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嬷嬷听到陆政安问话,躬身上前走了两步,回道:“老夫人近几日便要动身去上京了,临行之前想和两位公子再说说话。只是老夫人这两日身体欠佳,上山的路况有些颠簸,所以便只能劳动两位公子随老奴走一趟了。” 自从那日老太太确认陆政安的母亲就是自家走失的小姑姑后,季月贤便一直对陆政安的身份和目的持怀疑态度。 老太太动身来化龙镇的时候,他们本要启程要去上京了。然而在即将动身的时候后,老太太突然不声不响的带人匆忙出门,季月贤心中自然疑惑重重。待到追到化龙镇后,季月贤才知道祖母竟是得到了小姑姑下落的线索。 这些年,季月贤知道祖母并没有放弃过寻找小姑姑。然而每一次的希冀,最后都无一例外都会变成失望。每次落空后,季老太太都要情绪低沉一段时间。 季老夫人作为季家的掌舵人,年岁已将近古稀,不管为了季家,还是老太太自己,季月贤都不能让她有一丝风险。加上这次关于小姑姑的线索,竟然就距离江安镇不过十多里的化龙镇,季月贤更觉得是无稽之谈。 若他们寻找了将近四十年的小姑姑就藏在这里,为何距离这般近,小姑姑却从未回去看过一眼。 尤其是老太太拉着陆政安的手,跟他重新介绍陆政安的身份时,季月贤当时只觉得陆政安竟然是这么一个工于心计的一个人。原本对他的好印象,也就在此刻尽数推翻了。 他针对陆政安并没有任何掩饰,所以在回程的马车上,老太太让他上了马车。将事情的原委详细的跟他讲了一遍,同时还拿出那条已经陈旧的,带着季家标志的长命锁给他看。 “雕刻这条长命锁上名字的时候,工匠曾意外在雨这个字上多了一个水滴的瑕疵。当时我本想让工匠重做,你祖父觉得挺有新意便就留了下来。关于这个任何人都不曾知晓,所以,我才会一眼分辨出是真是假。” 说到这里,季老太太倚在车厢里欣慰的叹了口气。“而且我也仔细询问了关于你小姑姑的一些特征,都能一一对上,我才确认政安的母亲,就是我的女儿。” “万一,他们就是打探清楚关于小姑姑的事情,来糊弄您老的呢?”季月贤仍是不相信。 “不会。”季老夫人缓缓摇了摇头,眼中满是慈爱与惋惜。“说出来可能你不会懂,自家孩子的有些特征,只有当母亲的知道。其他人模仿的再像,都做不得真。虽然雨桐她命不好,年纪轻轻就去了。但在我有生之年,能让我知道她落在哪儿,我悬了这么多年的心也算是放下来了。” 说着,季老夫人伸手握住季月贤的手,温声说道:“政安这么多年无父无母,一个人委实过的辛苦。你作为他的兄长,若有时间也多关心关心他。” 季月贤听祖母这么说,自然也不好再反驳。握着老太太的手,半天才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季月贤虽然答应了,可却对陆政安这个表弟却并不太上心。毕竟陆政安只是乡下的一个泥腿子,无非就多给些钱财而已。直到张嬷嬷忧心忡忡的说老太太,身体有些不大好,季月贤这才知道他们送去的东西和钱财,陆政安竟然分毫未取全退了回来。 此时的季月贤这才想起,自己曾经买桃干要多给陆政安五两银子被他拒绝的事。一时间,季月贤竟不知该说此人正直,还是傻了。 “祖母心里一直挂念着你,你若有空还是去看看吧。”说完,季月贤一改之前的轻慢,郑重的看着陆政安,向他说道:“这些年,冒充我小姑姑的人不少,我心里免不了有些怀疑。所以,很抱歉,是先前是我不对。” 陆政安没想到季月贤会突然跟他道歉,下意识的看了眼旁边的宋淮书一眼后,对着季月贤点了下头。 “老夫人如何了?”陆政安并没有明确接受季月贤的道歉,只是开口询问老太太的情况。 虽然陆政安到现在还没完全接受这个事实,但听到老太太身体抱恙,仍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许是有些思虑过重,最近老夫人一直不思茶饭,所以整个人不免就有些虚弱了。眼下老夫人最想见的应该就是两位公子,少爷与老奴就冒昧过来请两位公子过去帮着劝劝。” 听到张嬷嬷所说,陆政安不禁有些犹豫。但想到季老夫人慈眉善目的模样,陆政安看了眼宋淮书后,便点头应了下来。 “既如此,烦请两位在外面稍等一下,我和淮书进去换身儿衣裳就来。” 见陆政安竟然答应了下来,张嬷嬷顿时欣喜不已。连忙点头应了几声,目送着陆政安和宋淮书开门回家去了。 …… 既然是上门探望病人,那陆政安和宋淮书自然是不能空着手去。但是陆家与季家条件悬殊巨大,陆政安索性也不多想。换好衣裳后,直接捡了半篮子鸡蛋提了出来。 宋淮书一看陆政安竟然只是拿半篮子鸡蛋,顿时愣了一下。还没等他开口,陆政安便把篮子塞到了他手里。 “乡下探望病人半篮子鸡蛋的礼,算是不错了。而且就季家的门庭,咱们家底儿拿出来,怕是人家也看不上眼,还不如这般。” 宋淮书一听颇觉得有道理,季家富甲一方,怕是龙肝凤胆也是看不上眼。