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皇后生病,皇子公主们也该去尽孝,但孩子都太小,康熙根本不可能叫任何一个过去,所以这事儿是提都没人提。 康熙本来还以为皇后没什么大碍是故意找事,到了坤宁宫才发现,好像不是那么回事,皇后真病的挺重的。 “怎么回事?” 帝王之威吓的坤宁宫的奴才们跪了一地,钮钴禄氏当初从家里带进宫的两个心腹,刘嬷嬷和香雪虽然也怕,但更多的是伤心惶恐。 “娘娘从那天起就不思饮食,也懒怠动弹,便一直汤药不断,却是越迁延越严重。”香雪说着说着就哭了,额头邦邦的敲击在地面上,“求皇上再派太医为娘娘诊治。” 康熙眉头深锁,摆手叫此时正在坤宁宫侍疾的荣嫔先去外面,走进寝室,就发现往日清清爽爽的地方到处挂着帐幔。 “皇后到底是哪里不舒服?”忽略掉自己不喜欢的这些东西,康熙站在床边,问道。 进了坤宁宫,他已经问过这些日子主要负责给皇后诊治的太医,只说是心思郁结。 所以皇后这是心病,但康熙根本没时间也没有心情哄她。 钮钴禄氏抬眼,愣愣的看着康熙,几天没怎么开口的嗓音非常沙哑:“那天臣妾呕吐不止,一向不关心我的您,怎么竟带了那么些个太医过来?” 康熙面色微冷,淡声道:“皇后既然这么问,想必心里是明白的。” 钮钴禄氏眼里晃着的泪珠一瞬滚下来,她仰头看着康熙问道:“皇上是担心臣妾有孕,生下嫡子威胁太子?” 康熙说道:“朕当然不会让你的嫡出给辰儿和保成添堵,唯一担心者,只是嫡出的名分会引起的朝廷大臣们的心思浮动。” 钮钴禄氏听完,突然凄惨大笑,她的声音充满了恨意:“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还要立我为后?” 如今我成了皇后了,你连一句哄人的话都不屑于说了? “立后,从来不是因为你这个人,而是因为你的祖父是开国五大功臣额亦都,当年你阿玛能免死罪,也因为他是额亦都的儿子。”康熙的声音冷静且没有波动。 钮钴禄氏这一刻才清晰的认识到,眼前这个是她丈夫的男人,心里根本没有一点点位置是属于她的。 “我要出宫,”她此时看向康熙的神情已经完全冰冷,下巴微仰,又是那种让人很不舒服的尔等皆是凡夫俗子的骄傲神态。 康熙掐掐额头,当初选定遏必隆这个女儿做皇后的时候,他为什么没让暗绣阁的侍卫仔细审查一下。 “如果你真的不想待在皇宫,当初拒绝还有可能。”康熙说道。 钮钴禄氏冷笑:“我若是拒绝,便是抗旨,抗旨不遵我会是什么下场?” “原来皇后知道抗旨不遵的下场,”康熙严重的笑意比她还冰冷十倍,“现在皇后的行为,比抗旨不遵严重几何?” 钮钴禄氏被问的没话说。 “还是皇后觉得成了夫妻,朕就该处处礼让你?” 钮钴禄氏咬住嘴唇,说道:“只要皇上放我离开,想要什么我都尽力办到。” 康熙上下打量她一眼,丝毫的礼貌都没有:“跟朕做交易,你还不够资格。没有你,钮钴禄氏依然是朕树立起来的一面旗。皇后想出宫不可能,但你可以一直病着。” 钮钴禄氏瞳孔振动,看着那个转身离去的明黄色背影,心中又凄然又自嘲,不由的低语喃喃道:“玄烨,我要让你终身都在愧悔中度过。” 