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执昌不情愿地站起来。 青山,封问,是叔叔分别为他和谢浮取的化名。叔叔不让他们在外界说出真名。 想到叔叔,小执昌低下了头,掩饰又泛起酸胀的眼眶。 尤印看着他,眼底不耐一闪而过,声音还是平和:“青山,尊上两日未归,是有要事处理?” 站在尤印身后的青年男子不怀好意地笑了一声:“要事?怕是嫌你们两个幼崽麻烦,把你们扔在这就走了吧?” 小执昌猛地抬头,怒视着他:“叔叔才不会走!” 青年男子正要说话,看到一旁小谢浮缓步过来,不知怎么,脸上的恶意僵了僵,收敛大半。 小执昌也看到他,张嘴想说什么,又闭上了。 尤印说:“封问,正好你来了,青山不肯说出尊上下落,你来告诉我。” 小谢浮语气淡淡:“你找他何事?” 面对两个幼崽,尤印并不太过小心:“我有一张丹方,还要请尊上过目。” 小谢浮看着他,一双伪装过的漆黑眸子里,是与年龄不符的淡漠冷然:“请他炼丹者不知凡几,日前已是破例,何况大师先前允诺重金尚未见到,何来再请过目。” 听到这句话,尤印脸色略有些不自然。 他没想到,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崽子,说起话来竟这样咄咄逼人。 他身后的青年男子上前一步:“住口,你们是如何跟师父说话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小谢浮也上前一步,到小执昌身前。 他眸光微转,与青年男子对视,不疾不徐:“那请阁下教我,如何规矩。” 尤印抬手拦下徒弟的手,叹了一声,对两人说:“封问,青山,的确是我不好,还未来得及向你们叔叔致谢,如今他已离去,我也是想问了归期,才好当面兑现承诺啊。” 小谢浮只道:“他行踪向来不定,若大师有心,静候即可。” 尤印笑了笑:“是极,那我便静候佳音了。” 说完,他对两人交代几句炼器事宜,就带着青年男子转身离开。 青年男子一脸的气恼,跟着尤印一路回去,才忍不住说:“师父,你就这么纵着那两个小东西?” “你懂什么。”尤印走到桌边坐下,“他们事小,他们的叔叔可不好轻易招惹。” 青年男子表情阴沉。 一个炼丹大师,如封问那小东西所言,请他炼丹者不知凡几,若果真连神品也能炼制,那更是连城主都要奉为上宾的妖尊,振臂一呼,应者云集。 师父虽是炼器大师,也不好将这样的妖轻易得罪。 他走到桌边,给尤印添茶:“那师父就任这两个东西胡作非为?” 尤印说:“封问有些城府,可那青山,却好对付,我观他这两日言行,他的好叔叔只怕已然离去,今日本想试试深浅,不曾想,反被封问将了一军。” 青年男子说:“师父,那你预备如何对付?” 尤印转脸看他:“你似对这两只小妖有些意见?” 青年男子忙说:“师父哪里话,我只是看不惯这两个小东西对师父不敬!” 尤印笑了:“等着吧,若他们的叔叔果然不回来,这样的福气,我怕他们无福消受。” 青年男子也跟着笑了一声。 “还是师父深谋远虑。” — 院中。 房内。 小谢浮换了衣服,看向一旁小执昌:“走吧。” 小执昌呆坐在床上,手里攥着一个灵果。 小谢浮抿唇。 这灵果是那日,那人买的。 两天过去,果子已不如买时饱满润泽,放在桌上,只那夜动了两个。 “谢浮……” “青山。”小谢浮语带提醒,“隔墙有耳。” 小执昌回过神,低头看着手里的灵果:“封问,你说过,叔叔会回来的。” 小谢浮抿唇。 小执昌眼眶早已红透,只有近两日接连不断的酸涩,他已用力压制,可还是这样不听使唤,一次又一次违背他的意愿,涌上眼前,模糊他的视线。 “封问,”他压着声音,可还是忍不住哽咽,“叔叔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们了……” 小谢浮背对小执昌:“他……” 他想说,他不会。 往日的一幕幕划过脑海。 山洞里曾经的简短交谈还在耳边。 小谢浮握紧拳头。 他不会不辞而别。 至少,他曾答应执昌,他会尽量留下。 但他亦曾言明,不会留下。 一如来时从天而降,他走得也突兀异常。 听到身后压抑的哭声,小谢浮抿直薄唇。 至少,他不该这样,这样对待执昌。 “封问,我好想叔叔……” 小谢浮回身看他:“青山,若从今以后只有你我,你要怎么办?” 小执昌只是摇头。 小谢浮冷漠地说:“去学炼器吧,我们在这里活着,要有一技之长。” 小执昌吸了吸鼻子,从床上下来。 他也换了衣服,和小谢浮一起走向门外。 出门之后,他把灵果揣进怀里,声音也恢复平静。 “我只要叔叔回来。” 闻言,小谢浮脚步顿住。 看着小执昌绷得挺直的背影,他敛下眸光,神情如初,只有下颚线条冷硬如铁。 — “宿主,这是怎么回事啊?” 