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别跟我装糊涂。”季老夫人用拐杖轻轻戳了戳陆政安,见小车里陆星沂啃苹果啃的满脸都是水,忙拿了细棉布帕子帮她轻轻擦了擦脸。 “哎,上次月贤来定然把上京的局势同你讲了吧。眼下圣上龙体抱恙,朝政大都是太子代为处理。太子为人贤明,在朝中也颇有威望。但贵妃娘娘和五皇子这么多年来颇受圣上宠爱,圣上若……,我这心里总觉得不太踏实。” 陆政安知道季老夫人极是拖着长子夫妇来了,心里定然是已经有了主意。问询自己的意见,除了显示他得老夫人看重,还想着日后不管他同季家谁起谁落,能够互相伸把手。 “其实,老夫人已经有了主意了,不是么?” 听陆政安这么说,季老夫人愣了一下后,笑着说道:“你又猜到了?”见陆政安神色未动,季老夫人继续说道:“那我想什么你可知道?” “大概能猜到一些。”陆政安诚实的回答道。 “既然如此,那你不妨说说看。”季老夫人也来了兴趣,看着陆政安眼睛里满是笑意。 一旁的季云磊听陆政安说能猜中老夫人的心思,心中自然不信。要知道他母亲掌管整个季家,心思最是难辨。他身为季老夫人的亲子尚不能猜透两分,陆政安这个刚找回来的外甥子又如何能看透老夫人心中在想什么? “老夫人的主意就一个字,散!” 陆政安的话音落下,季老夫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后,随即便郑重点了点头,看着陆政安的眼神更是充满了惋惜。 “政安,若是季家的这些子孙中有人能及你一半,我何至于苦苦支撑到现在?” 身为季家子孙的季云磊听到老夫人这话后,表情愧疚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对着老夫人俯首说道:“都是儿子无能。” 见状,季老夫人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让季云磊坐了回去。 “朝中大局已定,我不求别的,只求所有人都平平安安,全身而退。这次林州大旱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机会,刚好来下林州的钦差,乃是太子门下之人,正好给了我机会。此举之后,季家可能会元气大伤,但只要人都在就比什么都重要。至于能不能重新振作起来,就得看着帮不孝子自己了。” …… 季老夫人在陆家住了三天,这才依依不舍的回了江安镇。 在临走之际,季老夫人给了陆政安一个锦囊,看陆政安疑惑的眼神,季老夫人不由得苦笑了一声。“这东西不是特意留给你的,是让你代为保管一段时间。至于以后怎么用,交给谁,日后有机会,我自会告诉你。” 说罢,季老夫人看向一旁抱着陆星沂的宋淮书,握了握他的手后,笑道:“淮书,你是个好孩子,就辛苦你多多费心照顾政安和星沂丫头了。” “老夫人客气了,照顾政安和星沂,这些本就是我应该做的。” 季老夫人坐在马车里深深看了陆政安和宋淮书一会儿,这才放下车帘对赶车的老陈说道:“走吧。” 马车悠悠的启动,陆政安和宋淮书跟着送了一段之后,这才停下了脚步。 看着马车渐行渐远,宋淮书站在陆政安身侧,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政安,我怎么觉得这次老夫人说的话有些怪怪的?季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闻言,陆政安看了下宋淮书的表情,觉得有些事情也没必要瞒他,索性也就点头承认了。 “确实有些问题,不过有老夫人在,应当能平稳度过。只是经过此事之后,季家估计会大不如前,老夫人同我们交代这么多,怕是心里也是没底的。” 看宋淮书一脸不解,陆政安回头确定四周并无他人在场,便将季家面临的处境跟宋淮书说了一遍。 “贵妃娘娘得皇上宠爱多年,不管是贵妃娘娘和五皇子,还有季家,在有些人眼中总是个危险的存在。毕竟季家经商多年,积攒的家底可不是一般人家能够比拟的。” 听陆政安说到这里,宋淮书已然有些明白过来了。“这时候老太太召回大舅舅是何用意?毕竟林州正遭遇旱情,他这个时候回来,会不会让人起疑心?” “还不至于,现在朝政都有太子处理,而且季家这一代并无大能之人,便是他回来也不会引起大波澜。太子羽翼已丰,又是个贤明的。他朝中风评极好,太子日后登上大位是必然的。老夫人为保贵妃娘娘母子和季家,决定将季家大半身家献给太子。” 待陆政安说到这里,宋淮书已经立时反应了过来。仔细想了下老夫人走的这一步,宋淮书不由得啧舌。“这,这,季家积累了这么多年的家财,老夫人说散就散,这魄力可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不过季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季家这些人的日子,怕是不会太好过了吧。” 闻言,陆政安不由轻笑了一声。“倒也没有你说的这般惨,季家经商这么多年,暗地里还有多少产业,谁也不曾知晓。不过唯一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若太子点了头,只要日后季家这些人安安稳稳的,不惹是生非,未来的日子定然能平稳度过。” 