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儿又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少爷也没有办法,就拖到了明天早上,不然当场就拉走了。” 她顿了顿,斟酌着开口:“倒是你,你怎么了?和少爷一前一后回来。” 维恩眼神暗了暗,摇了摇头。 黛儿识趣地没有追问,转移了话题:“你要去和尤莉谈谈吗?” “去看看。”维恩点点头。 两个人来到地下室,奥利蹲在台阶上,一地的烟头。维恩还从来不知道他吸烟,大概是只有烦闷至极的时候才会这样做吧。 “你们来啦。我也想进去看看。”奥利头撑在手臂上,有气无力地开口。 维恩和黛儿对视一眼,黛儿掏出钥匙去开门,维恩从地上把腿坐麻了的奥利拽起来。 门打开了,看见一个女人穿着老旧的衣服抱着腿坐在墙边。她被开除了,自然也不能穿艾姆霍兹庄园的女仆制服。 突然的光,让尤莉有些睁不开眼。她是一个非常丰腴的女人,虽然长相不如维恩黛儿那样精致完美,也算是大气漂亮的类型。可是,贫穷,美丽,缺乏教育集中在一个人身上便是苦难的温床。 维恩还没有说话,奥利就抢先开口,声音沉痛:“本许诺了你什么,你指认他,我给你双倍。” 维恩看了他一眼,果然,奥利也知道真正的盗窃者,这么看来,安塞尔绝对也知道了,只是苦于无法定罪。那么奥利所说的这个许诺很有可能就是安塞尔默许的。 尤莉抬起头,眼神麻木,嘴角却带着一丝傲意:“他许诺我的,你给不了。” 奥利冷笑一声,平时的圆滑都破碎,露出狰狞的尖刺:“你是不是糊涂了,我不信他一个寄人篱下的破落贵族会给一个仆人什么好东西。我给不起,我可以向少爷借。你想清楚了。” “你们都给不起。”尤莉露出骄傲的笑容,眼神痴迷,“你过来我告诉你。” 奥利附身耳朵凑过去,尤莉轻轻开口: “爱。他说等我出来,他要娶我。” 尤莉的声音很轻,但夜晚的地下室太安静了,三个人都听到了。 维恩面无表情,一点反应也没有。 黛儿咯咯笑了起来,直不起腰:“爱?真廉价,还不如钱呢。” 奥利脸色冰冷,站起身来,原地转了几圈,怒气还没有排解,猛地一脚踢开地上的水碗,里面的水全撒出来,碗飞过一排柜子,落在地上直打转。 “去他妈的爱!” 奥利不想再跟她废话,掉头就走,黛儿也提着长裙笑着出去了。维恩留在最后,略带些怜悯地开口:“你现在多大了?” “十八。”尤莉回答道。 “挺好,十年后你二十八,还是个美人。祝你们的爱能持续那么久。也祝他不会在你二十八的时候碰到一个十八岁的漂亮仆人。”维恩叹了口气,也低头上了台阶。 “等一下,什么十年?”尤莉跌跌撞撞地追过来,神情慌张,紧紧拉住维恩的袖子。 “本没有告诉你吗?”维恩努力压下翘起的嘴角,那可真是本的失误:“我可能说错了,十年只是保底,像你这种监守自盗的恶劣行径,可能还要再加,没关系,岁月从不败美人,三十多岁你依旧很好看。” 维恩说话结巴的时候,会有一种莫名的老实感,他偶尔会利用这种错觉去说谎。 尤莉彻底慌了神,还想说话,维恩已经扒开她的手,将地下室的门重又关上。 黛儿还等在门口,维恩上来之后,头也不抬,凑到她耳边,冷冷开口:“你会愧疚吗?” 黛儿瞥了他一眼,微微一笑:“什么意思?” 维恩感到有些无趣,墨绿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更像是深不见底的潭水:“这件事是因你而起的。” 黛儿挑挑精致的细眉,漆黑的眼睛不避不让地与维恩对视:“是因他而起的。他的贪欲或者色心。他骚扰我,我才报复他的。” 黛儿用手指卷着自己垂下来的鬓发,看不出悲喜:“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祈祷室平时也只有你和夫人会去,尤莉有钥匙,但我不觉得她会尽心尽责地检查烛台的数量。看本那个慌张的样子,应该是刚偷就被发现了,只可能是你发现的。这太巧了,我合理怀疑是你诱骗他去偷的,所以你才能掌握大致的时间。”维恩冷淡地开口,“甚至更进一步,是你调开宅子内巡逻的仆人或者将备用钥匙直接放在外面。反正对你来说,都是很好解释的失误。” 维恩笑了笑:“你传播谣言帮我,其实也就是想把本锤得更死,我们目的一样,我就是你的刀,你也是我的刀。” 黛儿很满意他的回答,点了点头:“我不愧疚。就像你陷害赫弥一样,这些人本来就有问题,我不过是像大雨一样将它们冲了出来,这样艾姆霍兹以后才会干干净净。” 维恩看着摇曳的烛火,眼神沉沉的:“这是我们可以管的事吗?” 黛儿笑了一下,没有回答,反而用袖子罩住提灯飘然走远了。 入夜,维恩辗转难眠,眼看到了凌晨,他翻身坐了起来,披上外套,赤着脚出了房间门,上二楼,最后慢慢停在安塞尔卧室门前。 门关闭着,维恩犹豫着将手放在把手上。他不知道他来这里是干什么的,他不想和安塞尔做,但是他想安塞尔抱一下他。 他白天表现的那么冷漠,可晚上心却皱巴巴的,好像被揉过一样。