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也不是能掐会算的神仙,猜不准投档线,只要学生们别为爱昏头故意滑档,或者分数低却硬报清北,他都不会干预。 “本一A,中山大学。专业,经济学、法学、历史、英语、汉语言文学……”因为准备充分,唐笑笑选得非常快,本一A、本一B和本二A全部填完后,她盯着电脑屏幕,从上到下将整个界面默读两遍,又召唤班主任看过,终于放心地点了保存键。 高中生涯到此结束啦,耶! 唐笑笑浑身轻松地出了校门坐公交车,回到家还不忘宽慰姜冬月:“妈,你放心吧,老师帮忙看了,我报的没啥问题,A不行还有B,准能捞着一个。” 哎呀她闺女真贴心……姜冬月欣慰之余,又有点儿不好意思,忙把凉皮和烧饼端出来:“快洗洗手吃饭吧,你爹领着笑安买西瓜去了,待会儿就回来。” “好~”唐笑笑应了声,一边吃东西一边盘算着暑假干什么,“听我们宿舍长说,新世纪那边每年都招暑假工,可以端盘子、刷碗,或者帮忙洗菜、卖饭,我要不跟她一起去?” 姜冬月立刻否决了:“你那个同学家在市里,去新世纪多方便啊。你来回坐车就要俩钟头,又累又不安全,跑那么远过去卖苦力图啥?还不如去板厂起钉子划算。” “也对啊,这样太浪费时间了。”唐笑笑从小下地干活儿,对打工并不执着,纯粹是觉得两个月的暑假太长,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进城太麻烦,那就去镇上?可是平村镇的门市都不大,客流量也少,根本不用招人。养小兔的话,暑伏天很容易热死…… 唐笑笑琢磨来琢磨去,忽然眼前一亮,“妈,要不我跟你学裁衣裳吧!学会了可以自己做裙子穿。” “行,咱们先试试看。”这次姜冬月痛快答应了,一来裁缝是门手艺,学好学差都比卖苦力强,二来她也能占个心思,不然老惦记闺女考大学的事儿,心里头发慌。 拿定主意,姜冬月很快从缝纫机旁边的鞋盒里翻出一本厚厚的大册子,擦干净灰交给唐笑笑,“你爹专门买的裁缝书,花了整整四块钱呢。那时候你还没上学前班,钱比现在值钱,可把你爹心疼坏了。” 又找出旧围裙和一块深绿色的薄绒布,“先用这个匝鞋垫,啥时候练熟了,妈就去青银县扯一匹好布教你裁衣裳,裙子挺好做的。” 唐笑笑:“嗯!” 她会用缝纫机,不觉得匝鞋垫有什么难度,没想到真上阵了手忙脚乱,稍不留神就会错针跑线,怎么也拐不出流畅的弧度,更别提匝“8”字纹或葫芦纹了。 难怪《裁缝精讲》的前五页都是鞋垫花样,原来这么有深意啊……唐笑笑并不气馁,反而愈挫愈勇,每天有空了就坐缝纫机前面练习,还用碎布头拼了三个豆包,装满棒籽儿后歪歪扭扭地可爱。 这天正准备拼第四个,突然电话响了,接起来一听,是班长提醒她看电视,“中央一台今天播报录取分数,你快看看过了没有。” “好,我这就去看。”唐笑笑道了谢,赶紧开电视找台,很快从蓝底的滚动字幕上发现了中山大学四个字,旁边写着红色的录取分数。 她过了! 过分数线了!! 唐笑笑顿时喜上心头,给班长回了电话后,继续盯着电视目不转睛,直到新闻结束才恋恋不舍地关掉。 她就知道自己一定能考上大学,嘿嘿嘿~ 可惜这会儿唐墨在板厂干活,姜冬月在东牛庄出摊儿,连唐笑安也拎着羽毛球拍和同学玩去了,唐笑笑满腔喜悦无人分享,只好刷刷刷地写日记,写完又去东屋拖出来两个大|麻袋,将高中三年的书本一股脑倒在荫凉处慢慢整理。 课本可以借人,单独放一边留着;练习册和作业本全写完了,装麻袋里卖废品;还有成捆的卷子和报纸……唐笑笑随手翻了翻,发现上面的字迹密密麻麻,还有各种圆圈方块五角星,密语似的充斥在角落。 最绝的是高二上学期那几张英语阅读报,底部空白处居然画满了蘑菇。旁边写着一行英文小字,意思是“每当我心情低落,题海中就开出一朵蘑菇花。” 唐笑笑:“……” 想起来了,当时她和同桌不知怎的沉迷于给流行歌曲搞翻译,很弄了些不伦不类的成品,那叫一个孤芳自赏傲视群雄。 赏着赏着,又开始模仿写英文诗,要不是后来作业太多,她俩甚至想取个组合名,将来偷偷地进军外语歌坛…… 越想越尴尬,唐笑笑匆匆把报纸重新打捆塞进麻袋,用力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她这样成熟的高中生,为什么会有这样不成熟的黑历史啊啊啊! 姜冬月对闺女的窘状一无所知,她今天难得生意好,忙到天色擦黑才收摊儿回家,进了门直奔厨房喝水。 唐笑笑正在切豆角,等她喝完才慢吞吞开口:“妈,分数线出来了,我考上中山大学啦。” 姜冬月“嗖”地精神了,感觉满身疲乏像被人施了法一样尽数消散,惊喜道:“这么快就出来了?笑笑你真棒!” 话音刚落,唐笑安咚咚咚地跑过来,绷着小脸十分矜持:“妈,我的通知书今天到了,三中的,也是九月一号开学。” “太好了!”