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正常情况下还好说,但这四个人都被折磨了这一路了,一个个都是遍体鳞伤。 再看那头入侵龙把他们当猎物的状态,这么多天里恐怕根本没想过给他们吃喝。到现在还能活着,只能完全归功于他们还算强悍的体质,以及血脉里即将枯竭的魔力了。 但以这种奄奄一息的状态,肯定是逃不出这个还有龙语魔法加持的铁笼的。 弗雷姆这才第一次正眼端详起了这几个人类。 由于这个铁笼在他眼里实在是太不堪一击,唯一能派上点用场的,大概就是那头废物龙残留下的一点龙语魔法,几天后就会彻底消散了。 在西尔开口前,火焰巨龙完全没想到他们会柔弱到连这么脆弱的笼子都无法挣脱的地步。 “我明白了。” 弗雷姆答应着,连魔法都懒得动用,径直用锋利的龙爪在笼身上横着划了两下,足足有人类胳膊粗的一道道铁栏就像豆腐块一样,被透着寒芒的火龙利爪给割开了。 他干脆利落地给铁笼划了一道大口,甚至还灵光一闪,径直催动木系魔法,把附近一些带有治愈效果——至少在魔兽身上有这样的效果——的药草带来了,丢在了铁笼附近。 “还有什么要做的吗?” 他认真地看向西尔。 西尔略想了想,索性朝他们身上小心地输入了一丝来自自己的魔核、是带有一定治愈性质的特殊魔力——这还是他最近从老磕磕碰碰的泡泡身上练出来的新能力。 传说中的黄金巨龙血脉果然有着特殊之处。 西尔想,至少按照弗雷姆的说法,就没有出现过魔力里自带治愈能力的龙。 看着那几道最显眼的大口子飞速愈合了大半,人的呼吸声也从虚弱变得平稳后,西尔是彻底满意了。 他之所以那么谨慎地控制输出的量,宁愿少了也不愿多了,是因为不久前亲眼目睹了自己过度给被泡泡啃断的那株黑藻治愈时的下场——黑藻像气球一样飞速鼓起,他根本来不及中断输出,就听到“噗”地一声,膨胀到极致的植株直接炸开了。 要是同样的情况发生到这四个人身上…… 光是想象血溅人球的画面,西尔就有些不寒而栗。 能成为冒险者的小队在恢复过来后,总归有着不错的求生能力,只要别太挑食或者粗心莽撞,是绝对不会在物资无比丰富的龙岛上饿死的。 更何况附近还有他亲手栽种培育的蔬菜园和鱼池,加上他的金系魔力对自然的亲和力极高,许多比较弱小的魔兽和普通动物都会偷偷来到这附近,想在外围蹭一蹭来自金龙魔力的庇护。 都帮到这个地步了,应该够了。 重点是——再不离开的话,什么都想亲自动嘴上去啃一啃的水龙崽子,可能要忍不住把那四个昏迷的人类挨个啃一次了。 大功告成后,西尔轻轻地碰了碰弗雷姆的背,催促道:“现在可以了,剩下的就交给他们自己吧——泡泡,不许去!” 他眼疾手快地叫住了对这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的人流口水、还毫无自觉地走了几步的泡泡,严肃无比地强调:“不许吃!要是你偷偷吃了,就真的一整年都没有亲亲了!” 说完,他想了想,又补了句更有威力的:“爸爸也会非常生气!” 西尔可不想哪天接在外面皮完了回来的幼崽时,会在对方的嘴边看到被咬碎的半个脑袋。 刚还蠢蠢欲动的水龙幼崽一下停下了偷偷挪动的脚爪,并欲盖弥彰地并拢了迈开的小短腿。 刚翘起的龙尾巴也耷拉了下来,在西尔看来,这个姿势就像刚学会站军姿的学生一样笨拙又夸张做作。 “啵啵。”我知道啦。 泡泡熟练地卖了个萌后,才歪歪脑袋,慢慢地抬起头,拿一张神色无辜的脸看对西尔爸爸。 不能亲亲的惩罚太可怕了,他是真的不敢乱动了! 西尔满意了,轻轻地揉了揉小水龙的脑袋:“泡泡真乖。那我们一起回家吧,弗雷姆?” “好。” 弗雷姆点了点头。 他还不由自主地回味着被西尔亲昵触碰脊背的新奇感受,当然不会对小金龙的话提出异议。 于是西尔话音刚落,两大一小的龙就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回到了自己的巢穴附近。 而在他们离开后不久,受到治愈魔法抚慰的四人,就陆陆续续地清醒了过来。 这次最先醒来的,依然是受伤最重、但身体素质和魔力天赋都是最好的卡普顿。 他睁开眼睛,猛一下看到的还是之前如噩梦般出现过的铁笼顶时,心里一下深陷到了绝望之中。 即使四周不再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而很明显换成了一个类似洞穴中的地方……也大概率是进到了罪魁祸首的巢穴里,更加无从逃脱了而已。 卡普顿深吸了口气,还是收拾好了心情,挣扎着坐起了身。 这一坐,他就察觉到有些奇异的地方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身上的伤势好像好了很多。 卡普顿顾不得仔细查看附近的情况,先草草检查了下身上的伤口,很快就肯定了自己那不可思议的猜想。 不是错觉,是真的好了很多。 可是那头肆意妄为地把他们捉走折磨的恶龙,又怎么可能那么好心? 卡普顿难以置信地四下扫视,明明抑制不住地恐惧,却还是强逼着自己找出那头浑身覆盖着红褐色鳞片的巨龙的身影。 令他不知道感到失望还是安心的是,附近虽然隐隐约约透着让他的心惊胆战的恐怖威压,但在他屏息等了那么久后,仍然没有见到那头大概是火属性的巨龙。 