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放了……”维恩抬起头, 有些意外, 爱丁堡的那边留下的的仆人联系不上安塞尔, 正巧和梅林熟识, 辗转联系上了维恩。维恩听到亨利被带走, 第一时间就明白法瓦尔的企图。 他认为法瓦尔会不断挤压普通民众的生存空间, 恩威并施,向托雷加压,引导舆论继续升级, 直到愤怒的民众冲进皇宫, 推翻统治,这样法瓦尔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推出亨利, 继承皇位。 可现在他主动开仓放粮, 民众的怨气就不能积攒地那么快,对他的目标的实现反而起了反作用。 不过维恩也猜不透这些人心里的想法, 圣人论迹不论心, 他只知道这是件大好事,短暂的惊讶过后, 他又低下头口中喃喃道:“那暂时粮食的问题就解决了,下面还是药品与医疗环境……” 他左右琢磨了一会, 能调动的实在是太少了, 现在主流的治疗药品都不是大英本国生产的, 所以储量也有限,而且价格昂贵。 他正苦恼着, 靠着的窗子被敲响,维恩推开,发现本抱着小小本谈进头来,小声道:“维维,奇丽夫人来了,你快去看看。” 奇丽夫人怎么来了? 维恩连忙起身,对奇丽夫人他一直都是很尊重崇拜的心理,用句很不礼貌的话来说就是她真的比男人还厉害,这里不是说男人天然地比女人强,而是因为后天的社会,宗教种种原因,女人的发展被限制,天性被扭曲,就连黛儿都感叹自己终究不是男人,奇丽夫人却能在重重阻碍中崭露头角,打拼出自己的一番天地,怎能不令人钦佩? 维恩走到客厅,却发现奇丽夫人正对着墙角一个玉石雕像若有所思。 那个雕像平时都被一块暗红色丝绒衬布盖着,今天不知为何露了出来。维恩连忙走上去,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捡起衬布盖好,打着哈哈:“平时无聊,练练雕刻……” 奇丽夫人瞥了眼脸红到耳朵根的维恩,这个雕像雕得非常细致,根本不是练手之作,精致到她一眼就能认出原型是谁,她觉得新奇,忍不住打趣:“你没事就在家练手雕另一个男人?” 一旁的杂物堆里还堆着很多真正练手的雕像,形态各异,虽然都被布盖着但奇丽夫人也能猜到它们也是雕得同一个人,毕竟她从没见过谁会把失败品一一摆放整齐还都小心翼翼地每一个都盖上红布。 维恩的脖子也有些红了,摸了摸鼻子:“好多雕像不都是男人雕男人吗……” 这话说的倒没错,奇丽夫人都有些被说服了,但是她还是不放过逗面前这个漂亮青年的机会:“别告诉我,你还会在没人的时候偷偷亲吻雕像……” 维恩羞得无以复加,隔着衬布抱着雕像,脑袋贴上去,有气无力地软绵绵道:“夫人,别再开我玩笑了……” 面如桃花的漂亮青年在夜深人静时偷偷地亲吻洁白坚硬的玉石雕像,碧绿的眼眸中流转着隐秘的爱意……这样香.艳的场景让奇丽夫人也有点不好意思,连忙清了清嗓子:“好了,我来是有正经的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维恩脸上的红晕未消,连忙直起身子,正色道。 “格里高利你还记得吗?他对你印象深刻,一听说你有需要非常积极,你需要的药品中有几种是俄国产的,他可以帮你在国内收集购买,但是他现在也周转不开,你得出一部分钱……”奇丽夫人好像也知道维恩刚刚起家,补充道:“他出两成,我出五成,你出剩下的三成就行……” 维恩当然记得格里高利,还记得他带来的烈酒,连忙点头:“他愿意帮忙就太好了,我可以多出一点。” “小孩子刚刚挣钱,这么多够了。”奇丽夫人像对待晚辈那样慈祥地摸了摸维恩的脸,维恩有些不习惯地笑了笑,但是他表面上还是一个二十四岁的年轻人,但算上前世,他现在都有三十五岁了,和奇丽夫人也就差个七八岁的样子,被叫小孩子还真有点怪怪的。 “那下午你去我那详谈一下,我就先走了。”奇丽夫人还有很多事要做,也不耽搁,交代完事情就转身离开了。 维恩将她一路送上马车,心里轻松不少,最担心的事情全都解决了。 他回到客厅,目光又被红布盖着的雕像吸引。 他走过去,双手有些迟疑地慢慢掀开一角,暗红色丝绒衬布的映衬下,洁白的石像显得更加神圣,让他不由得想起安塞尔卧室的床单也是这样的暗红色,他的恋人躺在上面,纯洁苍白好像由灵魂发出的光投射在这副去躯体之上。 维恩的目光慢慢移到雕像的嘴唇上,那是他一刀一笔慢慢雕琢出来的,呼吸慢慢放轻,睫毛轻颤,眼角微微泛红,手指攥着红布无意识地缓慢摩挲…… 昏暗的房间,男人挣扎着起身,觉得喉咙干得好像着火一般,他伸手去够床头的水杯,却一个不小心将它打翻在地。 看着清水在地板上慢慢扩散流动,男人愣愣地看着自己发抖的手,后知后觉地按住喉咙一侧的淋巴,自我检查起来。 脖子那里肿起一个小包,坚硬的像石头一样,一碰就疼得不行。胸口闷闷得喘不上气,他嘶哑着想张嘴,却捂着嘴猛烈地咳嗽起来,鲜血从嘴角和指缝流下。 