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政安揣着墨迹还未干的契约,晕晕乎乎的出了沈记酒楼。回头看向沈记黑底金漆的招牌,同时也看到了窗口处笑眯眯挥手冲他打招呼的沈念瑾。 此时此刻,陆政安确定沈念瑾不光做生意是把好手,能够洞察人心,更甚至还是一个蛊惑人心的大师。 虽说同沈记合作是件天大的好事,可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把契书给写了,实在是让人觉得无奈和迷茫。 自陆政安说要去沈记同他们老板谈生意,心里便一直悬着。在看到陆政安从沈记酒楼出来之后,立时丢下手里的账册迎了出来。 “谈的什么生意?怎么样了?”宋淮书说完,见陆政安表情有些异常,悬着的心又一下提了起来。“你怎么了?可是沈老板为难你了?” 见宋淮书有些急了,陆政安握着他的手忙摇了摇头,安抚道:“没有,既是他主动邀我一起谈生意的,又怎么可能会为难我。”说着,陆政安将手里已经写好的契书递到了宋淮书手里。 宋淮书将契书接了过来,仔细看了一遍后,心中又惊又喜。“有了这张契书之后,日后作坊就可以大胆的干了。若是生意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再扩大规模呢。” “确实,这张契书算是给咱们作坊兜底了。你现在柜台守一会儿,我去里面跟老夫人说会儿话。” 沉浸在喜悦中的宋淮书点头应了一声,看着陆政安进入内室后,便又回到柜台后开始噼里啪啦拨起算盘珠子来。 “回来了?”季老夫人一边剥着松子喂给正在低头解九连环的陆星沂,一边温声问道。“怎么样?事情可谈妥了?” “嗯,沈老板日后打算开茶楼,想订咱们的干货,我已经答应了。” 陆政安说完,见季老夫人表情动都未动,陆政安来到一旁的椅子旁坐了下来。“老夫人,沈老板的祖父您应当也认识的吧?” 提及沈念瑾的祖父,季老夫人剥松子的动作顿了一下,转头看向陆政安微微点了点头。 “认识,怎么能不认识。要说沈念瑾的祖父沈熙川也算是一个奇人,同他契弟一起白手起家,两人的事在当时也算是一个传奇了。” 说着,季老夫人便将自己知道的跟陆政安尽数都说了一遍。 而一旁的陆政安听着沈熙川和夏唯谨的发家史,总觉得哪有又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陆政安坐在凳子上思索了片刻,整个人惊奇的发现自己同沈念瑾的祖父确实有些相似。 这一瞬间,陆政安不禁开始怀疑,沈家的这位长辈可能是和他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 不过猜测归猜测,生意归生意。如今沈念瑾已经把这么大的馅儿饼捧到了他面前,并且他还已经接下来了。那他若再把握不住,属实是丢人了。 想通之后,陆政安心里顿时轻松了大半。伸手戳了戳自家闺女鼓鼓的脸颊,在收获了一个白眼儿之后,陆政安这才心满意足的站起身。 在临走出门时,陆政安脑子里又想起了沈熙川,回头问季老夫人道:“那沈老板的祖父可还在世?” “沈老和他契弟感情甚笃,在夏老过世没多久,沈老也就撒手人寰了。” 听到这话,陆政安不禁有些惋惜。“那还真是可惜,这么传奇的人物,若有幸能见得一面,人生也算无憾了。” …… 铺子开张当日虽然被马老板影响了一些,可总体来说成绩还是喜人的。 为了答谢众人这段日子的辛苦,陆政安除了在沈记订了席面之外,还另外给众人包了一个二两的红封,就连陆星沂也都有份。 拿着红封的陆星沂,回想起客栈小二拿到赏银的模样,对着陆政安和宋淮书拱了拱手,怪声怪气的说道:“多谢两位老板。” 陆星沂可爱的模样逗得众人忍不住笑了出来,宋兰氏笑着将陆星沂搂到自己怀里,亲了亲她的脑门儿后,将手里的红封塞进了她的手里。 “行了,行了,好你就别在这儿现了,好坐着吃饭吧。” 解决一个心腹大患,铺子又顺利开张,加上陆政安和沈记又签下了契书,可谓是三喜临门。 想着未来蒸蒸日上的生活,陆长根心里极是开心,酒喝得也很是爽快,不管谁来举杯都跟着陪一个,等到一壶酒见了底,陆长根说话也都有些大舌头了。 沈记酒楼距离陆长根等人下榻的客栈,还是有些距离的。陆政安不放心醉酒的陆长根和已经微醺的宋希仁,便去租了辆马车。将人安全无虞的送回到客栈后,这才带着宋淮书往铺子里走。 今日月色正明,路上也并无多少行人。两人走在回去的石板路上,回想起今日发生的一切就跟做梦一样。 两人莫约走了半刻钟,都没有人开口说一句话。回头看了眼彼此,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今天是不是也喝了不少?没感觉不舒服吧?” 听着宋淮书的关切声,陆政安顺势歪头将脑袋顶在宋淮书的肩膀上。“嗯,没什么大碍,就是被风一吹有些头昏昏的。” 知道陆政安是伪装的,但宋淮书也没有拆穿他。反而一手拉过陆政安的手臂,架着他往前走去。 虽说近些时间陆政安操心费力的消瘦了不少,可是这么大身板儿的一个人压在宋淮书身上,也着实有些吃力。 架着陆政安才走了不过四五十米,额头便隐隐有些汗意,就连呼吸也有些粗重了。 