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贤书的袖口处藏了一把刀,可见韩骞刚才大概率没说假话,邵贤书的衣服上还少了一颗纽扣,这个纽扣就是他从自己的衣服上拽下来的,但是纽扣的用意究竟是什么呢? 还有邵贤书的伤口,伤口是手术刀造成的毋庸置疑,但是……韩骞随身携带手术刀这种东西干什么? 易时陆搬动邵贤书的身体,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可疑的地方,可只是翻了个身,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太轻了,作为一个身高超过180的男子,就算邵贤书体型偏瘦,但这个也太轻了。 易时陆正思考着是不是因为虚拟世界的原因,可能是一种bug,眼睛一眨,忽然看见邵贤书的一只手变得透明,随即消失,原本是手的地方涌现起几条绿色的漂浮在空中的代码。 易时陆:……这比穿模还离谱…… 易时陆刚要仔细看,韩骞就带着人过来了。 看见易时陆蹲在邵贤书面前,韩骞愣了下:“你做什么?” 易时陆扯谎:“他刚才好像动了,我过来看一下。” 听见易时陆这么说,韩骞的呼吸一顿,泄露出片刻的不自然。 刚才事情发生的太急,易时陆醒得又太不是时候,他确实忘记多检查一下了。 韩骞:“看出什么了?” 易时陆:“……是我看错了。” 韩骞的呼吸恢复正常。 进来的人里有当地警署的人,还有韩骞找来的那个在候船厅包围他们的头目。头目看起来有点手腕,在他的助力下,警署的人只是问了事情经过就把邵贤书带走了。 易时陆再看邵贤书,发现他那只手已经恢复正常了。 一切处理好尘埃落定之后,易时陆没有问韩骞邵贤书为什么要杀他。他知道这个问题韩骞一定可以回答的滴水不漏,他可以说邵贤书是想畏罪潜逃,才对他动的手,也大可以扯出其他的易时陆想不出的理由。 易时陆问的是:“邵贤书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韩骞双手交叠,坐在他面前:“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当一个人还没想好要怎么撒谎时,往往就用反问句。 易时陆装傻:“我想不明白所以才问你。” 只几秒钟的时间,韩骞的脑袋里已经构造出了一个足够令人信服的,半真半假的话。 “半夜有人来敲门,是看守邵贤书的人,他说邵贤书有所请求,看在以前的交情上我去见了他,邵贤书说想见你,见到你之后他就会把真相告诉我,我就带他过来了,没想到他不是想见你,而是想杀我。” 不对,易时陆心道,邵贤书想见他是真,想杀韩骞才是假,韩骞是颠倒了真相与假话。 多说多错,韩骞也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够严谨,反正邵贤书已经除掉,接下来就只剩他和0号。 他站起身:“发生了这么多事,如果睡不着就收拾收拾东西吧。” 易时陆:“其实我还能睡。” 反正这里不管是谁都是虚拟的,故事虽然可怕,但只要一想到是假的,他就没有任何心理障碍了。 谁知道这话一说出来,韩骞的目光便炯炯地向他看过去:“是我忘记了,你从来心大,这点小事不会放在心上。” 易时陆觉得韩骞的话阴阳怪气的,但他没有证据。 韩骞又道:“这样想来,你肯帮助0号逃跑,可见对他是有点不一样的。” 提到这茬,易时陆立刻摆出一副自己已经悔过的神情,低眉顺眼,任对方说什么都不回嘴,但就是绝不明确表态。 韩骞笑了笑:“不知道回到医院他还能不能那么好运,遇上你这样一个肯帮他的人。管理会的人对0号的这次逃跑很愤怒,我只能……祝他好运了。”
第177章 0号病人(二十) 韩骞口中的“好运”并没有落到0号身上,回到安平医院的两天后,易时陆就得到了对于0号最终的处理结果——销毁。 他们甚至用了“销毁”这样的字眼,就好像0号是一件物品而不是一个人。 易时陆听到这个结果心凉了一下,踌躇再三问韩骞:“‘销毁’是什么意思?” 韩骞坐在办公桌前,头也不抬一下:“这两个字的意思就不用我解释给你听了吧。” 易时陆原地磨蹭了一会儿,默默往办公桌前挪动步子:“那么我呢,管理会对我的处罚是什么?” 韩骞写字的速度变慢了,手中的钢笔摆动的弧度变小,最后接近于静止。 “停薪留职,禁足观察三个月。” 易时陆“哦”了一声,继续往韩骞面前挪,就快把自己放到他眼睛前了:“惠生……我是说0号,被‘销毁’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韩骞终于抬起眼皮,正眼瞧他:“你不关心你自己倒很关心他,是不是又在打什么主意?” 易时陆:“我只是……不忍心,我想去看看他。” “不用了,”韩骞重重地把文件一扔,像是故意吓他一样,厚重的文件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声音:“你那天有别的事情。” 易时陆惊讶:“我有别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韩骞:“你上次答应了,下一次,和我一起回家吃饭,虽然说完这种话你就跑了,但我是个诚信的人,既然和你有这样的约定,自然也要信守承诺。时间就定在这周六,周六,也是销毁0号的时间。” 易时陆怀疑韩骞是故意这么安排的,防他防得太过,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医生,凭借他一个人的力量怎么可能再和0号来一次大逃亡。 