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相视而笑,笑意深深,全然忘了他们今日来此的目的。 直到一阵风吹来,吹起了谢扶光身边丫鬟手中托盘里的红纸。 红纸一下被吹到了湖上,落在冰面。 谢扶光见状,大脑一空,满脑子只剩下那是他们的婚书,婚书被毁,婚事便作废了的念头。 他的行动快于大脑,在大脑发出指令要他如何做之前,他便率先从亭子翻了出去,跳到了冰面上。 “小心!”王晏之要拉他上来,谢扶光却将视线落在那张红纸上。 他刚要上前,又是一阵风吹过,红纸飘向了更远处,落在了一处冰层不凝实的地方,迅速被湖水浸湿。 “婚书!”谢扶光心中一紧,脚下刚向前迈动一步,便听见几声冰裂的声音,借着腰上一紧,整个人被人抱起,重新回到了湖心亭中,下一刻,他方才站着的地方冰面塌陷了一块。 王晏之紧紧搂着谢扶光的腰,“你不要命了?!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 谢扶光仰头望着他,眼中满是焦急和难过,“可是婚书被吹走了!没有了!” 没了婚书,他们便不再是未婚夫夫,也不再有婚约。 王晏之理了理他被寒风吹乱的头发,方才紧张的心顿时又软了下来,心疼地亲了亲谢扶光含着泪的眼睛。 “没了便没了,不过是一份婚书,我可以再写一份、两份、一百份……你想要多少都行。” 谢扶光破涕为笑,他被王晏之抱着,便也不自觉地窝在了对方怀中,转头却不经意瞧见低着头端着托盘的丫鬟仿佛也在憋笑憋得厉害。 端着托盘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谢扶光:“……?” 好像有哪里不对…… 王晏之关心问:“怎么了?” “哈哈哈哈……” 不等谢扶光回答,几道笑声便从远处传来。 两家夫妻正纷纷笑着走来,王父和谢父还要含蓄点,王夫人就笑得并不掩饰了,将她这段时间以来的忍耐尽数发泄了出来。 见他们出现,谢扶光连忙从王晏之怀中出来并站好,面颊却红得发紫。 王晏之满脸意料之中的麻木,想想这几日这几人必定在背地里如此嘲笑自己许久,王晏之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脸都攒到一起丢了。 算了,他麻了。 谢夫人上前伸手点了点儿子额头,“你啊你,傻不傻?谁告诉你你的婚书是写在纸上的?” 寻常人家才用纸,他们却是写在千金一匹的绢帛上的。 王晏之:“……”他转头望了一下自己带来的所谓“婚书”。 ……更沉默了。 “但凡上点心,都不会闹出现在的笑话。”王夫人笑够了,重新恢复成大家主母的风范。 二人:“……” 无话可说。 但凡他们上点心,也不会在扬州见面不相识,不会相识之后不相认,更不会在回家退婚差点把彼此的婚约退掉,当然也不会像此刻这般,连自己的婚书都不知道是哪份。 谢夫人将真正的婚书拿出,两份都在她手中。 “我再问你们一遍,你们确定要退婚吗?” “晏之,听说你为了退婚跪了几日祠堂?” 王晏之:“……” “还有扶光,你也是,当初抱着我苦苦哀求。” 谢扶光:“……” “现在退婚的机会就在眼前,你们确定不要抓住吗?” 两人:“……” 谢扶光从未想到,母亲的嘴竟然这般利。 饶了他们吧,他们真的知道错了,在说下去,他整个人都要熟了。 在所有人都沉浸在看好戏的心情中时,却见王晏之掀起衣摆跪地一拜,又拉着谢扶光一同跪下,“晏之自知此事处理不当,好在有惊无险,虽有所误会波折,结果却皆大欢喜。” “有王谢百年通家之好,才有晏之与谢小郎君这段缘分,还请父亲母亲,伯父伯母成全一二,让这段缘分,成就最后一点,圆了这场锦绣良缘。” 简而言之,言而总之。 他要成亲。 现在!立刻!马上! 作者有话要说: 不仅不退婚,还要立刻结婚,今天小王同学的脸皮厚度也是极优秀的。本来想完结结果没写完,那就还是明天完结吧。 ——
第59章 锦绣良缘完 在得知谢扶光便是他要娶之人时,王晏之便知道,自己和谢扶光已经把脸丢尽了。 既然如此,那还要脸面做什么?干脆再无耻一点,他就要成亲。 什么退婚,他没说过,也不承认。 他的未婚夫郎就是谢扶光,也只有谢扶光,他们本就是要成婚的。 是啊,他们本就是要成婚的,可他前段时间做了什么?以至于现在想要成婚还要跪地请求双方父母不计前嫌。 王晏之实在不忍再回想,只要一想,他便恨不得回到那时,将犯傻的自己给打醒。 谢扶光跟着一起跪在他身边,脸上的热度没有丝毫要退去的迹象,他低着头,实在羞于见人。 又担心自己开口便毁了王晏之方才的气势,斟酌半晌,也只跟着说了句:“求爹娘伯父伯母成全。” 看着谢扶光乖乖跟着王晏之跪在身边的模样,王夫人差点就心软了,作为长辈,她极爱看到小辈们乖巧可人,生活美满的模样,谢扶光这模样,实在讨人喜欢,且她又不是那等磋磨人的恶婆婆。 只是想到谢夫人,她便又抬头看去。 谢夫人虽然被王晏之的厚颜无耻给惊了一下,却很快便反应过来,她问:“晏之,你不打算退婚了?” 