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上次一样,易时陆露出了尖牙,但喉咙里却依旧是呜咽,不知道他到底想干嘛。 啊,十七想起来了。 易时陆现在,和那种没有自保能力、只会面露凶相但其实色厉内荏的小狗崽子一模一样。 有那种小狗,从出生就被抛弃掉,无意闯入人类社会,面对人类的逗弄分不出是善是恶,要么拼命摇尾巴以获得垂怜,要么用尖锐嚎叫掩饰出一幅“我很凶哦你不要想伤害我”的表象。 易时陆,就是后者。 他现在应该是在害怕,很害怕。 十七闻见了自己手掌的血腥味,若有若无,肯定有血从他的手掌流进了易时陆的嘴巴里了。 他掐住易时陆的下巴,用蛮力迫使对方松开嘴。 “易时陆,这么爱咬人,属狗的吗。” 系统:爱意值:11恨意值:2 易时陆:他口是心非惹。嘴上骂我狗,心里明明就很喜欢! 系统:你确实挺狗的。 易时陆:……总算给你抓住机会了是吧。 这一句低喝让易时陆清醒不少,他连忙向后退了几步,站在了十七碰不到的距离里,带着疑惑叫了一句:“二号……不,十七?” 十七没有回答,无光,一片漆黑,易时陆什么也看不见,但他知道站在他面前的就是十七,刚才那个声音就是他的。 易时陆决定转身逃跑。刚脱离陆为谦,又来易十七,他真的招架不住了,身体又是这副德行,先跑再说,拖延拖延时间,没准二号就来了,等二号来了他也就安全了。 打定主意,易时陆刚转身抬起脚准备跑,身体就悬空了——他被十七扛了起来。 易时陆浑身发颤:“你……你做什么?” 十七说:“不是要去医院吗。” 易时陆:“你……你会送我去吗?” 十七没有说话,大步向前走去,易时陆紧紧抓住了他的衣服,以适应这种随时都好想要被颠掉下来的感觉。 十七走到一个地方停住了脚步,易时陆感觉到了光线,突如其来的光让在暗处待了依旧的易时陆觉得异常刺目,他将眼睛迷成一道缝,隐约看见有一面镜子出现了。 在十七迈出这面镜子的同时,易时陆闻见了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易时陆:任意门!是任意门!他用了任意门! 系统:哇哦,真的是任意门。 易时陆:如果我有机器猫,我要叫他小叮当,竹蜻蜓和时光隧道能去任何的地方……angangang~小叮当帮我实现,所有的愿望~[1] 系统:……好可怕的歌喉…… 易时陆:angangang~ 系统:算大哥求你,别唱了。 深夜的医院没那么多人,算得上清净。十七换了一个姿势,做出了架着他的样子走了一段距离。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被颠的,易时陆觉得自己的脑袋更像一团浆糊了。 他听见十七装出一幅很着急的样子和护士小姐姐说:“我弟弟在夜店抽了别人给的烟,就成这样了。” 弟弟,呵,谁是弟弟。 易时陆:脸是一样的!凭什么我是弟弟!我要当大哥! 系统:我目测他可能比你高一点。 易时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系统:你就是当小弟弟的命运,认了吧。 易时陆:……统你要这么说话就很难听了,我决定以后叫你小统统。 做完各种检查……易时陆被折腾的云里雾里,躺在床上挂上了吊水。 迷糊间听到护士小姐姐说什么“行为恶劣”,又说什么“报警”,估计是刚才十七在他做检查的时候又添油加醋地讲了一些关于陆为谦的话,十七回了一句“好,一定要报警”。 易时陆了解陆为谦,陆为谦那种人是不会这么容易落马的,他做的缺德事可太多了,从小到大那么多事他都安然无恙的,这事情还不能把他拉下来。 门开了又关,隔壁床传来咳嗽的声音,十七在他的床头站了一会,似乎是想离开。他的脚步只动了一下,就发现自己的衣角被人拽住了。 拽住他的人躺在单人床上,眼睛都睁不开,三根手指勾住他的衣服,使出了最大力气不过就是轻轻扯了一下,不能撼动他分毫。 “不许……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不喜欢……” 都这种时候了,易时陆还是不会说软话,嘴硬得可笑。 十七也觉得有点好笑,嘴唇一抿,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又快速收回这个表情。易时陆抓着他的手是打针的那一只,因为动作幅度太大,针头已经歪了,手背略微鼓了起来。 十七压住了他乱动的手,另一只手抽出针头,针头抽离皮肤的那一刻滴出几滴液体,落在易时陆的手背上,也落到了十七的指尖,是冰凉的水。 易时陆闭着眼睛,听见十七按铃的动静。 他轻吐了一口气,颇有些别扭地说了句:“谢谢。” 十七没回,站在原地看向病床上易时陆那张脸。 易时陆好像不敢看他似的,始终把眼睛闭得紧紧的,睫毛却在颤,一上一下,抖个不停:“针……还有陆为……反正都……谢谢……还有,不许让我妈知道,工作那边你也先去顶我两天。” 说到最后,感谢的话又变成那种凶神恶煞的命令语气。 十七却发现自己没有不高兴,他盯着易时陆的面容看,直到护士来,才开口说刚才针头歪了。 重新打上针之后,十七没再走,就坐在旁边放置的陪床高凳上。床帘外不时有动静传过来,咳嗽声、呼噜声,乱七八糟一片。 床帘里,就只有他们两人,沉默不说话。 