期盼许久的两桩心事竟同日落定,姜冬月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把俩孩子夸了又夸,好半天才想起唐墨,“都这么晚了,你爹咋还没回来?” 唐笑安:“回来又走了,说去小卖部割猪肉,买瓜子糖。” 唐笑笑补充道:“还要买鸡蛋糕,然后去陈奶奶家里一趟。” 姜冬月:“……” 这个臭老黑,见天笑话她搞封建迷信,结果自己跑去拜菩萨了,噫~ * * * 乡下地界有点儿什么新鲜事传得飞快,加上唐墨美滋滋翘着尾巴炫了一通,唐笑笑考上大学的消息飞快传遍了整个石桥村。 人人都知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然而很多乡下孩子初中没念完就辍学打工了。即使九十年代经济活泛,乡亲们渐渐富裕起来,舍得花钱供孩子读书,能坚持走到大学这一步的学生也不多。 以石桥村为例,无论念大学、专科、职校还是其他,通通被乡亲称作“在外面上学的”。但仔细划拉,就会发现上一个考进名校的已经是七八年前了。 所以唐笑笑的成绩在村里相当轰动,别看面上不显,几乎人人都在议论,家中有孩子上学的父母更是羡慕。 “老黑家闺女了不得啊,头次下场就考中了!” “我都不懂啥是一本二本,上面还有三本四本吗?” “去去去,最好的大学就是一本了,咱村今年好像就她自己考上了,别的都是专科。” “哎呀,那可该着老黑风光了……” 当然也有说酸话的,譬如陈立贤爷爷就坐在井台边念叨,一会儿“文科生都是死记硬背书呆子”,一会儿“我家立贤运气不好,报志愿瞎了几十分”,不停地唉声叹气。 他是真心觉得憋屈,因为今年石桥村满打满算就六个人高考,陈立贤是唯一的男娃,平常成绩挺好,万万想不到会落在唐笑笑后面。 还落那么远。 “姑娘家上大学有啥用?还不如早点成家过日子,外面奔前途的都得是大小伙子,能吃苦,你说对吧?”老爷子拉着张长脸,也不管旁边人啥脸色,自顾自地吐苦水。 骑车路过的唐墨:“……” NND,要不是看老东西岁数太大,高低打二斤醋给他尝尝味儿,tui!
第184章 卖地钱(补) “噗!咳咳咳!” 唐贵闷酒下肚, 冷不防从舌头直通通酸到了胃肠,气得一边猛拍胸口咳嗽,一边龇牙咧嘴地骂刘小娥, “你发哪门子疯啊?酸死我了!” 刘小娥双手抱臂倚着门框,脸色难看得像泼了黑油漆:“哟~你尝出味儿了呀?我还以为你是块木头疙瘩呢!” “别人开板厂,买轿车,家里肥得流油。你倒好,喝酒喝酒,一天天地就知道喝酒,也不看看咱家这日子都过成啥样了!” 得, 又开始了……唐贵眼瞅阵势不妙,立刻放弃追究刘小娥狸猫换太子的茬,抱着水瓢不停地咕噜咕噜漱口。 “装死是吧?小贵子你长本事了啊!”见他这样, 刘小娥怒火更盛, 一口气从唐贵刚结婚那年喝醉酒摔进河沟, 骂到他前天赶集时数错钱, 没打半点儿磕绊。 大老爷们喝盅酒算啥毛病?当初看上你才是真瞎了眼……马秀兰在客厅望着儿子挨儿媳妇训,心里极其不是滋味, 奈何岁数越来越大, 早磨没了往日的威风,只敢躲在屋里一会儿坐下一会儿站起来, 嗨呀嗨呀地大声叹气。 刘小娥全当没听见,骂完唐贵又把枪口对准唐耀阳,“爹妈舍不得让你下板厂,托门扒窗户地送钱送礼, 把你拱市里面念书,你念了个啥?花一样的钱, 别人能考上名牌大学,你连高中都考不上!” “早知道你这么没出息,跟你爹活脱脱一个模子,我就不该供养你!真他妈狗肉上不了席,老根脚就不行!” 唐耀阳确实不爱用功学习差,还偷偷翻墙去过几次网吧,但他毕竟年纪小,还没修炼出亲爹的脸皮,没多会儿就被骂哭了:“你嫌我没出息,你去给有出息的当妈吧!” 说完用力摔门进屋,震得窗户玻璃哗哗响。 “反天了你!”刘小娥腾地起身要追,唐贵急忙把人拉住,“你跟孩子置气干啥,叫他自己关屋里反省吧。” 夫妻多年,他十分清楚刘小娥的脾性,边说边将倒霉催的酒盅扔到墙角,“你不待见我喝酒以后我就不喝了,发那么大火多伤身呀,消消气。” 连哄带骗地赔了一箩筐好话,刘小娥总算阴转晴:“我着急也是为了咱家过日子,偏偏一个两个的都不省心,唉。” 唐贵压低声音道:“甭发愁,我打听过了,咱村拆迁这事儿板上钉钉,拖不了几个月。到时候成拆迁户,咱们手里就有本钱了,想干啥不行呀。” 他不提还好,一提刘小娥脸色立马沉了:“你还有脸说?大哥家那块宅基地……” “嗨呀,那会儿谁能想到拆迁?就当破财消灾了。”唐贵其实后悔得要命,但事到如今只能自己找补,“大哥家三个人六亩地,咱家六个人十二亩地,按一亩八万算吧,能多分四十八万,比那块窝囊地儿强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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