但当年,如果她和赫舍里氏一起进宫,会不会和现在的情景有所不同? 刘嬷嬷和香雪相互搀扶着进来,她们都被万岁爷离开时的难看脸色吓坏了,看见无力倒在床上的娘娘,俩人红着眼睛扑上来。 “娘娘,您又是何必?”刘嬷嬷声音哽咽。 钮钴禄氏看着外面的天空,嘴唇翕动:“这样的日子,本宫一日都过不下去了。” 她受不了在这里她的骄傲被一再打压,更受不了皇上将她视作无物,反而去宠爱一个盛京小官的女儿。 “本宫要回去了,”钮钴禄氏突然挣扎着坐起来,对两个心腹道:“你们两个可愿跟本宫一起走?” 刘嬷嬷香雪:“---” 俩人都傻了,香雪见势头不好,哭着问道:“娘娘,您要去哪儿?” 钮钴禄氏指着窗口露出一角湛蓝的天空,“本宫要回天。” 香雪的脸色彻底僵住,娘娘这是有了求死的念头啊,她立刻抓着钮钴禄氏的手呜呜大哭起来。 “娘娘,您别钻牛角尖,”刘嬷嬷也哭着,道:“皇上不是多难讨好的人,就算您疑心皇上不让您生嫡子,以后您好好对太子爷,您的尊贵便太子爷也不敢有所打压。不能教导仁孝皇后留下的子嗣,后宫其他妃子生的孩子,都是您的啊。” 现在的皇帝仁慈,只要不触他的逆鳞,身为皇后还愁没有好日过吗?再说叫生孩子又如何?亲生孩子反过来害的母亲没有好日子过的多了是了。 这真不是要命的事。 刘嬷嬷好劝歹劝,钮钴禄氏只给她一个惨淡的笑容:“他害了我的孩子,我必定要让他此生都在后悔中度过。” 香雪觉得娘娘这是伤心过度有些疯魔,转头对刘嬷嬷道:“嬷嬷,我去请个可靠的太医来,您看好娘娘。” “你快去,”刘嬷嬷擦掉脸上的泪,只觉得前路一片黑暗都看不到明天的到来了。 香雪刚离开,钮钴禄氏便对刘嬷嬷道:“嬷嬷,去把我出嫁前,收拾的那个绿色锦盒拿过来。” “娘娘您身体不好,歇着吧,想看什么等好些了再看。”刘嬷嬷小心说道。 钮钴禄氏摇摇头,“本宫现在就要看。” 语气坚决。 刘嬷嬷只好起身去找,把那绿色锦盒拿过来双手递上,见娘娘接过去打开看看后,神色间平静怡然很多,刘嬷嬷不自觉松口气。 哪知道她这口气松的太早,四月初六这天早晨,伺候着娘娘吃过药,刘嬷嬷和香雪商量着,还是去叫景阳宫娘娘过来劝一劝皇后娘娘。 进去寝室送茶的小宫女突然摔了茶碗,惊呼着跑出来:“皇后娘娘薨了!” 尖利的嗓音所裹挟的话语,冲击的刘嬷嬷一下子晕倒在地上。 香雪上前抓住神情慌张的小宫女,喊道:“你在胡说什么,敢诅咒皇后娘娘,教你九族俱灭。” 小宫女抖着手指向坤宁宫寝室,声音颤抖:“真,真,的。” 香雪撒开她就往里面跑,只见明黄色软帐内,皇后神色安静的躺在那里,枕边放着的赫然是一个绿色锦盒。 看见这个香雪便神情巨震,这里面装着的是什么,她知道。 那是有一次她和还在闺中的皇后外出,跟一个自称是火神徒弟的道人买的“仙丹”,里面共总十颗,娘娘只当时吃了一颗。 不过当时就病了一场,请的还是道医,对方诊治说娘娘凡人之躯虚弱,不能一下子吃太多,叫分着吃。 侧夫人知道了,不准娘娘再吃,娘娘便笑着说她同样想在人间多陪伴母亲几年,才把这些仙丹都收拾起来。 香雪怎么也无法想到,娘娘会一次性把这些都吃了。 怪不得前两天娘娘说要回天去,不是求死,而是真的要回去。 双膝一软,香雪浑身颤抖的跪倒地上,如今的她只能祈求,自家主子真的是被贬落到凡间的瑶池女仙,而今是回到天宫去了。 