易时陆什么也没说,回到宿舍里。 这次回来,很多东西和之前不一样了。没有邵贤书一直和他说话的声音,也没有林意临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看着他和邵贤书说话,易时陆走过去坐在床边,突然感到一阵寂寞。 寂寞。 从刚进到这里听不见统哥的声音那天起,他就开始感觉到寂寞,后来因为认识了很多人,这份寂寞被冲淡了,现在,被冲淡的寂寞再次掀起。 他走过一个好像重要又好像不重要的剧情点,失去两个所谓的“朋友”,寂寞找来时,没有人挡在他身前了,只有乌云一样的浓重黑夜将他压得胸口发闷,摆脱不掉,无处可逃。 易时陆手心里还躺着那枚纽扣,邵贤书留下的,那一枚纽扣,被他干燥的掌心熨热。 “时陆。” 戚云舒在门外看他,露出些许担心:“纽扣掉下来了吗?” 还未等易时陆回答她就已经走了进来,拿起易时陆手里的纽扣:“我帮你缝,哪件衣服上的?” 易时陆摆了摆头,又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置:“坐,这个纽扣不是我的。” 戚云舒在他身旁坐下来,看着易时陆的侧脸,好像有许多话要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劝慰。 为了打破尴尬,戚云舒从易时陆手中拿过纽扣,看了看,突然说道:“这是贤书衣服上的纽扣?” 易时陆:“大概是。” 戚云舒想到往昔:“贤书和意临都是会照顾自己的人,虽然是男人,手工活做得却不差,从前衣服上有个要缝缝补补的地方他们都能自己做,缝纽扣也是,一根线把四个纽扣孔缝得紧紧、针脚细腻……很多人觉得贤书和意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其实不是,他们反而在很多方面都很像……” 易时陆的脸上慢慢溢出一丝丝心领神会的笑意,看得戚云舒一愣,心想他是不是在刺激之下精神错乱了,又或者是自己看错了。戚云舒定定看了两秒,确认并非是自己看错,易时陆脸上的笑意未退,反而越发有一种气定神闲的笃定来。 戚云舒:“……” 她是想来安慰人的,但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易时陆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不用再说了,我自己想得明白。” 戚云舒讪讪道:“那就好……那就好……” 易时陆问:“喝茶吗?我这里有茶叶。” 话题绕的快,现在都绕到喝茶上面去了。见易时陆动作自然不像是在强撑,戚云舒安心许多:“茶就不喝了,这几日我会搬到你隔壁住,你有什么需要的就叫我。” 易时陆微笑着说好。 戚云舒走到门边,心脏鼓动了一下,停了脚步回头去看易时陆,正好看见易时陆给自己泡了一杯青嫩的绿茶,手里拎着水壶,垂下的眉眼和鼻梁线条优美,嘴角的笑还停留在上面,好像想什么出了神。 戚云舒不再打扰他,抬脚走出了房间。 在周六之前,易时陆知道自己和0号必有一见。 那天夜晚凉爽,大院里枯桠婆娑倒映在易时陆的宿舍里。易时陆正盯着天花板上的树枝倒影出神,渐渐地,那些黑色的剪影就变了味道,变成苍老干枯的手指,延伸到易时陆眼前,对着他轻轻勾了一下手指。 易时陆没有犹豫地把手伸了出去,低声说:“你终于来了。” 他的手被那团黑色的手指剪影裹住,触感是干涩的树皮,划得手泛出粗糙的疼痛,似乎感觉到他的不适,手指尖锐的骨节短暂地停顿,像是会思考的生物,但粗粝的表面无法避开,最后它还是握住了易时陆。 黑色手指稍一用力,易时陆整个人被提了起来,在双脚离地时又伸过来一支,将他托住,把他拽进了二维的墙壁里,易时陆和这些斜生出的东西一样,变成了映在墙壁上的平面影子。知道这些东西没有恶意,易时陆也不觉得害怕。 静悄悄的夜里,他在墙壁上被黑色剪影托住如游鱼般自由移动,进入到被严格封锁的房间里。 卜一到房间,那枯桠又转变成干瘦手指,在他的后背一弹,易时陆就被从墙壁里弹了出来,在平地上踉跄几下,就看见了眼前的0号。 相较之前只是被关押起来的样子,现在的0号看起来……处境更差。他的双臂被高高吊起,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但精神状况很差,黑色剪影把易时陆送到这里之后就离开了,听见易时陆的动静,0号也只是抬了抬眼皮。 易时陆走过去:“惠生。” 0号对他笑了一下。 易时陆又说:“他们说要‘销毁’你。” 意料之中,0号没有太大的反应,反问他:“你有没有事?” 易时陆一个劲地摇头,把眼眶摇出一圈红色。 “惠生,我不能就这么看着你……而且他们对我也不好,我不喜欢他们。” 0号的身形微动,吊着他的铁链就沙沙作响,听起来很是阴森可怕。 “他、他们,怎么对你不好了?”0号问他。 易时陆面上浮出愠色,又似敢怒不敢言,话在嘴边徘徊了好久没有说出来,0号忍不住又出声问他一遍:“他们怎么对你不好了?” “也不是……完全不好,只是我上次帮你逃跑,这次回来免不得要受惩罚,还有人在背后说风凉话,院长……算了,他……更不用提了,总是用那张冷脸对着我……我不喜欢这里,一点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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