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解臻怀疑,陈殊还是把姬长明这个少侠的角色做足了全套。 解臻的目光终于挪动了一下,他背着寨子的光,神情有些暗,声音稳稳地响起:“我们或许可以一路同行,你在青山找妹妹,我们也在找山贼。” “……”哈? 陈殊手微微一僵,愣在当场。他连忙回头,却见解臻又提剑再度朝他走来,这一次他边行边换了手执剑,到了陈殊身边,右手忽然拉过陈殊的胳膊。 “走吧。”解臻道。 陈殊:“……走、走哪?” “寨子。”解臻道,“天色已晚,外面湿寒,明早我们一起动身。” “不了吧……”皇帝这是要让他跟着他? 陈殊想挣开解臻的手,却见解臻忽然回头笑了起来,原本冷峻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柔和:“姬长明,你不是也要一个山寨一个山寨地找你妹妹吗?” “……” 解臻的笑容陈殊是见识过的,陈殊一想起当日在皇宫之时这人试探他的模样,心中暗喊糟糕。 解臻是不是还是不相信他的说辞,又对他起了疑心? 陈殊原本停顿的步子被解臻拉得往前踉跄了几步,解臻却难得停下来,托扶了他一把。 但他的手还是没有松开陈殊,修长的手指紧紧扣住陈殊的手臂,让陈殊有一种骨头都被磕痛的感觉。 陈殊只得做了几个深呼吸,暗暗在心理一番自我暗示。眼下皇帝虽然在怀疑他,但至少他又回到了这位皇帝的身边,比起之前自己想的要离开解臻至少一个月的要缩短很多。这个期间他或许可以侯在皇帝身边见缝插针,看看有没有机会可以为其尽忠的地方。 大青山的山贼那么多,不知道还有没有为保护皇上而献身的机会。 不过解臻武功如此高强,又好像不需要他去挡刀…… ——说起挡刀,也不知道崇三的武功如何。 陈殊忽然想到,崇三似乎打不过路七的样子,路七和现在的他比肯定是长明的武功更高一筹,但他的武功被解臻压制,是不是意味着解臻其实根本不怕崇三? 一推演到这里,陈殊的眼角不可抑制地跳了起来。 他复又看向前面拉着他的解臻,对方玄裳下背影挺拔暗沉,宛如深渊一样深不可测。 “那也好。想不到秦公子看上去冷冰冰的,竟然还会帮我。”陈殊只得在解臻后面用姬长明的语调打个哈哈,笑声道,“既然如此,那本少侠也就大人有大量,不计较你们两个人刚刚打我的事情了。” 解臻:“……” 解臻的身形顿了顿,又忍不住回过头看了陈殊一眼。 陈殊心中打鼓,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道:“秦公子,本少侠的脸有那么好看吗?你怎么总是盯着我?” 他说着,目光瞥向解臻,却见解臻嘴角竟然勾了一丝笑,闻言淡淡地“嗯”了声:“是挺好看的。” 陈殊:“……” 他决定路上暂时先不说话了。 陈殊汗颜,跟着解臻离开山林,重新返回后寨。此时地上原本跪着的四个人已经全数倒在地上,曲乌凭和之前被解臻一剑砍死的二寨主地上的血已经渐渐凝固,而后面两个人身上没有伤痕,但一个个都是睁着眼睛,瞳孔扩大,显然也都已经死了。 路七正站在尸体旁边,听到脚步声立即回过身来,见解臻手上拉着一人回来,眸中先是闪过一丝讶色,随后立即下跪行礼道:“公子,曲寨的人已经招供了。” ……招供了还杀人灭口? 陈殊暗暗地看着地上的尸体,已经明白解臻来到曲寨的时候,恐怕便没有打算留下活口。 他之前一个一个端掉山贼巢穴的时候下手还分了轻重,没有将这些山贼赶尽杀绝,只是让人报官捉拿,而今看来这样的做法相对于解臻的而言还是太温和了。 只是不知道曲寨的人到底招供了什么? 解臻“嗯”地应了一声,却没有接过路七的话,回头对陈殊说道:“这里后寨的房子还算干净,你先选间房间休息,明早我们再一道启程。” “……”解臻明显是不打算让他听到后面的对话。 陈殊默了默,但想到对方又回到试探自己的状态,只得压住好奇心,点了点头。 “也好,那本少侠就先睡了,明天劳烦秦公子再叫我起床。”陈殊说着,只好迈着漫不经心的步伐慢慢地往阁楼里挪去。 解臻目视着陈殊离开后,这才换了剑,将左手伸出。 火光摇曳,照亮了解臻的掌心,只见解臻的掌心中赫然是一片鲜红的血迹,因为染上的时间过得有些久了,一些血迹稀薄的地方已经干涸,唯有手掌的几条纹路上血迹汇在一起,形成深红的线状脉络。 解臻轻轻地阖了下眼睛。 “皇上受伤了?”旁边路七也见到解臻手上的血迹,脸上一惊。 “不是我的。”解臻看着掌心一会,慢慢地收拢手指,随后负手,目光重新落在地上的尸体道:“他们供出了什么?” “曲寨确实参与了劫物资一事。”路七道:“但他们只是劫物资的其中一个寨子,据曲寨的三寨主交代,这次大青山参与到此事的有一千五百号余人,曲寨负责的只是一小部分前期的事情。” “前期的事情?”解臻目光冷冷地扫过尸体。 “是。”路七略一犹豫,还是道,“此次押送的官兵三百人,被一千余人围在青山官道上剿灭,没有一人生还。