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尔德尔想起了不久前的会面,在日轮下,那个与他有着一模一样面容的弟弟拒绝了他的请求。 他仍然在微笑,那个笑容让巴尔德尔想到了母亲,原来继承了母亲温暖微笑的人不是他,而是他的弟弟。 这个有着纯黑色眼眸的男人说:“谢谢,但是不。” 虽然巴尔德尔也猜到了这个答案,但是在这一刻他是非常失落和紧张的。 “……你是要回到黑暗领域去么?”他记得他是这么问的,“你在庇护他们,你是他们的王对么?” 但是他的弟弟又否决了:“不,我不是。” 巴尔德尔的挽留完全没有用,那个人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他甚至都不愿意告诉他他伪装的身份是什么。 他只是一个合作者、一个友好的同盟,他并不是他能信任的兄长。 …… 回忆结束,巴尔德尔看着焦虑的母亲,温声安抚着她:“不要担忧,弟弟的事情我会去安排的,民众的情绪我也会疏导,圣人能带来日轮,没有会阻碍我们弘扬真相。” 王太后抽了抽鼻子,干脆直接地把芬里尔卖了:“可是你的弟弟还不知道在哪儿呢,我能去找他,去圣安珀,西北方的边境总督路基塔克有办法联系到他!” 巴尔德尔:“……” 能联系到漂泊在黑暗中的黑暗遗民,还和弟弟联系紧密…… 很好,“饿狼”之名实锤了,组织黑暗遗民行动的人找到了,原来就是你这个家伙蹲在我的边境联系我的弟弟……还能让他给你遮掩,本事不错啊。 巴尔德尔心里狠狠记了芬里尔一笔,打算转身就联系圣苏卡的封君,然后派人把他控制起来,到时候该杀杀该剐剐。 “那时候霍尔德尔一听说你被困在外面就出去找你了。”王太后还在絮絮叨叨,内容是非常有她本人特色的叙事不清,“我和他说完他就懂了,拿着你的手册,然后把你带回来了,我都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 “请不要担忧,我会保护他的。”巴尔德尔听着母亲的讲述,只觉得心中一片柔软,“我会让他留下来,然后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王太后破涕为笑,她垂头擦了擦眼泪,再抬起头的时候眼里已经没有了泪意。 “巴尔德尔……”王太后努力让自己挤出一个笑容来,“你瞒着妈妈对不对?你已经见过他了,那个孩子肯定来见过你了!” 巴尔德尔一僵:“什么?” “霍尔德尔是那么乖那么温柔的孩子,他不愿意来见我,也不愿意留下来。”王太后猛地从床榻上起身,动作太快让她差一点站不稳,“巴尔德尔,你从来不会许下不可能完成的许诺。” “我了解你也了解他,就像全天下所有的母亲那样了解自己的孩子。” 王太后深深地呼吸,她定定看着巴尔德尔:“你们,到底要做什么呢?” ————— 缪宣回到了属于苦修士的苦修院,从窗户中翻入了自己的那个小房间。 当他换好那一身铁面罩大长袍并走出大门的时候,朝圣结束后的苦修士们也纷纷回到了这个小院。 苦修士们各有各自虔诚的祈祷方式,其中占据大多数的是自己蹲在小房间里念念叨叨,极少数才会在大朝圣日前往教堂。 这个群体太特殊了,不论多么孤僻的个体都会被认为是正常的。 供给食物的修士已经把饭食送来了,每个人一个拳头大的小面团,至于饮水则靠苦修院里的井水解决。 缪宣摸了一个面团啃着,这完全就是没味道的实心面制品,对于没什么运动量只祈祷的成年人来说,这些量足以维生。 就这都有许多苦修士愁眉皱脸的,也许他们认为进食是罪恶的吧……缪宣不大能理解这种人的思路,毕竟他的思维完全是末世人的能吃就是幸福。 这走的世界多了,小系统的口味也越来越挑剔,他砸吧着嘴:【秒哥,这么点吃不饱叭?我们去哪里整吃的?】 缪宣思考了一下他所能接触到的食物来源:今晚再去看看。 昨夜他当然也是没吃饱的,不过巴尔德尔的书房里放着挺多小东西——就是饼干太甜了。 今天试试看教堂的厨房……啊,好落魄啊…… 吃完今日份的食物后,缪宣转而去了苦修士的藏书室,他来此的借口就是阅读神学藏书,负责苦修院的修士给了他一把钥匙。 缪宣打开藏书室的门,随后入目的是一间并不大的小房间,它有着很高的顶,高大的书架被很不科学地排列在房间内,几乎不给人立足之地。 缪宣抬头浏览着这些书架上的图书,它们看上去全都是厚重晦涩的大东西,每一本都很干净,似乎被摩挲过千百遍。 他随意取下一本翻阅,里面的内容果然也是毫无意义的东西,看着就像是一个神经病在梦境中的虔诚呓语。 缪宣随机挑选了不同的书架,在他翻阅了几本后正式得出结论:这些书籍没有仔细看的必要,甚至连系统扫描备份都是浪费时间。 但是他还要在这地方停留一整个早上啊……缪宣有点想补眠了。 “哐当!” 门边拜访的小梯子突然被掀翻了,缪宣一回头,在门边看到了一个探头探脑的小身影。 系统:【??!】 缪宣也是根本没有料到来人,他惊讶道:“安妮!你怎么来了?” 