,只是叫人将落在地上的剑带给陆谨之。 陆谨之一直往前走,出了盛安城,走在茫茫的天地里,满心都是硝烟过后的狼藉。 他想起了很多一直想不通的事。 为什么肖倾逼他喝迷药的套路这么熟悉? 因为四年前蛮荒之地,有个叫辰的人,也这样逼他喝过迷药。 然而他在蛮荒之地对辰是什么反应? 陆谨之想起曾经那些事,那些小细节,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如同大殿倾倒,他感觉自己的世界都濒临解体,快要轰塌。 师叔啊...... 你为什么不说? 不,他其实说过。 “陆谨之,你知道我的过去吗?知道我的未来吗?知道我被控制着唯死可解吗?” 可是他却是这样回答:“你想说的时候我就听,你不想说就算了。” 陆谨之故作不在乎,选择不去探究。 为什么明明没有易容,但肖倾却能变成另一个模样?为什么在蛮荒之地他的声音完全不一样,就连气息都不同? 为什么师叔出来后从没动过修为,剑指向他,一向好战的他却不曾避开...... 一早就知道肖子倾善于伪装,也只有他才会在蛮荒时那种情况下一直陪着他啊。 陆谨之一掌轰在雪地上,劲风卷起漫天的雪花,他双目赤红,面容扭曲得癫狂。 “肖子倾,无论你逃到哪里,我也会找到你,问清楚你所有事,我要把你关起来,让你永远也逃不掉!” - 百里之外,肖倾打了个喷嚏,齐采桑抬头看他,问道:“冷?” “不冷。” 齐采桑扫了一眼他身上的喜服,勾着唇道:“你不是一向讨厌穿红色的衣服,怎么愿意将这喜服一穿就是好几天,都不肯脱下来?” 肖倾冷声道:“不关你的事。” 齐采桑笑了起来,将手里的棋子落下,靠在椅背看着厮杀结束的棋局,淡声道:“我有件事却跟你有关,你要不要听?” 肖倾挑了下眉,道:“你说我就听,你不说我就不听。” 齐采桑酝酿了会,才道:“那你先猜猜,为什么我一介凡人,却有跟斐霖那种战神一战的实力。” 肖倾无情道:“抱歉,我一向不喜欢猜测。” “行吧。”齐采桑悠悠叹了声,把玩着手里的白子,道:“因为我入魔了,可天劫都没劈死我。” 肖倾没接话,齐采桑便问:“你知道我为什么入魔吗?” “你既说这事跟我有关,那想必你入魔也是因为我。” “哈哈哈,肖倾你还是这么聪明。都说祸害遗千年,你看,老天爷都舍不得劈死我。” 肖倾又不接话了,齐采桑只好自娱自乐道:“我在青楼的废墟里一点点搜集我娘骨灰的时候,入魔的。” “谁不想当大侠,但我之后却是因你当了魔头。” 就算是齐采桑这样的祸害,也曾有过一剑动天下的梦想,年少那会他跟肖倾讲起以后要干嘛时,双眼总是亮晶晶的。 肖倾一颗颗拾回棋盘上的黑子,垂目道了声:“虽然不想说,但还是跟你说一句,对不起。” 齐采桑自己落得满身狼藉,便也拉着肖倾一起恶臭满名,他觉得这样就够了,如果他想折磨肖倾,有替身蛊,肖倾只会活得生不如死。 但齐采桑并没这么做,相反,肖倾从来都没莫名其妙身体疼痛过。 可是互相折磨的两人,又怎会因为一句对不起就放下恩仇情恨。 齐采桑面色慢慢冷成了冰,正要说什么的时候,来人传报:“教主,陆谨之攻打进来了。” 齐采桑深深看了眼肖倾,拂袖走了出去。 肖倾目送他离开,靠在窗台上,勾着唇笑了下。 系统出声道:【宿主,需要开启疼痛屏蔽模式吗?】 “开启。” 一道光晕罩在肖倾周身,那一刻灵魂似乎与身体脱离,一点感知也没了。 这个时候,肖倾才真正意识到,即将与这个世界分离。 肖倾看着外面铺天盖地的大雪,在心里计算了一下,问道:“我来这里快六年了,现世里过了多久?” 【六个月,正是《绝代天骄》连载的时间。】 肖倾沉默了会儿,系统道:【陆谨之似乎以为是齐采桑控制了你,所以才会对齐采桑施凌迟之刑。】 肖倾“嗯”了一声,系统机械式的声音忽然变得十分缓慢:【宿主,我要跟你坦白一件事。】 肖倾靠坐着,疲惫地闭上眼:“你说。” 【其实天道,就是读者。】 所以在接近主要角色和主线剧情的时候违背人设,才会引得强烈的惩罚,其它时候,惩罚就十分轻微。 所以剧情变得奇怪,但天道却没有怀疑他,因为这些都是读者所希望发生的剧情。 读者,就是天道。 肖倾身上绽开一道深深的豁口,血开始泊泊涌了出来,染得一身嫁衣越发红艳。 接着,两道、三道...... 肖倾这才想起,他忘记关门了,他应该把门关上,陆谨之见不到他,也就不会知道自己是被他间接杀死的。 否则,他该有多难受啊。 肖倾挣扎着起身,然虽感觉不到疼痛,浑身却因失血过多而显得无力,刚站起来便摔在了地上,门在那一瞬间离他遥不可及。 肖倾浑身发寒,他不怕死的感觉,但他却怕死后陆谨之看到他的样子会崩溃,肖倾自责起来,为什么刚刚忘记将门反锁,百密一疏,不过如此。 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血流得也越来越多,渐渐在身下汇成血泊,肖倾拖着长长的血痕,用尽全身力气将门拴落下,并让系统在门上结下法印,阻止任何人闯入。 肖倾看着身上一道道深深的豁口,就算是看着也觉得害怕,皮肉绽开,深可见骨,却又偏偏没有疼痛,就像皮肉自己忽然裂开的一样。 肖倾颤抖地闭上眼,不敢去看身上狰狞的伤,但是那伤到第五十二道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 最致命的地方偏偏没被划到。 肖倾茫然地问:“为什么停了?” 系统将意识力放出,看到遥遥宫殿外的景象,对肖倾道:【陆谨之发现他划在齐采桑身上的伤被转移了。】 【齐采桑不想告诉陆谨之关于替身蛊的事,想看到你死在陆谨之手里,目前两人还在僵持。】 那想必过不了多久,陆谨之就会反应过来另外一只替身蛊在肖倾身体里。 肖倾道:“可是......我若是没被凌迟死,那就是因失血过多而死?” 系统只能屏蔽痛觉,失血过度导致的并不是痛觉,而是心脏衰竭等各种负面情况,那是无法被屏蔽的。 肖倾仰躺在地上,勾着唇笑了下,看着眼前旋转的屋顶,思绪逐渐变得迟钝。 “是不是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错事,所有这一世要遭遇这些?” 说完,肖倾呛出一口血,大脑开始嗡嗡作响。 心脏跳动衰弱的时候,肖倾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停在门外,那脚步声很熟悉,在蛮荒之地他就是凭借这道脚步声来猜测来的人是谁。 一道声音仿佛隔着遥远的水面传来,模糊不清,似乎在嘶吼,混着哭腔。 肖倾想起陆谨之曾说过第一句话:“若是以后也有这样一天,希望师叔可以将隔着的那扇门打开,因为我会一直在原地等着你,你一回头,就能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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