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们说,这回燕大人能拿那些银子吗?” 这下子没人说话了,因为每个人都想了想,如果是换成自己,这银子肯定是要拿的,而且还要多拿。 寻常人走的,都是土路、石板路、水泥路,而燕洵走出来的,这是黄金路。 马车外面,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件事。就连河那边的人也都知道了,都在小声讨论。 马车里,花树幼崽有些担忧道:“大人,这可怎么办?” “无妨。”燕洵淡定道,“我早有准备。” 人人都觉得燕洵应该拿银子,他若是不拿银子,那就是痴儿、傻子。 上到士大夫,下到街上晒日头的乞丐,都觉得燕洵是真的傻了。 茶楼挂在墙上的文章愈发的多,书生们个个慷慨激昂,说到激动的地方,脸红脖子粗,仿佛那些金子,银子,都是给他们似的。 甚至许多读书人觉得在茶楼说不过瘾,干脆结伴跑出来,到商户家大门口等着。 见着保育堂医馆的马车来,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看。 燕洵率先下来,这回依旧领着撼山幼崽。 “燕大人,这回诊金还是一百文一个人吗?”有人问。 燕洵笑着点头,领着撼山幼崽往里面走。 大门里面金灿灿的,到处都是银钱。 燕洵面不改色,撼山幼崽好奇的左右看看,眼睛里却也没有任何贪婪,身后花树幼崽和光明幼崽一起,均是目不斜视。 很多人凑过去看,见燕洵和幼崽们都没反应,都很失望,也不知道是失望自己拿不到那些银钱,还是失望燕洵太傻,竟然不知道拿银钱。 “大人。”撼山幼崽抓着燕洵的手,有点紧张。 他能听到外面的人在说什么,哪怕是他们的声音再小,只要有声音,他就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书生们痛心疾首,觉得燕洵是作秀。 那么多银钱,就算是他不要,拿出来分给穷苦人家总可以吧?偏偏他没有那么做。 一个人对燕洵失望,两个人对燕洵失望,慢慢的,外面所有的人都对燕洵失望了。 消息传到谢府,谢谦书忍不住哈哈大笑,“给银子,拿银子,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咱们没有偷谁的抢谁的,怎么燕大人就非要跟所有人对着干呢?” 很多人都觉得燕大人傻,甚至开始怨恨他,因为如果燕洵拿了银子,说不定就可以分给他们了。 街上有人说自己吃不起饭,病了许久都没有银钱看病,就等着燕大人救命了。 有人去茶楼抄了文章,跑出来大声念。 所有人都盯着燕洵和幼崽们。 富商家中,给燕洵准备的点心都是外面见不到的,用的材料少的几十两银子,多的几千两银子。 “燕大人,疫苗是救人命的好事,这些东西都是我们聊表心意。”那富商倒也实诚,老实道,“救人一命,哪怕是我拿出所有家产也不为过,还请燕大人多少拿点。” 除去金子、银子,还有一些十分巧妙的格物小玩意,看着十分新奇。 有个东西撼山幼崽偷偷看了好几次,等再看的时候,发现那东西不知道被谁拿到眼前,只要他伸出爪子就能拿到。 还有仙气缭绕的花草,种在白玉盆中,香气袭人,闻之轻神醒脑,是绝妙的好东西。 “你说我这一百个大钱能做什么?”燕洵还是按照一个人一百个大钱收,多一文钱都不要。 那富商想了想,老实道:“对我来说,怕是一块布料都买不到。” “但是对于京城普通人家来说,一百个大钱能买许多粮食,够过好些天的日子了。若是京城外面村里人,一百个大钱可能就是救命的银钱。这世上人命不分贵贱,生不带来,死不带走,我这一百个大钱,收的不是钱财,而是人命。”
第95章 茶楼,廖哥儿又来了。 他知道自己嘴笨,哪怕是学问不错,但也没有舌粲莲花的本事,每次都被人抢白的说不出话来,可他还是来了。 因为他觉得燕洵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原因,愿意相信他。 “既然你觉得燕大人没做错,那么为什么他不拿那些银钱?大秦有多少人家吃不饱饭,一年到头吃不上一口肉?燕大人要是拿了钱,能帮多少人?” “多少人因为读不起书,交不起束脩,只能回家种田?” “燕大人不是推崇读书,还办了读书节么?那为什么不做点实事?” 廖哥儿红着脸,“不是这样的,肯定……” “不是这样的,那是什么样的?墙上的文章你看过了吗?若是觉得这些文章写得不好,写的不对,你来说说哪里不好哪里不对啊?” 几个穿着普通,里面的里衣还打着补丁的书生把廖哥儿逼到角落,咄咄逼人的让他解释。 “我嘴笨,但是事实不会因为你们嘴巴会说而改变。”廖哥儿脸色通红,有点不好意思想要退缩,但他很快想到自己新交的朋友,利爪幼崽,赶忙挺起胸膛,大声道,“你们就算说得再多也没用,燕大人有自己的想法,不会因为你们说什么就改变的!” 那几个书生对视一眼,其中一位昂着头,斜着眼睛看廖哥儿,问:“燕大人若是做错了,那我们提醒提醒,难道有错吗?”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就算是燕大人,也不是圣人吧?” 