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在看到陆政安的那一刻,宋淮书这才松了一口气。看着他手里捧着的满满一海碗清水,心下自责的同时,更是一阵阵感动。 “对不起,我太入迷了。” 陆政安还以为他遇到了什么事,听到他的道歉不由得放下心来。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笑道:“吓我一跳,我还当怎么了呢。去那边凉亭坐下休息会儿吧,看了这么久也该累了。” 闻言,宋淮书乖顺的随着陆政安穿过松柏小道来到一处凉亭内。待两人在亭子里坐下后,陆政安便将手里端着的水递给了宋淮书。同时,又从他们先前来时带来的布袋里摸了几片桃干出来。 “这会儿天儿正热,你想看再等一下再去也不迟。这水是他们寺外龙泉山上的泉水,口感甘甜清冽,你尝尝看。” 宋淮书点了点头,捧着海碗正要去喝,先前那个哭闹的孩童也被一个身穿绸缎长袍的男子抱了进来。 许是那孩子哭的时间也不短了,头上的两个揪揪都被汗水给浸湿了,白嫩嫩的小脸儿上泪水鼻水糊了一脸,那模样狼狈又可怜。饶是如此,那孩子仍旧紧搂着男子的脖颈啼哭不止,口中呜呜咽咽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带孩子的那位男子年岁并不大,虽衣袍都被孩子抓出了褶皱,但都掩不住一身的清贵气。而对方似是先前从来没带过孩子,面对怀里啼哭不止的小孩子,男子眉头紧皱看着颇有些不耐烦,可却又无从下手。 宋淮书是个心肠极软的,看那孩子哭的凄惨心下便觉得可怜。有心想要哄一哄那孩子,却又担心陆政安会不开心。眼神瞥了好几眼后,最终侧头看向陆政安。 陆政安哪里不明白他的心思,拍了拍他的手背对他扬了扬下巴,说道:“去吧,没事。” 不过,在陆政安说完,想到宋淮书性子怯懦不太喜欢跟陌生人打交道。便也跟着站了起来,从牛皮纸包里拿了两片桃干一同走了过去。 “哎呀,这桃干酸酸甜甜的真好吃,你要不要尝尝?”说着,陆政安将桃干喂到了宋淮书的嘴边。 宋淮书被猝不及防的投喂了一口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加之周围还有其他人在,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不过那小孩子在听到陆政安和宋淮书说话后,哭声便真的渐渐小了起来。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紧紧盯着两人,慢慢地开始‘干打雷不下雨’了 见陆政安的招数果然奏效,宋淮书忍着羞意低头将陆政安举到自己嘴边的桃干咬了一口。而后,极其配合的配合点了下头,夸赞道:“嗯,确实好吃。” 桃干散发出来的香气引得小孩子渐渐忘记了哭泣,小脑袋依靠在锦袍男子的肩膀上,悄悄地觑着对面的陆政安与宋淮书。 等宋淮书将一片桃干慢慢吃完,小孩子已经馋的开始流口水了。锦衣男子感觉到胸口一热,低头发现竟是怀里孩子的口水,原本就紧皱的眉头直接拧成了疙瘩。 “我说你小子都这般大了,竟然还流口水?!” 说着,男子从袖袋里摸出帕子,一脸嫌弃的开始帮小孩子擦拭口水。而那小孩子任由对方帮他擦拭,目光依旧紧紧盯着宋淮书与陆政安。 见宋淮书又去捏第二片桃干时终是忍不住,抓着年轻男子的衣袖,奶声奶气的说道:“阿叔,我想吃那个人手里的东西。”
第三十三章 陆政安大方的将牛皮纸袋里的桃干送给了那个小娃娃, 恰好天气炎热,他和宋淮书待在凉亭里着实无聊,便又哄着他玩了片刻。等到日头稍微西斜, 便同亭子里纳凉的一大一小起身告辞,继续在碑林里参观起来。 龙潭寺的碑林很大, 若是一座座的仔细看怕是两三天也未必能看的完。而且宋淮书也知道,陆政安对碑林兴趣并不大, 能耐着性子陪他观赏了这么久,已然是不容易了。 所以, 宋淮书将碑林里几座闻名已久的都看了一遍, 便转头招呼身侧的陆政安离开了龙潭寺。 陆政安原以为宋淮书估计要泡在这座园子里一下午了,如今不到申时便打算离开。心里疑惑的同时, 也着实松了一口气。 毕竟他只是一个大老粗,借着原身的光倒是能看懂石碑上的碑文,但也仅仅能看懂而已, 若是让他说出个一二三来,他却是不行的。 不过, 看宋淮书离开时眼神里多少有些不舍,陆政安心里不禁有些心疼。“索性时间还早,你若是真喜欢还可以在看一会儿,咱们迟一些走也不要紧的。” 闻言,宋淮书轻轻摇了下头。“之前在私塾读书的时候, 便听教我们的先生提及过龙潭寺的碑林,一直心向往之, 但却都没有机会过来看一看。如今得见真容, 我已经满足了。” 说罢,宋淮书停下脚步, 转身面对着陆政安语气真诚的道了句谢。“我知道你对这些不感兴趣,能陪我这么久我真的很感激,也很开心。” 宋淮书的话音还没落下,额头突然一疼。双手下意识的捂住额头,有些诧异的看着对面的陆政安。 “人生在世不都是凑合着来的?再说了,你我是马上要结契的契兄弟,你的心愿我又怎么能不满足?” 陆政安看着宋淮书捂着额头的手一直没有放下来,担心自己的手劲儿太大给他弹出个好歹来。抬手将宋淮书的手挪开,见额头被自己弹过的地方果然有些发红,心里不禁有些后悔。 想用手指帮他揉一揉,但看宋淮书白皙的皮肤,怕被自己的手指揉过之后情况更加的糟糕,遂便屈起手掌用衣袖帮他擦了擦额头。 宋淮书看着一脸认真的陆政安,只觉得心中一阵钝痛,抬手握住他的手,轻声说道:“没关系的,我不疼。