他们不过是普通的百姓,也拿不出稀罕东西来走礼,不如这般又实惠,又显诚意。 两人提着半篮子鸡蛋跟着季月贤和张嬷嬷坐上了马车,季月贤目光扫到陆政安手里提着的半篮子鸡蛋,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这人倒是真有意思。” 陆政安怎会听不出季月贤是什么意思,低头看了下脚边的篮子,表情淡然的回道:“乡野粗人,不会玩儿什么虚的。” 陆政安话音落下,季月贤倒是满脸赞同的点了点头。“确实,你和你家这位契兄算是是我认识诸多人中最实诚的人了。不过,像你这性格好也不好,若是生活的环境复杂一些,怕是要被人算计的渣都不剩了。” “季公子多虑了,我和淮书身边就这么多人,任谁算计也算不出来什么花儿来。而且乡下人淳朴,会挖空心思算计别人家的人也不多。” 陆政安说完,转头看了眼身侧的宋淮书。见宋淮书察觉到自己的眼神后,对他微微一笑,陆政安心下一软,忍不住也勾了勾嘴角。 对面的季月贤看着两人如此不由一阵啧舌,随即忍不住问道:“你们想不想去上京看看?我觉得你们若是能一起去,老太太定然十分开心。” 季月贤此言一出,陆政安身侧的宋淮书立时有些紧张。要知道上京路远,一来一回怕是要几个月的时间。 而且他母亲每到冬季的时候便极容易生病,陆政安若是要去上京的话,那他就要面临两难的局面。 宋淮书既放不下母亲,又不想和陆政安分开,一时间便有些担心起来。 许是察觉到宋淮书情绪变化,陆政安捏了捏他的手,直接拒绝道:“家里喂得有牲畜,走不了太远。老夫人身边有季公子这般孝顺的儿孙在,也一样会非常开心。” 马车悠悠驶入客栈,此时已经知道陆政安和宋淮书要来的季老夫人早已等在了门口。看到陆政安提着一个篮子,牵着宋淮书跟着季月贤身后,忍不住迈出门想前迎了几步。 “哎呀,你们两个人终于舍得来看我这个老婆子了。” 在陆政安和宋淮书即将走到季老夫人跟前的时候,一旁的张嬷嬷便把陆政安手里的篮子给接了过去。 季老夫人眼神扫过那半篮子鸡蛋,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上前拉着陆政安和宋淮书的手,带着两人进了房间。同时,忙吩咐一旁伺候的小丫鬟们赶快将茶点送上。 “听季公子和张嬷嬷说,老夫人身体不适,现下如何了?” “就是一些沉疴旧疾,没什么大毛病。看到你们过来,我就感觉好多了。” 季老夫人安置两人在椅子上坐下,转头看着跟进门的季月贤道:“去吩咐厨房中午多做几个菜,我要留政安和淮书在这里吃饭。” 闻言,陆政安立时从椅子上站起了身。一旁的宋淮书见状,也跟着站了起来。 陆政安侧头看了一眼他,伸手拉住宋淮书的手,说道:“老夫人不必如此麻烦,此处距离我岳父岳母家没多远。我和淮书就是过来陪您说说话,等下我们就去我岳父岳母家了。淮书许久未曾回去了,岳父岳母都在家等着呢。” 听陆政安这么说,季老夫人便也不好再坚持。表情失落的点头应了一声,也就只能作罢。 见季老夫人并无什么大碍,陆政安陪着喝了杯茶,用了几块儿点心之后,便也起身告辞了。 在临出门之际,陆政安和宋淮书转身请季老太太留步。“听季公子说,老夫人这两日便要动身去上京了?” 季老太太没想到陆政安竟然主动提起这个,看着陆政安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期望。“是啊,每年深秋时节,你舅父就会着人来接我们去上京过冬,待到明年三四月份再动身回来。” 闻言,陆政安点了点头。 “这几日家里有不少事要忙,老夫人动身的时候,我和淮书怕是没办法给您送行了。日后您若有机会再来化龙镇,我和淮书再过来跟您问安。” 说罢,陆政安和宋淮书在季老夫人诧异的眼神中,向季老夫人行了个晚辈礼后,这才起身离开。 看着陆政安和宋淮书相携离去,季月贤见老太太脸上一脸伤怀,心中不免有些不落忍。 “来时我已经问过陆政安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上京,这人怎么都不肯。您说咱们季家又不是养不起他们这两个闲人,非得窝在这乡下小地方吃苦受累,实在让人想不通。” 季月贤的话音落下,立时被季老夫人横了一眼。 “季家之前也是从土里刨食儿走过来的,怎么?以为家里有两个臭钱就了不起了?别忘了你吃的饭,穿的衣是怎么来的?!像政安和淮书这般脚踏实地有什么不好,若都像你们这般,季家迟早要败坏在你们手中!” 季月贤没想到自己不过一句抱怨,竟惹来老太太这般训斥。不过,看到老太太能这么中气十足的骂人,季月贤便也放心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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