他想听安塞尔平稳的心跳,听安塞尔平稳的呼吸。他一边想象着爱人稳定的情绪,一边又在痛苦迷茫的海浪中颠簸求生。 维恩用手覆盖住门把手,头轻轻抵住门板,期间他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可他以为是错觉,直到将铁质把手捂得发烫,终于下定决心按了下去。 一声轻微的咔响。 门反锁了。 维恩呼吸停止了一瞬间,凉意从脚底冲上头顶,他沉默了好久,呆立在门前,又好像回到了前世。突然打了一个哆嗦,觉得好冷,便抱着身子,回自己房间去了。 安塞尔坐在床上,就着烛火看着手里的盒子,里面装着维恩送他的发带和他给维恩的戒指。 他将发带一遍遍穿过戒指的圆孔,最后挡在眼前,隔着深色丝绸看着天花板。 许久之后他起身将两者都收好,缓缓走到门口。 门他一直留着,但已经凌晨了,让他好像一个自作多情的笑话 安塞尔无声地笑了笑,眼神有些哀伤,额头靠在门板上,又等了好一会,烛台燃尽,终于是轻轻上了保险,然后转身离去。 在他摸黑走向床铺的时候,他没有看见,身后的门把手上下移动了一下,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响。 这两次声音太过轻微,完全被两人剧烈的心跳声盖住了,以至于他们谁也不知道,方才他们隔着一公分不到的木板额头相抵。
第36章 维恩(三十六) 凌晨, 传来一声敲门声,轻微低沉。烟珊厅 乔治从屏风后面走过来,径直打开了门。外面黑洞洞一片, 还没等他看清, 一拳已经揍在了他的脸上, 毫无防备之下, 被打翻在地。 本关上门, 一声不吭地跪在乔治的膝盖和腹部, 乔治闷哼一声:“等等……”本根本不听解释, 又是一拳。 乔治的声音一下弱了下去,嘴里吐出一口血,眼泪满脸都是。本这才冷着脸, 开始解身上的纯黑斗篷, 然后扔到一边,揪住乔治的头发, 俯下身咬牙切齿:“我拿你当兄弟, 你陷害我?” “这个等会……”乔治含糊不清地抹了一手的血,然后伸手想要捂住本的嘴。本偏头躲开, 卡住他的脖子, 气得声音发抖:“你把烛台放我柜子里的是不是?那个黛儿就像有狗鼻子一样盯着我,是不是你串通的?” 乔治喘不上气, 脸涨得通红,却还扯着嘴角露出嘲讽的笑, 激得本又打了几巴掌。他以前从来不会选择打脸或者其他露出来的部位, 可现在他却有些欣赏地看着没有血缘的弟弟凄惨的样子。 “现在尤莉想要翻供, 是不是又是你挑拨的?你本事大了啊?”本手上的钳制不放松,双目通红, 他也因为这些事睡不着觉:“你要彻底和我划清界限是吗?别忘了你只是被领养的,是谁第一个在家里接纳你的?” “是姐姐!”乔治窒息地呛咳起来,手指甲抠进本的手臂。 “白眼狼!”本膝盖用力,乔治蜷缩起来,但是奇怪的是不论多痛,他始终好像顾忌着什么压低声音。两个人的喘息低吼太过嘈杂,谁也没注意到屏风后面传来细微的动静。 “好。”本怒极反笑,“如果你的好姐姐知道你两次三番动手脚差点害死她的心上人,你猜她对你怎么样?” “你疯了!说这个做什么?”乔治神色骇然,哑着声音,仰着头向身后的屏风看去,一时也不知道疼痛愣在了那里。 本感受着手底青年的僵硬,也有些疑惑地抬头看去,一个穿着纯白长睡裙的少女现在屏风边上,眼里含泪无限绝望地看着他们。 沃蕾的脸色很差,头发有些散乱似乎刚从睡眠中醒来,一手捂着胸口,摇摇欲坠。 本大脑空白了一瞬,眼里闪过一丝恶意,身形刚刚一动,就被乔治抱住腰一起滚倒在地。沃蕾吓得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琉璃屏风,屏风倒在地上,发出响亮的碎裂声。 碎片划破沃蕾的脚踝,沃蕾几步踩在了上面,留下了点点血迹。 “姐姐……你先出去!”乔治这回不再压低声音,大吼道。 “不准走!”本感到大事不妙,歇斯底里了起来。 沃蕾提起裙子,哭着跑了出去,光着的脚疼痛难耐,所幸出了门没几步便撞上了听到声音前来查看的维恩。 维恩一把揽住她,看向唯一打开里面亮着微光的房间,抱起沃蕾几步就跑到了门口,然后放下她,冲了进去。 维恩三下五除二分开扭打在一起的乔治与本,并且将看起来更惨的乔治护在身后。本耶一身狼狈,没有半点平时优雅健谈的模样。 奥利和其他仆人也赶到了,围了一圈。 本见到这副场景,又看看哭得梨花带雨的沃蕾,突然灵光一闪,恶人先告状:“他们两个苟且被我撞见,还和我动手。” 难说本现在是什么疯魔心理,或许是知道自己躲不掉了,干脆拉所有人下水,就好像打牌的时候一手烂牌便直接掀桌,大家都不要玩了。 在这个时代,贞洁这件事,对在意的人来说非常重要,对不在意的人来说一文不值,沃蕾便是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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