王晏之:“……从前是晏之不识好歹,有眼不识金镶玉,明明已经定亲,却从未试图了解,如此这般,却仍能与谢小郎君结成良缘,实乃天赐之幸,不敢随意抛却。” 谢扶光也不傻,知道王晏之这番话其中有多少关窍,先是以有眼无珠自贬,化解谢夫人心中怨气,再表明从前过错,症结所在,又点明缘分天定,若是放弃这段缘分,便是放弃老天爷的恩赐。 经过从前的相处,谢扶光知道王晏之信缘分却不信上天,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让谢夫人敬畏。 这番话无论落在谁心中,都是绝妙的应对,谢扶光悄悄偷瞄身边人一眼,面上的温度似乎更烫了。 谢夫人心中也道这小子狡黠,却对王晏之的这番应对不是不满意的。 “还有扶光呢?怎么都是晏之在说?难不成,你和他想法不同?” 谢扶光:“……” 他咬了咬唇,心道当面陈情实在羞耻,谢兄……不是,晏之是怎么面不改色地说出那番话的? “扶光……扶光与王公子一道,从前隐瞒种种,是扶光的错,闹出这等笑话,也是我们本该如此,这婚事波折重重,如今也该让它归位才是。” 谢夫人冷哼一声,斜睨了他们一眼,“此事你们有三错,第一错,定下婚事,却不对彼此上心。” “第二错,明知身负婚约,却仍守不住心,对彼此以外之人生情。” “第三错,明明已经互许终身,却仍对彼此隐瞒,自以为一力承担,不过是自以为是,任性妄为。” 她越说,两人的头便越低,哪怕是王晏之,也无法在数落自己错误的人面前抬头挺胸,他是桀骜不驯,却又不是是非不分,知错不改,谢夫人所说句句在理,他心服口服。 “我问你们,你们此时情比金坚,恩爱非常,可若是成婚后,又发现自己倾心于他人,又当如何?”谢夫人问。 王晏之与谢扶光对视一眼。 王晏之:“自当固守本心,不忘初衷。” 谢扶光:“自是夫夫同心,不可亲近他人。” “又错!”谢夫人道。 两人心中茫然不解,这怎么还会错? 谢夫人看着两个年轻人道:“人生漫漫,天下英才何其多,未尝不会有令人心动之人,未必不会遇见如你们如今这般不顾一切之人,然倾慕与深爱,仍有种种不同,要学会区分,学会取舍。” “我希望你们能永远记得今日之事,今日之情,永远保持如今的心,那自然最好。” “可若是有朝一日再无可能挽回,再回不到今日,也莫要生怨。” “你们相识一场本就是缘,不过缘来则聚,缘去则散,不必后悔,也不必怨怼。” 王晏之和谢扶光本以为谢夫人是刻意为难他们,此时一听却方知自己心胸狭窄,不及长辈思虑深远。 他们深深一拜,“多谢伯母/母亲教诲!” 谢夫人这才露出笑来,“既如此,我们便成全你们,待看你们这段锦绣良缘,又能走多长远。” 这下不用提醒,谢扶光便笑着和王晏之齐齐一拜,“多谢爹娘伯父伯母!” 锦绣华美,谁人不爱。 这段锦绣良缘,终还是成了。 王晏之想要立刻成亲,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双方父母虽不再追究他们闹出的这场笑话,却也不会让王晏之得寸进尺,日子是早就定好的,该什么时候成婚,就什么时候成婚,半点便宜也别想占。 不仅如此,两家父母还非常严格地执行婚前不可见面的规矩,自那以后,二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但人都是天生反骨,越是不让见面,他们便越想见,越想知道对方的消息。 为此,他们想出了许多办法,例如王晏之写诗唱词,让自己的诗词在京城传唱,借由诗词来向谢扶光传递消息。 而谢扶光也时常在宴会上有所作品,似与王晏之的诗相应对,二人以此为隐秘的交流,是心有灵犀的游戏。 他们的婚事众所周知,因此,也有人察觉到了一点微妙的不对劲,却也只觉得二人诗词相合,像他们二人,极为相配。 对此,王晏之和谢扶光也只是笑而不语。 偶尔在宴会上遇见时,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们放过孔明灯,飞过竹蜻蜓,还试过风筝,渐渐的,他们竟也得出其中趣味,不觉得不见面难熬了。 二年春,王谢两家热热闹闹办起了喜宴。 王晏之骑着马,谢扶光举着扇,那扇子竟也十分眼熟,与王晏之相熟之人一看,便发现那并非是婚礼常用的团扇,而是折扇,且是王晏之常用的扇子,不过如今扇面并非是从前他习惯的山水,而是缎面锦绣,艳丽夺目。 众人纷纷心中暗骂王晏之闷骚,却又十分羡慕这场盛大的婚事。 世人皆以十里红妆为傲,然今日谢兄这份红妆,又何止十里。 谢扶光坐在轿上,目眼睛却微微从扇后露出,望向前方骑在马上之人,目之所及,满是喜炮炸起的红色纸片,飘飘扬扬在空中,宛如从天而降的红雨。 到了王家,王晏之总算能光明正大地看自己的新婚夫郎,这一看,便忘了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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