小姑娘在听到他的声音后双眼一亮,蹬蹬蹬蹭过来:“修士大人!你真的在这里!” 缪宣皱起了眉:“你不应该在骑士的训练场中么……你这是私自跑出来了?” 骑士训练场的规则应当是很严的,毕竟这个世界的骑士就相当于圣路弥尔最重要的武装力量,训练场是为帝国培养下一代暴力机关成员的地方,怎么可能松松散散? 缪宣上下打量这小姑娘,她和几日前相比已经大不相同了,那一身虔诚的小袍子被换成了由皮革制作的轻便小甲,很明显并不合身,而且有点老旧,,上面满是划痕,靴子倒是没有变。 几日前女孩编得整齐的发辫已经不见了,她的头发被剪了一半,剩下的就像是稻草一样被潦草地捆在一起。 看起来小安妮过得并不好……以至于她竟然直接找到了苦修院里…… 缪宣颇有些头疼:“到底怎么了?” 小女孩就跟找到救星一般,握着缪宣的手摇起来:“修士大人,他们欺负我!” 她叭叭叭地告状:“我没有小盔甲也没有训练服,老师给了我这个,很脏,我好不容易洗干净了那些人还笑我,每天都要跑步,还要跳来跳去……我想回家,老师训斥我了……” 小姑娘越是说就越是委屈,眼圈都红了:“老师说我不思进取……他把我的头发剪掉了……还说、还说……呜……说我爸爸妈妈是大蠢货,教出我这个小蠢货……” 缪宣:“……” 妹子欸,你这个事情找我又有什么用啊!训练教官什么话说不出来? 缪宣原想着蹲在苦修院蹲到这个世界结束,但没想到突发情况来了,这还真是事儿找上门,躲都躲不掉。 得先把这女孩送回骑士的训练场,训练场的人肯定在找她,虽然安妮说得很委屈,但是她遇上的事情在那些训练师看来什么都不是,越迟被找回去受到的责难就越多。 缪宣依稀记得这些孩子在十岁的考核前是硬性要求入学的。 也就是说,安妮如果想要放弃成为骑士的可能并立志当一个村妇,那么她仍然需要煎熬四年,否则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 “私自跑出来可不行!”缪宣也不和她废话,直接伸手摸了摸那乱草一样的脑袋,“走吧,我们先回训练场。” 安妮闻言惊了:“修士大人!我好不容易来找到你的!我不要回去!你送我回家好不好?” 回家……你回家一定会被你爹娘打得下不了床。 缪宣揉了揉额头,转而问道:“你认得回去的路吗?” 安妮瞪圆了眼:“不认识了……” “好吧……”缪宣坚持道,“我带你回去。” 女孩不可置信,眼泪流得更凶了,那委屈的小模样让缪宣也没有办法,他只好先蹲到小姑娘身边:“我们先梳好辫子好不好?” 安妮:“……嘤。” 缪宣叹了口气,温柔地把小姑娘的头发散开,勉强把它梳得更整齐一些,他设备没有梳子,自己也没什么艺术天赋,弄出来的效果也只是能看而已,但这一行为成功安抚了小女孩。 当缪宣再次提出要带着她回到训练场时,安妮便抽泣着同意了。 骑士的训练场其实并不在大教堂的范围内,但是十岁以下的孩子们会在教堂内接受第一步的文化教育,再辅以体能训练,安妮在同龄人中算是虚弱的孩子,她的体能训练就会很辛苦。 而训练孩子的训练场距离苦修院十万八千里,也难得这小姑娘一路巴巴地找过来。 今日的教堂似乎也并不宁静,缪宣带着安妮在走廊上慢慢走着,前方隐约传来喧闹的声音,小安妮怯怯地抓住缪宣的袍子,缪宣则摸了摸她的脑袋以示安慰。 两人安静地往前走,终于走到了喧闹的来源处。 这里似乎是教堂最大的一处藏书室,大门大开,露出建筑物内部的宽阔布置,身着学士袍的人站在门口和建筑物内,而门外则占满了神父、修女和修士们。 难怪了……这里已经到学宫边上了。 缪宣把小姑娘往身边拉了拉,让她别被气势汹汹的大人撞到。 他不应该选择这条路,这群狂热的家伙把这里堵住了。 这群人分成鲜明的两派,一边是人数众多的大众派,其中不仅有神父修女修士,还混杂了许多学士,而另一边则只有学士势单力薄。 缪宣仔细听了听,挺无奈地发现他们争吵的内容仍旧是石板上那点破事。 缪宣的视线在那群脸红脖子粗的神父身上划过。 反对派和他们站在一起……可以的,自己辩不过就请了外援么?这些年高望重的神父无疑都是坚定的教徒,他们反对黑暗遗民的态度是最坚决的。 两方人的争论已经到了最激烈的时候,但不知道藏书室中发生了什么,人群突然呼啦啦一片骚动,弯腰的弯腰、跪拜的跪拜,缪宣抱着小安妮还没反应过来呢,这两方人马就已经被分开,他们平衡的中心就是从藏书室内向外走出的君王——这一回他又是人群的焦点。 日轮的光辉跳跃在他金色的长发上,他的面容非常严肃冷峻,金色的眼眸中满是威压,然后那视线扫过来,和缪宣对上了。 然后他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慢慢地僵硬了。 缪宣眼睁睁看着巴尔德尔的一系列变化,他戳了戳系统:阿统,你说他认出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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