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刷了大白,挂着一幅幅幼崽们矮胖矮胖的形象,最中央还挂着跟蛋弟弟一模一样,个头大小也一样的棉布缝的布偶。 蛋弟弟仿佛真的挂在墙上似的,小嘴张开,似乎下一刻就要说话。 “柳哥儿。”怜哥儿捏着烤饼,犹豫一下还是说,“我不适合去商场做工……” “恩?怎么了?”柳哥儿拿出厚厚的棉手套戴上,端出煮的沸腾的豆浆,给怜哥儿倒了一碗,又拿出糖罐放到桌子上,“吃糖的话可以自己放。” 柳哥儿给自己倒了碗豆浆,重新把小锅放到炭炉上温着,盘腿坐在软垫上,问:“这些日子在商场不习惯吗?是不是有人找你说闲话了?有些年轻汉子想找对象,经常来商场找人说话,还有些年纪大的汉子不要脸,你只要看到就跟安保说,他们会被撵出去的。” “不是,商场里面很好。”怜哥儿赶忙道。 当初他被燕洵带回来,阮端熙没了以后,便被燕洵亲自带着来商场找柳哥儿。 那些一摆溜的活计摆在怜哥儿眼前,任他挑选。就算是很难很难的活计,只要他愿意,燕洵就会安排人教他,总会让他学会。 在商场做工也很轻松,一天最多忙四个时辰,只有商场里面做活动,很忙很忙的时候才多做半个时辰的工,即便是这样也会给多余的银钱,更是有松软的烤饼吃。 这样的活计对怜哥儿来说就跟做梦似的,头几日他几乎没睡觉,也没觉得累,总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身边跟他同样做工的全都是美人,个顶个的美。 所有人都很善待怜哥儿,都很善良,超乎怜哥儿想象的善良。 有些年轻的小汉子见着怜哥儿面生,便故意找他说话,没等怜哥儿说什么,那些美人便凑过来七嘴八舌的帮他说话,还帮他请安保,把那年轻小汉子撵出去。 柳哥儿说的,一件事都没发生过。 “我想去边城。”怜哥儿忽然道,“我想帮燕大人做事。京城商场很好,只是……我有些配不上……” 曾经食不果腹,日日担惊受怕,曾经噩梦连篇,夜夜惊醒;骤然过上这般安逸的日子,怜哥儿总是觉得自己在做梦,感觉自己并不是活着的。 他觉得只有在梦里才能看到这么好的柳哥儿。 “这样啊,你且等着,吃了饭我带你去问问燕大人。”柳哥儿淡定道。 “啊?”怜哥儿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我、我辜负了燕大人的好意,怎么能……柳哥儿,我……” “当初燕大人带你来的时候,单独跟我说过,若是你不喜欢在商场做工,便带你去见他。”柳哥儿淡定道,“若是你以后想来商场了,随时都能回来。这做工干活,哪有强逼的道理,都是自愿的。我估摸着你想去边城,肯定也能去,燕大人就是那种人。” “恩。”怜哥儿点头。 他知道的,燕洵就是那种人,他不会嘴上说什么,只会真正的帮忙做事。 两个人吃完饭,柳哥儿便带着怜哥儿下楼,去车棚推出自己的铁驴,“我带你。这铁驴是今年小幼崽们送给我的,可结实,坐稳了……” 京城街上扫的干干净净,纤尘不染,有些主要道路还立着一些木牌,只要是识字的人就能看懂这是什么街,前面又是什么地方。 “这些路牌是商场造的,为了宣传商场,也是为了让新来京城的人能更好的认路。”柳哥儿的声音在寒风中散开,隐隐约约传到怜哥儿耳中,他很用力的点头。 京城一直都在变化,很多地方都有燕大人的痕迹,很多人的日子也变得好了许多,穷人能吃得起肉和蛋,能穿得起衣裳,这是多少年没出现过的盛事。 到水泥楼前,怜哥儿握紧拳头,他不确定燕大人会不会同意,但他是真的想帮燕大人做些什么,哪怕是做个使唤小厮也好。 “咦?柳哥儿、怜哥儿,快进来。”隔着玻璃门看到外面的两个人,火焰幼崽赶忙哒哒哒跑过来开门,“外面风大,快进来暖和暖和。” “不冷哩,都穿着厚厚的袄子。”柳哥儿拉了怜哥儿一把,一块儿进门。 屋里温暖如春,幼崽们都穿着薄薄的单衣。 大家刚刚吃完饭,正一起收拾饭桌。蛋弟弟一边扛着盘子跑一边说:“小蛋又不去边城,就知道跟北大人一起查案,我看他快要成为查案疯子了!” “那是你哥。”燕洵毫不留情的戳破道,“昨日小蛋回来给你拿的玉雕你不是好好的藏在柜子里,还用的最好的荷包装?恩?” “嘿嘿。”蛋弟弟捂着嘴笑,“我就是随便说两句,我提前说了,省得有人会说我哥,谁要是再说,就别怪我不客气。” 见着柳哥儿和怜哥儿进来,蛋弟弟赶忙冲上前,“柳哥儿、怜哥儿,你俩咋来了?” 柳哥儿看了眼燕洵,见他一脸了然,便赶忙把怜哥儿的事说了一遍。 怜哥儿低着头,生怕燕洵不同意。 “这样啊。”燕洵把碗筷收拾好递给镜枫夜,自个儿拿了抹布擦桌子,随意道,“早知道你可能适应不了那样的日子,既然来了,这回便跟着一起去边城吧。你先跟铁牛、大山他们俩一起,我会让他们俩保护你。” “是。”怜哥儿捂着嘴,眼圈瞬间泛红。 他过惯了苦日子,骤然让他过那么好的日子,他适应不了,又害怕辜负燕洵的好意,好不容易才跑去找柳哥儿问话,哪能想到燕洵早就叮嘱过柳哥儿,也早就彻彻底底的了解了他。 