说完,陆政安见宋淮书还想说什么,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行了,咱们不说他们了。这会儿日头渐渐大起来了,你看咱家闺女晒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你还是带着她先回家吧。这几日老夫人在,园子里我也没怎么去过。距离上次浇水已经快大半月了,也不知有缺水了没有。” 宋淮书仔细看了眼陆星沂的表情,见她小脸儿晒得微红,忙从怀中掏了方帕子出来盖在陆星沂的脑袋上。 小小的帕子往陆星沂脑袋上一放,整个人似乎是被封印住了一般,僵着脖子一动也不敢动。 看着她那小模样,陆政安忍不住笑出了声,伸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伸手将她接到了自己怀里。 在钦差大人来到林州的第十天,朝廷终于发下了救济款。 陆家村本靠着自己村子打的几口井成功自救,但为了表扬他们此番作为,特意也发了救济款给他们。 面对这笔意外之财,村里众人显得很是兴奋。不管走到哪里,都能见到扎堆儿讨论这件事的人。 在发救济款那天,县令却一反常态的亲临陆家村。众人皆以为县令大人是在夸赞他们村儿在这次旱灾中的所作所为,只有陆政安和宋淮书感觉那位年轻的县令看着他们的眼神颇为怪异。 直到陆政安领完救济款,带着宋淮书和陆星沂准备回家的时候,县令大人却突然命人叫住了他。 就在陆政安在跪与不跪只见摇摆不定的时候,便觉得县令大人的目光在他身上仔细扫视了一遍后,便对他挥了挥手。 见状,陆政安索性装了个糊涂,对着县令拱了拱手这才转身离去。 等到陆政安一家三口从村里回到家的时候,发现门口竟然栓了两匹马。陆政安绕着院子走了大半圈儿,这才不远处山坡上的季月贤。 见陆政安发现了他,季月贤笑着对他挥了挥手。而后带着随身的侍从,慢慢走了下来。 “救济款领到了?领了多少银子?” 发放救济款并不是什么秘事,季月贤知道也实属正常。听他这么问,陆政安如实答道:“按人头发的,每个人五钱银子,不算少了。” 闻言,季月贤负着手点了点头。“季家大半家底儿都掏出去了,能算少么?” 听到季月贤的话,陆政安不由得挑了下眉,那表情显然有些惊讶。 见状,季月贤不由得苦笑一声,不过笑声过后,脸上确实少有的轻松。随即对着身后的随从摆了摆手,示意他远离一些。 等那随从走远了之后,季月贤这才对陆政安说道:“这一下季家虽然有些伤筋动骨,但至少能保的贵妃娘娘和五皇子无恙也不能算亏。这下老太太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了。” “能达成所愿已然不易,老夫人是个豁达之人,那些身外之物,老夫人怕是从没看在眼里。” 两人边说便走,待回到陆家小院的时候,正看到院子里宋淮书在牵着陆星沂的一只小手在院子里行走。 只见陆星沂迈着两条小短腿儿走的摇摇摆摆,活像一只刚破壳的小鸭子一般。 “陆政安,告诉你个好消息,我也要有闺女了。以后,我可再也不羡慕你了。” 季月贤一直很是喜欢陆星沂,一直暗戳戳的想将他闺女拐走。如今陆政安瞧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忍不住说道:“是闺女,还是小子还说不准呢,你显摆什么?等你家闺女真生出来再说。” 陆政安一句话噎的季月贤一句话说不出来,瞪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怒道:“我家若真是小子,等我儿子一落地,我就请老太太做主给他俩定娃娃亲!我非得把你家闺女给拐走不行!” …… 进入四月之后,天气越发的炎热,园子里的果子也到了生长的关键时期。 看着炎炎的烈日,便是园子已经被浇了三遍,陆政安心里仍然开始担忧起来。毕竟后面几年,家里的出息全指望这十多亩的果园。 为了能有个好收成,陆政安和陆长根爷儿俩恨不得天天泡在园子里,唯恐有一丝疏漏。 在园子里走了一圈儿后,陆政安一把将头上带着的草帽抓下来扇了扇。“这都快四个月没下过雨了,这老天爷是真不想给人留活路了。” “哎,今年的天气是真反常,往年便是旱也不照这般,这才五月份,感觉都要跟下火一样了。真等到了大伏天,怕是真的要热死人了。不过,别管咋说,这园子里的果子咱们务必伺候好了。今年天气大旱鲜果少,今年的果干定然能卖的上价儿。现在我只要一想到你包山投了那么多钱进去,我心里就慌得很。再不赚点儿银子,你说可怎么整吧。” 闻言,陆政安心里不由一暖。“好在欠的都是我岳父的,不是太着急还。” 陆长根热的抹了把脸上的汗,找了棵比较大的桃树在树荫下蹲了下来。 “欠你岳父的不是欠呀?总归都是债。而且宋大哥和大嫂年岁也都大了,手里没点儿应急的银子可不成。”说罢,陆长根坐在树下眺望着远处耷拉着叶子的桃树,叹道:“哎,看这叶子有都有些耷拉下来了,估摸着还得再浇一遍。” 一提浇水,陆政安肩膀都隐隐作痛。仰头看了眼瓦蓝瓦蓝的天空,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眼看着日头越来越大,园子里也没什么事,两人便各自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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