沈寂也皱眉看着周围。 震动的次数越发频繁,说明轮回越发不稳定了。 这次被突然抽离,他以为还是和山洞里那次一样,跳过一段时间,还会留在原地,没想到再睁眼,他被困在一个灰色的圆形屏障里。 道道同样由灰色灵力凝结的枷锁从四面八方如电射来,胡乱连接着上下左右。 沈寂看见,有无数各色碎片在枷锁间浮动,每一片闪现着不同场景,都与谢浮相关。 “我们还在大反派的轮回吗?” 系统苦恼地说,“这到底要怎么才能出去啊?” 沈寂感受着屏障内的再一次震动。 他自认能力有限,对于这类高境界打斗确实没有办法。 而最近轮回内的波动,其实他已经有猜测。 和谢浮一起被锁进轮回,他能力有限,谢浮的能力却不是。 谢浮从不会束手待毙,此时此刻,肯定会设法破开六轮转珠。一旦打破轮回,就能重获自由。 虽然说起来不太光彩,但他现在最稳妥的做法,是坐享其成。 “哎?” 系统突然又出声,“这不是执昌吗?” 沈寂看向面板上它标注的方位。 是一块碎片上的内容。 小执昌倚坐门槛,看着天际一动不动,像座石像。 画面闪过。 入夜,小谢浮和小执昌各自躺在床上,睡姿截然不同。 小执昌似乎抱着什么,睡得很不安稳,梦里哭湿了枕头,无声惊醒,爬起来坐了半晌,翻了个身又睡下了。 一旁小谢浮等他睡着才睁开眼睛,转脸看他良久,又悄然闭上。 “宿主,大反派和执昌小时候过得好苦啊……” 沈寂沉默地看完,转向紧挨着的另一枚血色碎片。 画面刚显现,屏障内陡然一阵震动。 碎片晃了晃,齐齐向他涌来。 血色碎片率先没入他的手背,在他身上释放出淡淡的血色光芒。 沈寂眼前一花。 面前换成了熟悉的场景。 不过,他又从亲身经历,回到了旁观视角。 院子里,小执昌正偷偷摸摸地拍了拍小谢浮肩膀,对他指向房内:“快来!” 小谢浮随他进门,看到他献宝似的取出一袋灵石。 “你瞧!”小执昌笑得开心,“这是我赚的!” 小谢浮问他:“你要怎么用?” 小执昌想了想:“明日过节,我去买点东西?” 他没说过的什么节,系统为宿主解释:“是他们凤族的凤煌节,大节,家家户户都会过的。” 小谢浮道:“嗯。” 他们还在聊,房门突然被撞开。 青年男子闯进来,对他们冷笑说:“我就知道你们又在这里偷懒,两个懒东西,还不快去帮把手!” 小执昌收起灵石袋,脸上的笑意全都不见:“谁准你的臭脚踏进我的屋子,给我滚出去。” 青年男子又是冷笑:“你的屋子?” 他往屋内四处看了看,眼里漏出一抹掩饰不及的嫉恨,“我倒忘了,你们的好叔叔都扔下你们三个月了,你们却还占着这间屋子,我这就去禀明师父,给你们换到通铺去。” “三个月!”系统惊讶不已,“我们才离开这么短的时间,就过去三个月了吗?” 屋内,青年男子还在说话:“你们只配住在那种地方!” 小执昌猛地握紧双拳。 小谢浮抬手按住他的肩膀。 青年男子畅快一时,趾高气昂地走了。 小执昌甩开小谢浮的手,气道:“你拦我做什么?看我不打烂他的嘴!” 小谢浮掐诀布下结界,淡淡开口:“你想打烂他的嘴,还是想一劳永逸。” 小执昌皱眉:“什么意思?” 小谢浮转眼看他,语气不变:“杀了他。” 小执昌的瞳孔霎时缩紧。 小谢浮又看向门外:“此妖不除,必成祸患。” 系统倒吸一口凉气:“不愧是大反派,他好狠啊,才五百岁呢,上来就杀人……” 沈寂眉间也微有痕迹。 尤印的这个徒弟,性格缺陷很明显,可罪不至死。 像执昌想做的打一顿出气,他很赞同,多打几顿也可以。 但他也理解,毕竟两个小孩目前的处境很敏感,原本就需要事事小心,这只妖处处针对他们,以谢浮的性格,用杀人这种方式排除日后可能会有的危机,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 从出生起就被追杀,对解决问题,谢浮已经养成这种极端的思考方式,很难更改。 系统感慨地说:“人命在这种强者为尊的世界,真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沈寂没有开口。 屋内,小执昌已经同意:“好!” 在这种事上,他一向听从小谢浮的意见。 入夜,两人就换了一身衣服出发。 他们常年被追杀,心理素质和动手能力都比常人强过百倍,跟了青年男子一路,等到对方落单,才一前一后无声包抄。 谢浮动了手。 他伪作金鹏族的方式杀了这只比他们年长少说一千岁的妖,不费吹灰之力。 直到这时,小执昌的呼吸微微急促。 每每和凤族交手,对方数量占优,他们总是逃得多,打得少,偶然有例外,也多是他爹动手。 主动杀妖,这还是第一次。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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