而且…… “神啊。” 看到那道不知道刚刚为什么一直错过、居然现在才注意到的大豁口时,卡普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难道又是那头龙干的吗? 是喜怒无常的传说种族突发好心,决定要放他们走了,还是自信他们在自己的巢穴里,就算出了铁笼不可能有机会逃脱? 他一边快速顺着豁口朝外钻,一边竭力回忆儿时听过冒险者的故事。 可惜他一直都只当做是冒险者钓名沽誉的胡言乱语,根本没有用心记过细节,只是大概记得作者阿尔滨根本没有机会跟龙族做什么接触,只是一个照面的功夫,就被突然现身的那头威风凛凛的黑龙和巨浪给刮走了。 卡普顿苦笑了声,苦中作乐地想:就连传说中的那位探险家阿尔滨都只是在无限接近龙岛时被挡住了,他们却有幸活着踏上了强大美丽的龙族所生活的岛屿……他们避之唯恐不及的遭遇,或许还会是一些把生命置之度外的探险家们梦寐以求的际遇。 要是他们有幸能活着出去的话,说不定就能写出超越前者的巨作了。 卡普顿摇了摇头,在缓过这口气后,他放弃了这些天马行空、也是徒劳无用的念头,忍着半愈合的伤口偶尔传来的痛楚,将还昏迷着的同伴们挨个从铁笼里拖了出来。 当他在铁笼附近找到明显是被魔法扯下来、创口新鲜的药草时,都已经麻木了,几乎不想去猜测那头做事古怪的龙的用意了。 既要绑架和折磨他们,又要释放和救治他们……神秘的龙族或许就是这么喜怒无常的存在。 卡普顿忍不住回忆起传说中唯一的那名龙骑士杰耿-耐特,历尽千辛万苦、甚至是让些知情者鄙视的坑蒙拐骗的手段,最后辛苦驾驭的其实也只是一头从龙,根本不可能是骄傲强大的纯血巨龙。 但哪怕只是从龙,光是从地上仰望他骑着身覆紧密龙鳞的庞然大物,旁若无人地肆意翱翔于空中的潇洒姿态,也足够让无数骑士心生向往,艳羡无比了。 小时候曾有幸亲眼见过杰耿骑着龙、在万众欢呼中参与国王举办的战胜游行庆祝仪式的卡普顿,也曾经有过这种不切实际的憧憬。 ——那时幻想着的他,根本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像被□□贯穿脑门的野猪一样,狼狈地被威武强大的龙当死掉的战利品,关进铁笼里一路提着飞。 很快,卡普顿就把凌乱地散落在附近的药草都搜集好了,虽然他只认得出其中一种是带有治愈功效的,但还是秉着对龙族的信任和别无选择的麻木,把药草都用手指粗粗碾碎了,敷在自己和同伴的伤口上。 当同伴的眼皮开始飞速颤动,那干裂出血的双唇也开始翕动、梦呓不已时,卡普顿就知道他们快要醒来了。 噢,他还需要水。 这个念头刚一涌现,之前强行压制下来的四处探索的危险欲望,就再次蜂拥而来。 作为不惧死亡的英勇骑士,明明都得到机会了,当然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卡普顿深吸口气,艰难地克制了身体本能的对龙威的恐惧——他不清楚的是,这仅仅是释放龙威的火焰巨龙弗雷姆将威慑对象仅限于龙族后的余波。 他用发抖的双腿站起了身,扶着石壁缓了缓,再往外走。 这条路并不漫长,却显得漫长。 洞口传来的光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亮,亮到刺眼、让他落泪的地步。 卡普顿缓慢而坚毅地往外走着,一颗心不知不觉地提到了嗓子眼处。 哪怕理智上告诉他,自己一定是位处龙岛上,并且是被那头火龙带过来了,他情感上也还是拼命地期望着相反的结果。 他克制不住地向历来信奉的那位战争女神不断祈祷着,希望脚下踏着的并不是那片连载入史书的冒险家都无法踏上的土地…… 他终于站到了洞窟外。 秋末冬初的群峰起伏簇拥,嵌入常绿灌木郁郁葱葱,中间横贯着灰白和浅褐的山脊。落尽枯叶的褐枝间清晰映出一湾幽蓝神秘的湖水,在明耀的日光下更显得晶莹剔透。 因为洞窟位于一个视野不错的高处,他不需要费任何力气,只走出几步,就能看到侧面那一望无际的碧蓝海洋。 看着这如痴如幻的美景,他的心却倏然沉了下来,露出了一个难看的苦笑。 即使是在视野那么好的地方,他大睁着眼睛看到都快流泪了,也没有见到哪怕一个人影。 也没有房屋,没有道路,耳畔只能隐约捕捉到远处传来的大型魔兽的嘶吼声。 ——女神没有庇护他。 确定了自己身处龙岛后,卡普顿果断没有在外面多加逗留,而是回到了身后的巢穴里。 对于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神秘岛屿,不论是他还是其他人类,完全是一无所知的,而未知往往意味着极度的危险。 身为骑士的卡普顿当然不缺少勇气,但他更清楚,现在绝对不是探险的时候。 同伴都还昏迷着呢。 重新回到昏暗的巢穴里,越往深处走,卡普顿的心情就像必须在放风后回到狭小的铁栏后的囚犯一样,越来越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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