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之前在雨夜刺杀维安二人的杀手连在这场审判中出席的资格都没有, 早早地处以了死刑。 莱昂站在法庭门外,最后地整理了一下着装, 神情肃穆。这次他是作为七人合议庭中的法官之一出席, 而此时担任审判长的正是最具权威的前大法官——贾姆奇·罗切斯特。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偶像,是他学法以来的信仰, 但也同时是法瓦尔·罗切斯特的祖父。 莱昂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后,号称要保证祖父安全的法瓦尔, 叹了口气:“您答应过我, 不会干扰我的案件……” “我当然不会!”法瓦尔笑了起来, “这些机会都是你自己争取来的,是你一个个案子积累出来的成果, 我只是护着你不让你被针对罢了,其他我可帮不上忙,毕竟你也知道,从我爸那辈开始,就不是做法官的料了……” “那您到底想从我这得到什么呢?”莱昂的眼睛透过镜片,呆板又专注地看着法瓦尔。 “你还不明白吗?”法瓦尔摇摇头,看了眼怀表,马上就是开庭的时间了:“我做这么多不是为了收买你,而是希望这个系统中有一个永远不会被收买的人。” “你害怕吗,害怕因此得罪那些权贵们,再回到从前的日子,又或是丢了性命?” 莱昂的眼神亮了一瞬,随即又黯淡下去,他又怎会不知道,以他的资历原本哪能参加这场审判,只是因为当事人很多都有强大的背景,其他青年才俊百般推脱,不敢出庭,这才轮到了他。 “我不害怕。”莱昂很郑重地开口,双手搭在门把手上,用力一推:“我反倒还要谢谢您给我这次机会。” 大门打开,偌大的法庭内陪审团正在落座,莱昂一眼就看见第一排最显眼位置的维恩与安塞尔,锐利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柔情,同时内心忍不住一阵激动。 从他离开冬星的那一天,他就一直希望能重新坦然地出现在维恩面前。 维恩从文件中知道了莱昂的出席,注意力一直在进场的地方,此时也是第一时间看见了他。没有别的话,维恩看着莱昂身上的威严的长袍,前世那个不苟言笑的大法官的形象与之渐渐重合,他不禁有些怅然,但还是笑着冲莱昂点了点头。 莱昂回想起冬星的小屋里,维恩总是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备考,信誓旦旦地和梅林吹嘘他未来会出人头地,那些枯燥贫穷难熬的日子因为有朋友的陪伴,染上一层暖色,尘封在记忆的最深处。 我现在做得好吗?有没有让你失望? 法瓦尔还想说什么,莱昂只是微微回头看了他一眼,脸上是犹如殉道者的凝滞,只留下了一句话。 “求仁得仁,若真是招致了什么祸事,大人也不必保我。” 大门打开又关上,法瓦尔笑容收敛,转头看向楼下。 那里人潮汹汹,谁若是得了他们的喜欢,便能一步登天;可谁若是坠了他们的期待,也会万劫不复。 这一点,托雷永远也不会知道。 “什么?!已经开庭了,你还派了皇室的代言人去坐镇?为什么没有人通知我?”大公风风火火地冲进托雷的书房,怒气冲冲地发问。 “我去哪告诉您,您可是天天在寝殿玩得不亦乐乎,谁敢进去?”托雷把玩着手上的木雕,眼睛也不抬一下。身后的弄臣俱是把头压得低低的,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忙不迭地离开这里。 等其他人都出去之后,大公酱紫的脸色才微微好转,深吸了一口气,决定给已经登基的儿子一点面子:“我说过,这件事要从长计议……” “您说我怎么从长计议?”托雷抬起头,浅灰色的眼睛毫无感情,就好像眼前站着的是陌生人一般:“这件事情闹了这么久,牵扯这么大,艾姆霍兹把我架在火上烤,我难道能装不知道,轻描淡写地带过去吗?您从来不体谅我,我也进退两难……” 大公被他的目光刺了一下,气势低了不少,他看着托雷消瘦憔悴的面容,也有些心虚理亏,只能痛惜地摇摇头:“你抓的那些人,有不少是我们家的家臣,你这样,是自断手臂啊!” “那种吃里扒外,贪得无厌的手臂,我才不要!”托雷皱着眉头反驳道。 “胡闹!”大公愤怒地喝道,“你现在刚刚上位,根基不稳,有得是用得到他们的地方,不就是一些权一些钱,给就是了,若是实在心里气不过,大不了日后他们的利用价值没了,杀了便是。何至于像现在这样……” “父亲!”托雷突然打断大公的话,脸上的愠怒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玩味:“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能?您现在不论和我吵多久,就算您吵赢了,也什么都改变不了,他们该判的判,该杀的杀,从您想做摄政王把权力交到我手里的那天起,就应该有被掌心的小鸟啄瞎眼睛的觉悟……” 大公愣在那里,托雷心中充满着扭曲的报复的快意,狞笑着凑到大公耳边:“我看您呀,脑子真的是被男人给……” 他话还没说完,脸上突然挨了重重一拳,整个人一下失了平衡,撞在一旁展示雕像上——雕刻着他登基大典那天的模样,一声轰响,他随着石膏像一起砸在地上,磕破的脑袋上向下滴着血。 “看来我真的错了……”大公握着拳头,上面也擦破了一层皮,冷淡又鄙夷地看着地上一脸震惊的托雷,“姐姐说得对,你可能真的不适合做王……” 大公捡起地上还算完整的雕像头部,若有所思地看着,手指划过雕像的面容,手感如同孩童时期的托雷的光滑圆润的脸。 “没有人,比我,更,适合!”托雷被戳到了痛点,咬牙切齿地说道,和大公如出一辙的浅灰色眼眸里全是仇恨与怨毒。 大公没有说话,只是高高地举起石膏头,用力向地上砸去,石块飞溅。 托雷慌乱地用手挡住脸,再睁眼时,大公已经走到了门口处,红衣服的伊格听到声音,正紧张地赶了过来。 “陛下……”伊格将托雷从狼藉之中拉起来。 托雷浑身发抖,不知是吓的还是气的,他闷不吭声地掸干净身上的脏污,快步向门外走去。 伊格紧紧跟在身后,突然,托雷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自己忠心的情报处长,眼眶通红,神情屈辱:燕姗亭 “我真的是一天也等不下去了!” “是。”伊格心领神会,单膝跪下去。“属下这就去办。” 面对比自己还小的皇帝时,这个在官员眼中可怕无比的男人总是展露着自己柔顺的一面。 当年他被家族牵连获罪,罚为奴隶,肩膀上被烙下紫荆花印,在造船厂中干着苦力。 又一次从海底取回损坏的零件,他猛地钻出水面,正要大吸一口氧气,突然看到近在咫尺的少年的脸庞。 伊格吓了一跳,又潜回水中,只露出一双恐惧的眼睛。年仅十二岁的托雷已经贵气逼人,伊格既不敢冒犯他,又不敢贸然逃开。 “你就是因泰勒斯家的长子伊格吗?”托雷胆子很大,直接脱掉鞋袜坐在岸边,脚泡进水里。 十六岁的伊格点点头,狐疑地看着他,托雷笑了起来:“我是托雷王子,是女王的侄子,大公的儿子,未来大英的皇帝。” 他的话音刚落,放在水中的脚上突然传来一股力道,他还没反应过来,便整个人都被拖入水中。 托雷猝不及防地呛了一口水,吐出一串气泡,眼睛也睁不开,只能慌乱地揽住伊格的脖子。 伊格咬着牙,看着脸色痛苦的少年,心里有些不忍。其实他从见到托雷的第一眼就猜到这双浅灰色的眼睛多半来自他憎恶的皇室。之所以一直不动手,还是害怕搞错,没想到托雷却先一步坦白了身份。 伊格很怨恨自己的姓氏,如果不是这样又怎么会父母惨死,自己沦落为奴隶?他也怨恨女王,曾经利用他们家族巩固势力,等天下太平了,又把所有的罪责推到他们身上,一脚踹开。 他就是怀着这样的仇恨,一边唾骂自己是迁怒仇恨的懦夫,一边人鱼般灵活地向海深处游去,想要和托雷同归于尽。 可是他想的太简单了,他才下潜了没一会,就被侍从们抓了回来。 托雷跪在岸上,向外吐着海水,伊格被架在水中,他知道死到临头,一声求饶也没有,头被按进水里。 这不需要审判,所有人都看见了,只要溺死这个疯子就好了。 伊格落下一滴泪来,却因为在水中而消失无踪。他很快失去了意识,陷入沉沉的死亡般的睡眠…… 伊格再次醒来时,还躺在船舱里,枕头边放着一包肉酱面。邻床的少年见他疑惑,凑过来,艳羡道:“这是工头赏你的,你厉害呀,还救了溺水的有钱少爷,以后发达了,可不要忘记我呀……” ……救了?自己分明是要杀他…… 伊格看着手上的肉酱面陷入沉思,一直到它凉透了结成块,也没有改变一下姿势。 第二天,伊格从水里出来的时候,又看见托雷坐在岸边。 他悄悄游过去,轻轻拉了一下托雷的脚,托雷惊呼一声,就看见探出半张脸阴沉的伊格:“你真的不怕死……” “我不介意被你再救一回。”托雷有恃无恐地笑着,伊格畏惧地看了眼空荡的周围生怕有窜出一群大汉把他痛揍一顿。 “烦人。”伊格翻了个白眼,游回海里工作,只当是托雷不存在。 托雷也不恼火,笑吟吟地看着。 伊格忙完一天的活计,游回岸边的时候,发现托雷已经走了,他之前坐的地方放了一小包吃的。 之后托雷几乎天天都来,也每次都会留给他些东西,让他一跃成为奴隶中最受欢迎的。直到有一天大雨,伊格等了好久也没看见熟悉的身影,那天他工作的时候犯了不少错。烟衫汀 大雨的第二天,托雷又来了。伊格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游到近前,打量着他。 托雷脸色不太好,似乎是受了风寒,但是看见他还是笑了一下:“每次见到你都是在水里呢,都没见过你上岸……” 伊格垂下眼睛,竟然游到托雷身边,趴在岸上,瘦削的身子因为长期泡水而皱皱巴巴,有些地方甚至有了癣斑,远远望去像鱼鳞一般,肩膀上紫荆花烙印十分明显,彰示他奴隶的身份。 “你们传家的本事你还会吗?”托雷问道。雁扇听 伊格皱起眉头,没有说话。 他知道托雷说的是构建情报网的本事,他从八岁开始就被当做继承人培养,自然是会的。只可惜这套理论也只有在皇帝的同意下才能生效,这也是为什么女王能放心地将他们流放而不是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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