他说得好像有道理,许多人都这么想。 廖哥儿被逼得后退,身后就是楼梯,但是他不甘心就这么走,走了的话,就好像燕大人真的做错了似的。 忽然,楼下安静下来。 只有楼上的书生们还在高谈阔论,完全没注意到下面的动静。 “都继续,别在一起。”燕洵站在一楼,冲着所有人拱手,然后上了楼梯。 他身后,撼山幼崽也学着样子拱手,然后哒哒哒跟上去,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人。 燕洵一步一步上了二楼,悄无声息的。 一楼的所有人都跟着屏住呼吸,等着看不到燕洵了,这才压低声音,“那就是燕大人?也太好看了,我现在脑子里都是懵的。” “那个小幼崽看到没?不是鸿胪寺的!” “听说疫苗就是因为那个小幼崽才造出来,难道是真的?看着也没啥稀奇的啊。” “哎,你们都不知道?那个幼崽不能碰,他还生着病呢。小幼崽命很苦,要不是燕大人想法子给他治病,现在指不定就病死了。” 周围竖起耳朵的人一听,顿时倒抽一口凉气,赶忙打听起来,那小幼崽可别出事啊,毕竟这回有疫苗,指不定下回还有疫苗呢,大家都指望疫苗预防病症哩。 慢慢的,一楼有了小动静,二楼却安静的针落可闻。 燕洵领着撼山幼崽走到前面,挡路的书生忙不迭让开,一点声音都不敢出。 墙上挂着的文章写得确实很好看,燕洵眯起眼睛挨个看了看,忽然转过身看着这些书生们,笑着问:“我呢,不会写文章,学问还不如幼崽们,但是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们。” 没有人说话。 燕洵也不在意,接着说:“第一问:你们手头用的银钱,都是从哪里来的?可有从天上掉下来的?” 自然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银钱,大家手中的银钱都是家里一点一点攒出来,亦或是起早贪黑出门卖菜、卖粮食,一文钱一文钱积攒的,就算是富裕的人家,银钱也都是一点一点挣的。 “第二问:我若是拿了旁人白给的银钱,那么我是否必须得为那些人专门打疫苗。若是以后良药、疫苗只有少数,那么我是不是只能给他们?”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不可能白拿那些银钱。 “第三问:若是以后明明有良药的银钱,但若是不多给钱,就不尽心诊治。若是遇上这样的大夫,你们要怎么办?” “第四问:你们觉得那些人给我银钱是天经地义,就该拿么?那么穷人给不起我那么多银钱,他们也是天经地义吗?” 说完这些话,燕洵便找了个空桌子坐下,手指轻轻巧了几下桌子,看了眼店小二。 原本伸长脖子听的店小二一个机灵,赶忙跑过来,问:“大人,您想要喝茶还是喝酒?” “一壶茶,再来一碟豆干,一碟蛋糕。”燕洵笑道。 店小二吓了一跳,脸上冒出冷汗。 那蛋糕是秦六送火锅的时候捎带的小玩意,一份火锅就送巴掌大那么小块蛋糕,外面是纸壳,里面是松松软软香香甜甜的小块蛋糕,味道极好,尤其是小孩儿最爱吃。 应该是烤的,具体的方子厨子也弄不出来,但是弄个差不多的总行。 而且因为秦六送火锅给的太少,且商场里那个铺子又不是寻常人能进去的,茶楼烤的这个蛋糕还挺受欢迎的。 只是那毕竟是燕洵折腾出来的吃食,如今他要点这个蛋糕,店小二就有些害怕了。 “无妨,我那蛋糕方子不是什么秘密,你且上来一碟,我尝尝味儿再说。”燕洵笑道。 店小二赶忙答应着,一路小跑着去找掌柜。 那边廖哥儿拿了纸笔,把燕洵问的话写出来,也挂到墙上。 在场的人脸色变了又变,终究是没人敢上前阻止廖哥儿,任由他把那些纸张挂上去,和花团锦簇咄咄逼人的文章们挂在一起。 “大人。”撼山幼崽坐在燕洵旁边,只有一双眼睛高出桌子,嘴巴还在桌子下面,他小声说,“他们是害怕我,不敢靠近吗?” “不是,他们是怕我。”燕洵同样压低声音,“现在没有人怕你呢,你听听一楼,是不是很多人在关心你?” 小幼崽心中的不安慢慢平静下来,因为燕洵跟他说悄悄话,只有两个人听到,这种感觉给他的感觉很暖。 只要认真听,一楼的动静当然能听到。 撼山幼崽仔细听了听,发现真的有很多人关心他哩。 “你看,我说是吧?”燕洵笑道。 撼山幼崽重重的点头,他感觉很开心。 也有少数人说他不好,觉得他很危险,万一把病传染给别人怎么办,但他刚开口,就被周围的人群起而攻之,还要弄清楚他家住在哪里,到时候不让他打疫苗。 不让打疫苗,那怎么能行?那人只是嘴上说说罢了,他才不敢真的不打疫苗呢,赶忙灰溜溜的跑了。 “是廖哥儿。”撼山幼崽看到墙上多出来的纸张,认出是廖哥儿,赶忙小声对燕洵说。 “你喊一声,让他过来。”燕洵低声道。 于是撼山幼崽挺胸抬头,努力看着远处,深吸一口气,喊:“廖哥儿。” 廖哥儿听到动静看过去,就看到燕洵冲着他招手,还有个小幼崽,因为有点矮,只露出一双大大的眼睛,和比其他幼崽黑一点的脑门,也冲着他挥爪子。 他赶忙跑过去,“燕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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