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刚迈入门口,抬头就看到宋淮书站在厨房外。陆政安见他身上的棉袄只是披着,忙疾步走过去帮他将领口的盘扣扣上。 “你这才刚起来怎么也不把衣服穿好?万一着凉了可怎么好?” 宋淮书仰着头,像只小猫咪一般任由陆政安动作。眼角瞥见厨房的桌案上放着的羊腿,好奇的问答:“方才谁来了?怎么还提了只羊腿?” “是你舅舅过来了,帮你们寻摸了一批果树苗,过来知会我们一声。” 闻言,宋淮书眼睛不由得一亮。“舅舅帮我们买了多少?可够用?够用的话,正好政安不用往外跑了。” “还差了些,不过这样已经很好了。否则靠我自己去问,不晓得能不能买到呢。等年后母亲回去走亲戚的时候,咱们也备上一份节礼让母亲帮着捎回去,也算是咱们一份心意。” 宋淮书自然不会反对,听陆政安这么说立时点了点头。 几人说着闲话,不知不觉馒头就已经全部蒸好出锅了。 冬日里气温低,先前出锅儿的馒头放在客厅里已然都凉透了。 宋兰氏从屋内找了几个布袋子把馒头都放了进去,扎了口袋之后,这才对陆政安和宋淮书说道:“你们这几日都忙得够呛,知道你们家离不了人,我也不留你们多住了。咱家骡车你们走的时候先牵走,等过两日走油的时候你们再送来。” 一般过年炸肉片,豆腐,肉丸,菜丸子这类的东西都叫走油。 走油是个极耗时间的活,便是家里没什么亲戚的,没有个一天的时间也是出不了灶屋的。 这阵子宋希仁忙铺子里的生意,家里的活计帮不上手。加上陆政安也不知道该准备什么,索性走油也和宋家一起合着弄了。 和宋兰氏说定了日子,陆政安把装好的馒头装上了车。小心翼翼的搀着宋淮书坐在车辕上,两人这才往家走去。 陆政安从丑时便起身了,揉了大半天的馒头,又看了半上午的火,整个人困倦的脑子都有些木了。 带着宋淮书到了家之后,陆政安将车上的三袋馒头卸到里屋,本想靠着床铺休息一会儿,没成想竟然稀里糊涂睡着了。 等到感觉有人在对他动手动脚,睁开眼睛正见宋淮书俯身帮他褪去脚上的鞋袜,一盆冒着热气的洗脚水放在床脚的位置。 看到陆政安睁开眼睛,宋淮书轻声说道:“我帮你把脚擦擦再睡,这样也能松快一些。” 陆政安见状忙翻身坐起,揉了揉脸转头见外面天都已经黑了。 将宋淮书手里的擦脚布拿过来,陆政安忙让他坐在旁边休息。 “我中午的时候睡了一觉,现在一点儿也不累。母亲不是也说了嘛,我现在已经过了三个月,已经能干点儿轻省的活计了,你也不用一直盯我盯这么紧。” 陆政安弯腰将洗脚盆拉到自己跟前,听宋淮书这般说,不赞同的瞥了他一眼。 “这洗脚盆都能有四五斤重了,再加上这半盆水,你端着不费劲?万一地上结冰你再滑倒了,你让我如何是好?我知道你想帮我分担,但是也得量力而为,以后可不许再弄了。” 闻言,宋淮书乖巧的点了点头。想起下午舅舅带来的好消息,开心的眼睛都要眯起来了。 陆政安看着他的模样,忍不住一阵好笑。“你这是想到什么了,这般开心?” 听到陆政安问话,宋淮书抬眸看了他一眼,回道:“先前我一直觉得舅舅这个人挺讨厌的,没想到关键时候竟然愿意帮我们这么大的忙。” “毕竟是血脉至亲,父亲母亲找上门让他帮忙,舅舅哪能置之不理。不过舅舅也真是厉害,果树苗这么不好买,他竟然一下能帮着寻到四五百棵,实在是帮了咱家的大忙了。” 宋淮书难得见陆政安这般激动,一时忍不住笑了出来。 “外祖父和舅舅都是读书人,在江安镇开了家私塾慕名而来的学子颇多,其中不少家境殷实的人家。这些人家做什么生意的都有,指不定里面就有果木生意的。” 说罢,宋淮书看着陆政安眼睛里的满是红血丝,不禁有些心疼。 “我做了饭你要不要吃点儿?瞧你眼睛都红了,这两日家里没啥事儿好好休息一下吧。” “忙叨了一整天也没什么胃口,今天晚上就不吃了。你可吃过了?” 宋淮书点着头,见陆政安洗好了脚,本想拿布巾帮他把脚擦拭干,不过刚拿到手还没等他蹲下身,就被陆政安给瞪了一眼。 “这等事我哪能用得着你来,坐着歇着吧,我去把大门锁了。” 陆政安弯腰将洗脚盆端出门外,将大门顶死,又在院子里检查了一遍,见没什么异状,这才放心的进了屋。 …… 陆政安到底年轻底子好,睡了一夜便也就恢复了精神。想到过几日就是新年了,趁着这两日空闲,就把家里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个遍。 直到腊月二十五到了和宋兰氏约定的日子,这才套上车带着宋淮书去了镇上。 不过在进到化龙镇后,陆政安并没有先去宋家。而是带着宋淮书去了回春堂,让郑大夫帮着把了次脉,确认一切都好,这才放心的往宋家走去。 许是马上到了年尾,众人的年货都置办的差不多了,街上已经不如先前那般拥挤。 陆政安牵着骡车来到宋家所在的胡同口,正好遇见正要去铺子里的宋希仁。 看到两人过来,宋希仁忙快走了几步。