陆政安的额头贴在宋淮书的脖颈处,宋淮书任何的异样自然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见宋淮书仍旧强撑着架着他走,陆政安轻笑一声,将手臂从他肩膀上抽了出来。趁着宋淮书还没反应过来,快步走到他的面前,弓腰将宋淮书背到了背上。 “你都喝酒了,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的。” “知道你累了,这会儿换我背你一段儿。”说着,陆政安反手拍了拍宋淮书的屁股,“乖乖趴好,摔了我可不负责。” 宋淮书同陆政安在一起这么久,哪里会不晓得他说着话不过是在吓唬他。“你这阵子都瘦了不少,我不想你太过劳累。” 闻言,陆政安心里不由的一暖。“现在累一些,等日后上了正轨就轻松些了。等咱们给女儿赚够了嫁妆,再存一些养老的银子,作坊和铺子交给一个可靠的人,我也带你出去游历一番,看看外面的好山好水。到时候就我和你两个人,谁都不带。” 宋淮书趴在陆政安的背上,一边听着陆政安说话,一边感受着他胸腔传来的震动,嘴角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 陆政安说完,见背上的宋淮书一直没有反应,忍不住颠了一下。“睡着了吗?怎么说话没有反应的?” “没有,就是在想,星沂现在才两岁多,你说的这种日子最起码还得十五年才能实现呢。” “十五年也很快的,你想想咱们俩都已经三年多了,感觉也就是一转眼的事情。” 不知不觉间,陆政安背着宋淮书回到了铺子。看着映着月光的渭水湖,毫无困意的陆政安拉着宋淮书来到湖边,吹着微凉的湖风,欣赏着眼前的湖景。 “等过几天,咱们在这旁边的空地上搭上一个凉亭怎么样?没事的时候喝喝茶,吹吹风,平时也可供人歇脚休息。” 宋淮书自然不会扫陆政安的兴,听他这么说,立时点头同意了下来。不过想到这边靠近沈记酒楼,宋淮书接着说道:“不过这里也不光是咱们自己的地方,若是想搭凉亭,最好还是得跟沈记他们商量一下。若是人家还有用途,也就别因为这点儿小事闹得不愉快。” 听到宋淮书的话,陆政安点了点头。“我明白,等过几天我去问问他们掌柜,若是不同意,咱们就不搞了。” 两人又在湖边站了一会儿,等到将近戌时,这才携手回了铺子。 在楼下的小隔间里洗漱了之后,陆政安便让宋淮书先上了楼,自己这将水端到外面。在陆政安收拾好,将铺子的大门顶好上楼后。床上的宋淮书已经放下了床幔,映着昏黄的灯光,陆政安只看到帐子内宋淮书隐隐约约的身影。 当陆政安伸手想要拨开床幔问宋淮书可还要喝水的时候,只听宋淮书满是惊慌的说道:“把灯吹了吧。” 陆政安还当是自己把人给吓了一跳,应了一声后便乖顺的把桌上的蜡烛给吹熄了。在重新撩开床幔,坐到床边的时候,只觉得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慢慢攀上了陆政安的后背。 不等陆政安反应过来,宋淮书已经贴着他的后背依偎了过来…… 这一夜,陆政安不禁春风得意,马蹄也疾。等到结束之后,宋淮书都已经是半昏迷状态了。 陆政安摸了摸宋淮书背后的薄汗,拿了帕子帮他擦了擦,这才拿了件里衣给他套上。看着宋淮书一动也不想动的慵懒模样,笑着伸手拧了下他的鼻子,再次吹熄了蜡烛搂着宋淮书进入了梦乡。 …… 之后的两日铺子里的生意也还算过得去,陆长根和宋家两位长辈见也没什么能帮得上忙的,便就带着陆星沂依依不舍的离开原阳城。 在坐上马车后,陆星沂红着眼睛扒着车窗看着两人喊道:“两位老板,我下次还来嗷。” 本来有些不舍得宋淮书和陆政安在听到陆星沂这话后,顿时忍不住笑了出来。 看着一行人出了城门,陆政安和宋淮书这才依依不舍的转身回去。 “季老夫人过两日是不是也要走了?最近一直在忙铺子里的事,也没好好同她老人家一起说说话。” 陆政安回想起现在的季老夫人,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哪里用得着我们陪,天天吃吃转转玩儿的开心着呢。先前还担心她会想不开,如今看来,她老人家比我们这些年轻人都要强上许多。” “那是自然,能让季家几十年屹立不倒,这份心性可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而且即便是季家地位不如以前,只要人都还在,以季家前些年积累的财富,只要后世子孙不惹是生非,就足够他们花用的了。” 说话间两人回到铺子门口,铺子里张嬷嬷正拿着抹布仔细的擦着柜台。而季月贤皱眉看着张嬷嬷忙碌的身影,不满道:“嬷嬷等陆政安他们回来自己收拾便可,您老这么大年纪了,仔细再闪着腰。” “老奴虽说上了年纪,可也没您说的这么不中用。闲着也是闲着,动缓着还能多吃一碗饭。” 张嬷嬷说完抬头看到正要进门而来的陆政安和宋淮书,忙放下手里的抹布,问道:“小小姐走的时候有没有哭鼻子?” 听张嬷嬷这么问,陆政安想起方才城门口时陆星沂说得话,忍不住笑了出来。“那丫头心大着呢,车子一动就冲我们喊,两位老板,她下次还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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