这个症状他再熟悉不过了,这几个月他几乎每天都在与之打交道,只是没想到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是因为什么,自己哪里出了纰漏吗?最近病人太多,他也记不清了…… 他苦笑了一下,又有些害怕地闭上眼睛,一滴泪珠从眼角落下,砸在地上的血迹之上。 门外的人似乎听见他的动静,担忧地敲了敲门,一个天真的少女的声音传来:“谢恩贝尔医生,您还好吗?” 这是房东的女儿,之前接受过谢恩贝尔的手术,康复得很好,所以这次谢恩贝尔来大英交流学习,她的父母想要报答,就让他借住在空房之中,担心谢恩贝尔因为工作繁忙忘记吃饭,还特意安排自己的女儿一日三餐地来送饭。 谢恩贝尔怕她直接进来,连忙忍着剧痛爬下床,挡住门,反锁起来,然后力竭地倒在地上,痛苦费力地喘息起来。 “谢恩贝尔医生!”门外的少女好像也意识到不对,猛烈地拍了几下门,没有得到回应之后,大喊着跑开去找人帮忙。 谢恩贝尔摸到摔落在地的怀表,颤抖着打开,碎裂的玻璃下是一张看不清的小像,笑容明媚。 那是希金斯给他特别定制的,让他在大英的时候想自己就打开看看。 谢恩贝尔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拇指抹过镜面,想要擦拭得更清楚,手上的鲜血却渗进裂纹之中,更加模糊。 安塞尔戴着口罩,走出庄园,看着外面围着的黑压压的人群,苦笑了一下,站到最前面,准备接受这些愤怒又恐惧的人们的非难。 预想中的石头和泥巴没有飞来,反而其中一个猛地跪下。接着跪倒一大片。 安塞尔愣住了,接过仆人递来的喇叭,眨眨眼睛忍住其中闪烁的泪珠,声音颤抖迟疑:“你们有什么诉求?” “大人,请您重新开工吧……”第一个跪下的工人大声请求道。 “是啊,大人,求您重新开工吧!”身后的人跟着喊道,有些人捂着嘴泣不成声。 安塞尔看着面前的男男女女,老人孩子,一个个脸上都写满了苦难。 他将喇叭举到嘴边好像想说些什么承诺,却又意识到再漂亮的话都无法止住这些人身上伤口里汩汩流出的血,于是又颤抖地放下。 “大人!请求您……” 不想…… 不想只靠着领取救济粮好像行尸走肉一般生活。 不想只有最低的生活保障却在家人临死之前都不能熬上一锅糖粥。 不想再做是非不分的别人的剑,挥向真正的爱自己的人身上。 “大人!请求您!” 安塞尔丢下喇叭,转过身,背对着苦苦哀求的民众,肩膀不停地颤抖,脊柱却挺得比什么时候都直…… 艾姆霍兹停产的产业全面恢复工作,原本生产香水的工厂转而生产消毒药水与杀虫杀鼠药剂,供雾都所有医院、个体使用。 海上,一艘满载着医疗物资的货船从俄国启航,乘风破浪,一路行至法国周边。 船长对着船员下令:“注意减速,准备接受法国海关检查。”雁山艇 船只速度渐渐放缓,直到塔桥出现在面前。 “船长,你看……” 甲板上的瞭望手拿着望远镜跑到船长面前,脸上惊喜疑惑兴奋夹杂。 船长接过望远镜看去,只见塔桥早已打开,分开的两段桥身好像两个屹立不倒的巨人,似乎专门等着他们。 灰雾朦朦中,塔桥上有规律地闪烁着灯光,旗语手卖力地挥舞着手中的旗帜,不停地在重复: 允许通行,祝一路顺风! 船长有些哽咽,血液中沉寂已久的浪涛重又翻涌起来。他转头对着同样热血澎湃的船员大声下令:“重新提速,直接通过!” 船只破开风浪,载着满船的希望。 希金斯穿着制服站在塔桥之上,眼角泛红,船只带过的劲风吹开他的额前的碎发,他双手合十,掌心紧紧抓住一枚怀表,闭上眼睛,虔心祈祷。 塔桥上的灯光还在闪烁着…… 允许通行,祝一路顺风! 安塞尔接过华先生递来的今天的所有信件。 眼神突然一凝,一个熟悉的信封被他抽了出来。 那是维恩经常用的信封,信封上没有写寄信地址,也没有写收信地址,就这么干干净净地躺在他的手里。 安塞尔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手指颤抖地去拆信封,却怎么也打不开,最后有些慌乱地撕开,取出其中的信纸。 只有很单薄的一张,和维恩平时动辄十几张形成鲜明的反差。 信纸上是熟悉的字迹,没有抬头,没有署名,什么都没有,只有三个字: 我来了。 安塞尔猛地起身冲到窗前,看向庄园门外。门外站着一个高挑的黑色身影,戴着帽子穿着黑色风衣,看不清样貌。 见到安塞尔探出身子,那个身影好像了却什么心愿一样,转身就走。 “等等!”安塞尔焦急地喊道,一下翻过窗子,跳到阳台上,然后顺着阳台旁的楼梯冲下来,但还是晚了一步,他眼睁睁地看着朝思暮想的身影一个拐弯,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陌生的本国慈善家和国际友人联合为雾都送来十几吨的救命的医疗物资。 安塞尔看着天空中如雪花般飘舞着传单报纸,它们分为两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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