康熙刚结束完御门听政,便听到了这个消息。 梁九功刚听到坤宁宫的传话时,也是非常的震惊不可置信。 毕竟前两天,钮钴禄皇后还把皇上气的不轻,谁能想到,这突然、孟不丁的就死了? 这一瞬间,康熙是意外的觉到了钮钴禄皇后比其他所有妃子都可爱的一点,那就是真。 不过想到她的真需要的是别人高高捧着她,康熙觉得还是中肯一些吧,钮钴禄皇后其实是有些蠢的。 此刻,伤心没多少,但说一点触动都没有却是假的。 康熙吩咐梁九功:“叫宫里的老嬷嬷去验身,再派荣广去,仔细查问一下,钮钴禄氏这两天都做了些什么。” 梁九功内心唏嘘,躬身领命而去了。 康熙将身上的朝服换成玄色的常服,先吩咐不要惊动了自己的儿子们,这才带着人步行走过交泰殿,去坤宁宫。 每次过交泰殿,他都会想起当日的婉容,春耕秋收,每个节令的重大祭祀,她都会循着古礼在这里祭祀,祈求各省风调雨顺。 这继后,立的是真叫康熙心累。 打定主意以后再也不立后了,没的弄出一些心思诡秘的人来。 坤宁宫,最先得到消息的小钮钴禄氏守在床边,双眼几乎肿成核桃,至于外面的惠嫔、荣嫔,都是小钮钴禄氏过来之后,才派人去通知的。 “皇上,”康熙进来,小钮钴禄氏转身就失态的抓住他的袖子,哭道:“我姐姐,我姐姐。” 她说不出来别的,总不能问自己的姐姐为什么想不开。 康熙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朕看看她。” 小钮钴禄氏这才捂着嘴站到一边,康熙近前,看着床上神情宁静的钮钴禄氏,一颗心还没有完全被坚硬外壳包裹的帝王,终究是不由流露出怅怅的神色。 人死了,想起她的好处就多起来。 康熙也忍不住想,钮钴禄氏这样高傲的人,如果不是嫁给他,可能会和丈夫有几年恩爱的日子吧。 “桑鹊。”康熙转过身唤了这么一句。 小钮钴禄氏一愣,她还是第一次听见万岁爷唤她闺名,看到床上已经无声息的姐姐,她眼中的泪水又是不由的溢出。 如果这是姐姐突然薨逝带来的怜悯,她宁愿不要。 康熙握了握小钮钴禄氏的手,低声道:“皇后的后事,你来操办吧。该有的风光,朕一样不会缺她的。” 小钮钴禄氏忍着泣声,屈膝道:“臣妾代姐姐,叩谢皇恩。” 康熙这才拍拍她的手来到外面,荣嫔当即凑上来说道:“贵妃娘娘现在还没有过来,不知道能不能去请。” 康熙都没看她,对乌拉那拉氏道:“惠嫔,你帮着钮钴禄氏打点,贵妃那里就不要让她过来了,毕竟还有两个身子重的人要他照顾。” 惠嫔忙扬帕子屈膝,道:“臣妾遵旨——皇上,您也不要太过伤心。” 康熙:“嗯。” 他的伤心只持续到回了乾清宫。 苏辰他们三个已经下学回来。 保清看见阿玛背着手从外面进来,就上前说:“阿玛,儿子刚才听说,皇后娘娘薨逝了,这是真的吗?” 康熙点头。 苏辰是知道他阿玛有克妻名声的,但是之前也没有看出来皇后娘娘的身体有多虚弱啊。 “阿玛,皇后娘娘怎么没的?”苏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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