围剿物资后,曲寨的人便撤离,后续善后由其他寨子负责,他们并不知晓物资到底运去了哪里” “那其他寨子有供出来吗?” “齐言储通知他们行动之时皆以蒙面示人,曲寨是以蓝巾为示,其他的还有红巾和黄巾,目前曲寨的人知道的也只有黄巾的人,是青山南部的寨子,具体哪家他们也并不知晓。” 解臻眯起眼,沉默了一阵道:“南部的寨子……那明天我们便先去会会那几家。” “是。”路七抱拳道。 解臻负手,旁边的火光将他的脸照得明明灭灭。 他的眼神却没有在停留在尸体处,抬眼往那人走进的阁楼看去。 阁楼里,已经有灯亮起, “夜深寒露重,这青山的气候还是太潮湿了。”解臻慢慢道,“他因我而受伤,路七,你将我的行装里取一件衣服送到姬长明的房间里,顺带再拿些伤药。” 路七微微一愣,看着阁楼里慢慢坐下的人影,很快点头道:“好。” * 陈殊离开后本想偷听一下解臻和路七的对话,但想到解臻武功压制自己,他只得将这个心思作罢。 他择了个还算干净的房间,这才插上门梢,点上油灯,将自己的左边上衣褪下,果然看到先前已经包扎好的绷带已经全部染红了。 他连日从京城赶至大青山,占着长明给的武功并没有在意伤口的事情,但自前两日开始胸口的疼痛便开始加剧,等到今天被解臻一掌打下半空,原本就没有养好的伤伤口彻底崩裂开来,流了不少血。 好在他有武功一直在压制,让自己看上去和常人无异。 陈殊庆幸自己出门的时候穿着黑衣,即便是有血迹晕染也不会让解臻辨认出来。 绷带已经被血和雨水浸湿,继续包着肯定会让伤口继续恶化,陈殊只好先将湿透的绷带取下,在房间里找来一块帕子,草草地擦拭着伤口的血迹。 伤口被水泡了一天,已经发了白,帕子擦得全红了,深处的血痕处还在不停地渗着血。 陈殊皱眉。 也就在这个时候,房门被人敲响了。 “谁?”陈殊问道。 房门外的人很快有了回应:“我是秦公子的属下。” 是路七的声音。 “稍等。”陈殊对这位暗卫的印象深刻,闻言立刻将带血的绷带抛藏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这才起身前去开门。 门打开,解臻的暗卫果然站在外面,这个暗卫此时手上正端着一盆热水,上面泛着蒸蒸的气息,盆子上旁边还放着一块干净的帕子。 “姬公子,这是刚烧的热水。我家公子的吩咐,特地让我给你送过来。”路七在门外道。 “……多谢。”没想到路七过来是送热水,陈殊一愣,很快将水盆和帕子接了过来,“有劳了。” 他的手脚麻利,并不像是受伤的样子。路七看着陈殊,心中有些惊讶,但还是从身上取出一瓶药膏道:“姬公子,这是伤药。我家公子说今天不小心和公子起了冲突,怕公子受伤,所以特地送来治疗跌打的伤药,还请公子不要嫌弃。” “……”陈殊没想到解臻居然还让路七拿过来这东西,心中有些纳闷。 但路七一番话说在前面,他也不好意思回绝,还是伸手接过伤药,又道了声谢。 见姬长明将伤药收下放进囊中,路七很快又将手上挂着的一件叠得整齐的衣裳取下,递给陈殊道:“姬公子,这是我家公子的衣物。公子说看姬公子淋了雨,怕公子没有换洗的衣物,便让属下也送过来一件。” 陈殊:“……” 解臻在干什么…… 陈殊看了眼路七手中的衣服,只见那衣服洁白,上有银丝绣成祥云样式,看上去素白淡雅,微微一愣,有些想不到解臻会有这样的衣物。 他见解臻为数不多的次数里,解臻不是穿着玄色便是穿着黑色龙袍,几乎很少看他穿浅色的衣服,更别提像白色这样颜色了。那人城府深得可怕,连自己都看不透,陈殊实在想不到解臻穿起这素白长衫时是什么模样。 “这不太合适吧。”陈殊很快拒绝道。 解臻是皇帝,自己肯定不能穿皇帝的衣服。 路七一愣,见陈殊拒绝,下一句又已经出口:“姬公子,这是我们家公子特地嘱咐过要给你的,你如果不收下,我怕是不好和我们家公子交代。” “……”陈殊的眼皮跳跳,看向路七,只见在自己眼前的路七低头顺眼,哪有之前追着他打追着他杀的模样。 更何况路七是解臻的亲信,怎么可能会像他所说的一样不好交代。 但他带来的衣服大部分都已经淋得湿透,确实也没有什么可替换的衣物。 陈殊盯着路七的发顶,迟疑了一下,还是将衣服收了下来。 路七完成任务,只抬头看过姬长明,没有再叨扰,离开了陈殊所在的房间。 陈殊这才关上门,复又重新插上门梢,拿出路七送过来的药膏,闻了闻。 这药膏和在皇宫里的药膏质地并不大一样,但味道还很是熟悉的,应该差不多都是一个配方。 陈殊确认这是治疗外伤的伤药后,这才重新褪去衣物,将帕子在热水中浸湿,擦拭了一遍身体。 擦拭完后,他倒出伤药涂抹在伤口上。解臻送过来的药果然药效不错,伤口处的血慢慢地凝固,不再像之前那样那么骇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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