你不用这么小心,我又不是姑娘家敲一下也敲不坏的。”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不由笑了出来。等到再次迈步往前走的时候,两人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人群中也没有松开。 …… 宋希仁在陆政安和宋淮书走了之后,整个人就开始心神不宁。背着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直晃得宋兰氏一肚子火气。 “你这人有完没完?!亏的没给你脖子里套上犁耙,否则家里的地都要被你趟平了。” 听发妻语气里压抑的火气,宋希仁也就停了下来。瞧着一脸风轻云淡做针线的宋兰氏,忍不住说道:“你说你,淮书他们两个人出去,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担心?” “担心什么?他们两个那么大了,有什么好担心的?难不成他们俩还能把自己弄丢了不成?!你要是真闲的无聊,就去铺子里帮小陈干活儿,别在我眼前转悠,我瞅着你这样实在是头疼。” 宋希仁转身在宋兰氏对面的凳子上坐下,倒了杯凉茶抿了一口后,将杯子放在桌案上后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们俩人又不是傻子,丢肯定是丢不了的。”宋希仁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我担心的是眼下陆政安还不知道淮书跟寻常人不一样,若是淮书忍不住跟陆政安坦白了,陆政安若是接受不了,淮书一个人该怎么办……” 听自家夫君说起这个,宋兰氏也放下了手里的针线,抬头看向宋希仁问道:“先前我就想让你跟陆政安实话实说的,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推托,眼下你倒是知道急了。” 见宋希仁似是一下被人抽去脊梁骨的似的整个人身体都塌下去了,宋兰氏又有些不忍心,于是开口劝慰道:“你别担心了,我瞧着陆政安对咱们淮书极是上心,为人也敦厚老实,便是在意淮书的情况,应当也不会丢下他一个人。” 想到陆政安对待宋淮书的态度,宋兰氏总觉得便是他晓得了宋淮书的情况,应该也不会嫌弃他。只是人心多变,她心里便是相信,可是也不好笃定陆政安一定就是那样的人。心里祈祷的同时,也在为最坏的情况做着准备。 “这事也拖不得了,等后面有机会跟他实话实说吧,万一真如你说想,总不好让淮书越陷越深。” 听到宋兰氏的话,宋希仁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 两人在江安镇逛了一天,等回到家时,已经是华灯初上了。 宋希仁和宋兰氏在家早已经在胡同口张望了无数次,直到两人并肩踏着黑暗牵手走到门口,两人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在松口气的同时,宋希仁看着两人牵着的手,脸色便有些黑了。但想着两人之间没了那层窗户纸,而陆政安也算是自家人了,只能默默咬牙忍下了。 “你们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可担心死我们了。” 宋兰氏一边说,一边将两人迎进门。 闻言,陆政安松开宋淮书的手,满是歉意的解释道:“回来的时候骡车坏在半道了,让伯父伯母跟着担心了。” 说完,陆政安侧头看了眼身侧的宋淮书,柔声说道:“回家好好休息,我明日再过来看你。” “天都这么晚了,你一个人走山路并不安全吧?” 此时虽是盛夏季节,但亥时初天色也已经完全黑了。化龙镇距离化龙山虽然不过几里路。但陆政安回家还得爬山,宋淮书怎么想都放心不下。不过,眼下父母都在,而他们也尚未结契,想让陆政安留宿的话,却也不好说出口。 一旁的宋氏夫妻怎会听不出自家孩子话里的意思,老两口悄悄对视一眼,一个带着调笑,一个有些气急。 不过气急的宋希仁在发妻横过来的眼刀后,便也只能忍气吞声将头转到一边。 “淮书说得对,你回去还得走一段山路,确实不太安全。不如在我家先暂住一宿,明日一早再回去也不迟。” “谢谢伯母,不过家里还有一群鸡鸭,晚上断是不能离了人的。镇上距离我家又不远,况且今天月色正明,路上不会有什么事的。” 说着,陆政安跟宋淮书点了点头便要转身离去,突然想起手里的布袋子装着的东西,忙低头掏出来递给了宋淮书。 “今日在庙会上买的东西差点儿忘记给你。”陆政安从布袋子掏出一双崭新的千层底布鞋,还有一方绣着宝相花的帕子。 “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们也赶紧回家吧。” 陆政安把东西递给宋淮书后,再次同三人打了个招呼这才转身离去。 虽说陪着宋淮书走了一天,可陆政安并没有感觉到疲惫。脑海中想着今日与宋淮书的种种,心里反而一阵开心。 …… 翌日睡醒后,陆政安便立刻起了身。把家里的鸡鸭鹅喂好之后,收拾收拾便再次去了化龙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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