易时陆闭着眼睛,但十七知道他没有睡着,他的眼皮偶尔抖动,呼吸也并不均匀,十七知道他还有话想说,只是在忍着不说。 他坐着等,等到易时陆眼皮颤动着小声说:“会不会……戒不掉,如果是那样的话……” 十七想,如果是那样的话……就对他更有利了,易时陆身体被弄垮,想他那种软弱的人受到这样身体和精神的双重冲击,会更快消失。 而他,则会成为一个崭新的,易时陆。 这对他,是好事。 可是最终,说出口的话却是:“不会的。” 十七低头漠然看了看自己的手,想随便找点事做一样,他看见了自己手背上被易时陆咬出的伤口,果然是有血迹的,但是血迹已经干了,小小的两片,凝结在皮肤上,变成了红褐色,是易时陆的牙齿咬出来的战利品。 十七又四处望了望,可只看到了围起来的床帘。 “刚才医生不是说了吗,不像是目前市面上流动的那些毒品,好好治疗,戒断反应就这几天严重一点,可能会难受,但会好起来的。” 易时陆的呼吸变得均匀了,他微微睁开眼睛,看向了十七:“你说真的?” 十七嗯了一声,黑色眼眸看他,又默默移开。 系统:爱意值:16恨意值:2
第60章 镜中人(十五) “真的。” 在一片低咳与鼾声中,十七的声音没有那么明显。 与此同时,护士从门外快步走近,拉开床帘小声问:“是这床针歪了吧?” 十七给护士让位置,站在了后面。 针头重新插进去,护士叮嘱十七:“家属看着点,晚上睡觉不要让他乱动。” 十七答了一声好。 在药水的作用下,易时陆变得安稳了,睡了过去。他睡相不老实,动来动去的,在打着点滴的手又要乱动的时候,十七眼疾手快地捉住了他的手指。 按在床板上,不允许易时陆的手指再乱动。 他的指尖一开始还是躁动不安的,几次在十七的手心下想要逃走,十七实在有耐心,将它们一一用巧劲压实了,上面贴着他的手,下面贴着床板,一点可以活动的空隙也没留。 他低着眼眸看了一会儿,看着易时陆青紫的血管和羊脂玉般的皮肤,凝滑的触感就在他的手下,生了根,发了芽,长出触须般将他的手牢牢系紧,触须钻进了他的肉中,搅弄起翻腾的血液顺着循环流遍全身。 于是身体也泛起古怪热意。 十七松了下手,热意慢慢退下,易时陆没有再乱动了。十七把手重新担在床头柜上,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做。 那些奇特感觉在脱离易时陆的那一刻,完全消失了。 因为不是安静的单人病房,易时陆很早就被吵醒了。十七昨天还乖乖坐在位置上,今早一看已经是不见了人影。手上的针头在他熟睡的时候被拔掉了,几袋挂水袋里都是空的。 有人掀起帘子走进来,易时陆顺着动静看去,来人不是十七而是温崇礼。 易时陆:“十七呢?” 温崇礼拿鼻子看人,目光扫了又扫,把周围简陋的环境看得清楚,连笑了好几声:“你倒是把那个冒牌哥哥记得清,我一大早过来就是来看一看,是谁敢打着‘易时陆兄长’的名号招摇撞骗。” “他也……也没招摇撞骗,”易时陆不自然地辩解着:“他是……”救他来着。 这种话实在是很难说出口,易时陆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总算把“帮了我”这几个字说了出来。 温崇礼没什么惊讶的,看样子他也早就把事情了解清楚了,他能出现在这里,八成就是十七联系了他,自然也可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吃亏了?”温崇礼又问。 易时陆:“……” 温崇礼:“吃了陆为谦的亏?” 易时陆烦躁地抓住头发:“你这不是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了吗?怎么还问我。” 温崇礼弯起唇角,笑得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可易时陆对温崇礼也算是多多少少有些了解,知道他段然是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无害的。 果然,温崇礼漫不经心瞥了他一眼:“就这么算了?” “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易时陆瞪了他一眼:“已经报了警。” 温崇礼唇上的笑愈发显得深邃,神情舒展:“报警?不会只有这个吧,还有呢,弟弟。” 易时陆听不得温崇礼叫“弟弟”两个字,总是觉得他阴阳怪气的,他心里别扭,随口答道:“还有再找人把陆为谦套上麻袋揍一顿。” 温崇礼轻哼了一声,泄露了他真实的心情:“弟弟,你也就嘴上功夫有了点长进。嘴巴上占占便宜就能解气了?陆家的人,要是能让你随便套麻袋揍一顿,你可就真出息了。” 易时陆听得心里发堵,温崇礼说的这些话他不是不知道,可他还能做什么,正经的、歪门邪道的……他能让陆为谦那个人精吃上一点亏都算值了。易时陆耷拉下脑袋,连耳朵都好像要耷拉下来了,像在雨里淋了很久的暴躁小狗,散发着一股子不对付的意味。 他坐在单人床上,把头往被子里一埋,使劲蹭了蹭,干爽的头发被蹭得一片狼藉:“你还问我?我烦得很,什么都不知道,就想打他一顿,别的什么也想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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