扶着宋淮书让他下了车之后,便对两人说道:“你娘在家已经准备着呢,你们赶紧过去帮把手去,我中午没事的话,到时候也会早点儿回来。” 宋家杂货铺规模不小,加上宋希仁做生意诚实守信,回头客一直不少。 如今正是家家户户都要添置东西过新年的时候,杂货铺子的生意自然也跟着忙了不少。 只是铺子里只有一个小陈帮工,人一多根本忙不过来,宋希仁这个老板就不得不上阵了。 “晓得,父亲快去忙吧,家里一切有我们呢。” 宋兰氏是个大方人,需要走油的东西一样样切好剁好都已经将近午时了。 待宋淮书将灶膛里的火引燃开始过油,满院子都弥漫着香气,再加上外面时不时响起的鞭炮声,陆政安这才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过年的气氛。 “听这外面的鞭炮放的真热闹,今年咱们也多买一些放着玩儿吧。” 宋淮书裹着棉衣坐在灶膛前,伸手从盆子里摸了一个刚出锅儿的肉丸子咬了一口。 只是这丸子刚刚出锅,正烫人的紧。宋淮书一时不防,被肉丸子里扑出来的热气给烫的倒吸了口凉气。 “你这傻孩子,这丸子刚出锅儿你就拿着吃,你就这么嘴紧,就不能等一会儿?” 闻言,宋淮书呵着凉气,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闻着这味道嘴馋的紧,就忍不住想先吃一个。” 陆政安听他这般说,从旁边案板上拿了一只瓷碗帮宋淮书装了几个肉丸子递到了他手里。 “就知道你该饿了,冷凉了慢慢吃。” 灶台后的宋兰氏瞧着两人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低头将锅里已经炸至金黄的丸子,用笊篱捞到了旁边的瓦盆里。 三人热火朝天的忙到了半下午,刚坐下喝口水喘喘气儿,宋希仁便提着半篮子菠菜走了进来。 “今儿运气不错,竟然遇到一个卖菠菜的,我瞧着绿油油的还挺不错,就买了半篮子回来,吃涮锅,或者拌凉菜都是一道好菜。” 乡下地方条件不好,没有暖房,更没有大棚,所以绿叶蔬菜极是难得。 这菠菜虽然也挺耐寒,不过却发芽率并不高,这边种的人并不多。以至于陆政安种秋菜的时候,压根儿就没想起来菠菜这种绿叶菜。 “这时候菠菜怕是不便宜吧?我瞧着周围种这菜的人少之又少。” 宋希仁笑呵呵的将篮子放到案板下,把手洗干净这才回道:“十个铜板一斤,这么一篮子三斤多点儿,让我一下全给包圆儿了。” 说完,宋希仁从盆里捏了一块儿炸鸡放进嘴巴咬了一口,一边吃,一边说道:“等下你们回去的时候拿走一半,这玩意儿不耐放,我和你娘也吃不完这么多,烂了属实可惜。” 陆政安正担心宋淮书营养不均衡的问题,见宋希仁这么说也不跟他客气,当即道了声谢便答应了下来。 几人坐下说了会儿闲话,见外面太阳开始西斜,宋兰氏担心晚一些路上太冷,便把过好油的各种东西都装了一半,直把背篓塞得满满的,才让陆政安和宋淮书回去。 这是宋淮书出门之后的第一个新年,想到这个春节家里只有他们老两口孤零零的过,宋希仁心里便一阵难受。 依依不舍的把两人送到胡同口,直到两人背影消失不见这才转身回家。 然而,陆政安带着宋淮书回到化龙山,远远的便看到一辆马车停放在门口。 两人疑惑着走到近前,正要询问来人是谁。只见车厢里的人听到脚步声,撩开车帘见到来人是陆政安和宋淮书二人,立时从车辕上跳了下来,俯身对着二人行了一礼。 “小人给两位公子请安。” 陆政安隐隐觉得那人有些眼熟,待仔细辨认之后才发现,来人竟是先前季家来拉桃干的李管事。 “原来是李管事,你这时候过来可是有事?” 闻言,李管事笑道:“我家公子来信交代,让小的给两位公子来送节礼。” 一听对方竟然是来送节礼的,陆政安张口便要拒绝。然而那李管事似乎早已经预料到了陆政安会说什么。 转身看也不看陆政安和宋淮书的反应,快速的让车把式和随行的小厮把车上的东西搬下来后,不等陆政安开口说话,便驾车扬长而去了。 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以及门口小山一般的各式节礼,陆政安好半天才对宋淮书说道:“天底下还有这样送礼的?这几个人指定是季月贤特意交代的。” 见陆政安一脸无奈,宋淮书忍不住笑了出来。“行了,先把东西搬回家再说吧。” 季家送的东西多是一些吃的,而且还不怎么耐放,便是他想退还回去也不太可能。 一旁的宋淮书看陆政安一脸苦恼,忍不住开口安慰道:“好在都不是什么贵重物品,送来就送来吧。人家既然有心想要跟咱们来往,且行事也还算有分寸,咱也不能一味地把人拒之门外。” 陆政安知道宋淮书说的在理,应了一声也不再纠结。挑了一些相对比较稀奇的出来搬到了里屋,其余的分了几份放在了堂屋的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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