他热泪盈眶。 他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宛如蝼蚁般存在的人,怎么能让燕大人如此费心。 “哭了。”蛋弟弟赶忙跑到一边,抱着大大的帕子跑过来,“快擦擦眼泪。小哥儿哭的梨花带雨的是很好看,但也很让人心疼呀。” 蛋弟弟站在怜哥儿面前,个头那么小,说话那么一本正经,像是流连花丛的书生似的,明明他比鸡蛋大不了多少。 “噗。”怜哥儿憋不住笑,脸上还挂着泪水。 “这样倒是不错,好看好看。”蛋弟弟小爪子摸着下巴,高兴的点头。 怜哥儿忍不住笑,赶忙回去准备,一路都有柳哥儿陪着。 “你住的地方都给你留着,以后随时都能回来。这些衣裳除了商场里面做工要穿的,别的都是你的。”柳哥儿一路帮忙,又亲自把怜哥儿送去海边火车站,“去吧。” “恩。”怜哥儿点头。 火车站前面很多人,还有虎视眈眈的道兵。 “这里。”火焰幼崽冲着怜哥儿挥手,哒哒哒跑过来领着他从后面绕道,一边解释说,“这回去边城的人多,要准备的粮食也多,还有土石、水泥什么的,到时候还要建炉灶和炼钢炉哩……” 有的车厢一整片铁皮都卸下来,汉子们看着沉甸甸的麻袋上前。 车厢里已经码了整整齐齐的袋子。 有的道兵已经进了车厢,老老实实坐着。 外面还有站的整整齐齐的道兵,怜哥儿跟着火焰幼崽一路往前,还看到了当初去妖国荒山的小辈,他们还是原来的模样,但又好像变了,都拿着本子,不知道在忙什么。 怜哥儿一路跟着火焰幼崽到了最前面,终于看到了燕洵、镜枫夜,还有同样忙碌的小幼崽们。 “都上火车。”燕洵道。 “走。”火焰幼崽赶忙拉着怜哥儿上前。 后面蛋弟弟扛着自己的小包袱追上来,“哥,咱们给壮哥、欢哥他们准备的伴手礼带上了吗?我记不清了,好像带上,好像又没有。” “带了。”火焰幼崽肯定道,“还有小蛋给准备的东西,放在一起送上火车的。” “哦对!”蛋弟弟终于想起来,“我就说怪怪的,原来是跟哥哥的东西一起。” 上了火车,小幼崽们分别做好,连带着怜哥儿也赶忙做好。 车厢里并不冷,当中烧着炭炉,玻璃窗上有一层雾气,要擦干才能看清楚外面。 怜哥儿靠窗坐着,看着外面陆陆续续上火车的人,心底里终于有了些许踏实的感觉。他不害怕经历危险,只怕确定不了自己是活着的人。 * 年已经过去快一个月,边城依旧沉浸在过年的氛围中。 以前边城所有人都是为了活下去,冬日天寒地冻,吃不饱穿不暖,只能缩在自家屋里,祈求冬日快些过去。 然而今年却不一样。 曾经破破烂烂的房子再也不用翻新,今年全都换成了方方正正的水泥楼。虽然里面地方没有以前的房子大,但是里面干干净净,有着明亮的玻璃窗,厚厚的冬日保暖的墙,比起以前的房子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所有军户都有作坊发的棉布和棉花,若是肯花银钱,还能买到蚕丝布。 厚厚的棉布里面铺上一层松软厚实的棉花,用细密的针脚缝好,再缝一件厚厚的大衣穿在外面,便是再冷的寒风也吹不透。 家家户户都有纺织作坊给的罐头、豆子、粗面粉、盐等,再也不用像往年那样,因为冬日里没有活计干,找不到吃食,只能饿着肚子过年。 “今年的罐头多,怕是要吃两个月。”鸣哥儿打开自家木柜看了看说,“这几日接连吃豆芽,不如咱们做炖豆腐吃。” “阿爹会做豆腐?”欢哥有些疑惑。 “我专门学的,应当能成。”鸣哥儿摩拳擦掌的。 豆子泡发,去火车站大饭堂借石磨把豆子磨好,再拿回来煮开,点卤。 当豆花终于出现的时候,鸣哥儿高兴道:“欢哥你快去壮哥家问问,叫旭哥儿来拿点豆花吃。我要压点豆腐,明儿个开一个红烧肉罐头,做个豆腐酿吃。” “好。”欢哥赶忙拿棉衣穿上准备出门。 火车从远方驶来,缓缓进入边城火车站。 早早有人穿着厚厚的袄子等在外面,他们过了一个好年,一个个全都红光满面,面露笑容。 燕洵带着幼崽们下了火车,赶忙去找杨叔宁。 边城大营还是原来的模样,杨叔宁面色不善的看着燕洵,他已经知道那群小辈又来了,“燕大人这是何意?” “杨将军这又是何必,他们有的已经幡然醒悟。”燕洵笑眯眯道,“我准备修地下铁路,从外城墙以外开始,一直通往荒山,杨将军觉得如何?” 荒山上的矿磁叶草果当真是好用,只需要组成极为简单的机关,这就能造出妖灯、妖锅。 已经尝到妖灯、妖锅好处的杨叔宁顿时有了心思。 从边城前往妖国荒山路途遥远不说,路上还危机四伏,一旦出事就很容易全军覆没,而若是建成地下铁路,直接乘坐火车前往,无论如何都有安全保障。 杨叔宁已经见识到妖灯、妖锅的好处,他敏锐的意识到矿磁叶草果肯定还有别的用处,那么妖国荒山就绝对不能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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