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帮我看看那群刺客追过来没?” 小皇帝出去飘荡了圈,飞了回来,“有几个冲这里来了,怎么办,找地方藏藏?” 贺子裕白着脸四处看看,开了扇后头的窗,假装自己是翻窗逃了,又钻进了床底下。 “你这藏得是个人都能找到吧?” “你来!”贺子裕狠狠一瞪,“宫中巡逻的侍卫呢,何时能到?” “那群人蠢笨如猪,现下估计都去救火了,”小皇帝哼哼,“看来放火之事不简单,早知道朕就不该拉你出寝殿。” 贺子裕拱着身子往里面缩,“你知道就好。” “砰”一声,刺客破门而入,明晃晃的刀锋泛着银光,凌乱的脚步声在外头响起,随即传出开柜掀帘的声音,小皇帝急着大喊,飞进飞出,听着刺客动静像是离床越来越近。 贺子裕呼吸一滞,暗道完了,手往里探间猛然像是触碰到了什么,随即身子一轻,掉了下去。 下一刻,刺客蹲下身子来,黑暗中那一双眼直勾勾望向床底,却早已是空无一人。 · · “我去。” 地道中,传来一句骂声。 贺子裕揉了揉被摔成八瓣的屁股,抬起头望向那个已经合上的暗门。“合着你祖先为你留了宫中暗道啊,你不知道?” “朕怎么会知道?”小皇帝四处看看,“平日里往地下钻了几回,也没看到有暗道啊。” “我或许知道那群人是怎么溜进宫中的了。”贺子裕心情已经平复下来,镇定许多。 他从怀中找出火折子,打开来试了试,火苗跳动正常,应当有通风之处。“这样的暗道肯定不止一条,一定是几百年前,皇宫初建之时就留下的。” “哪个工匠竟敢修偷入皇宫的暗道,岂不是找死。” “不一定,历朝历代在修建皇宫时都会留下逃生密道,只是通常不为人知。” 这个通道很狭窄,只允许成年人匍匐而过,贺子裕深吸一口气,灭了火折子便往外爬去,如今上头还有刺客,这里不是久留之所。 “朕发现你对这些,好像比朕还了解,”小皇帝在旁边幽幽飘着,“就是在国事上,你也有信手拈来之感。” “有吗?” “说不定你几百年前死的时候,也是个皇帝。” 贺子裕低声笑笑,“来,叫声皇爷爷听听。” “野鬼,你放肆!” 贺子裕往前爬着,爬了不知道有多久,中间停了几次,估算距离和时辰,还是咬着牙接着往前爬去,好在还有小皇帝在旁边陪他闲聊,只是地道空气污浊,他渐渐感觉喘息声都重了起来。 “你再快些,当心哮喘病发了。”小皇帝的眉头深皱。 “别担心,”贺子裕呼吸有些艰难,“你再往前看看去,还有多远。” 小皇帝往前飞了飞,听到好像有水声,又飞了回来,告诉说看见一道小门。贺子裕问他,“你有没有感觉四周好像热起来了。” “朕是魂魄,感觉不到热。” 下一刻,贺子裕爬到小门边上,轻轻一按。 “噗通”一声,贺子裕落入水中,一下咕噜噜沉了下去,耳边传来小皇帝的声音他却听不清,一下沉到了底。他才感觉这水还煞是暖和,又被人捞了起来。 “唰”,利刃抵在了脖颈上,随即又被收了起来,他胡乱攥上人不停地咳着水,恍惚间睁开眼,对上一张放大了的冷峻的脸庞。 不确定,再看一眼。 贺子裕眯起眼,这人怎么长得有点像秦见祀。 “陛下能否解释一下,为何从臣的浴池中钻出吗?”雾气熏蒸间,秦见祀正垂眸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就能经常走这条暗道了嘿嘿。
第14章 他关心我? 此刻的处境多少有点尴尬。 贺子裕忍不住瞄了一下秦见祀健硕的胸膛,视线缓缓往下,随即又被摁了头。 可恶,这种话本子里才会出现的老土场面为什么他也要来一回。 贺子裕先前在逃跑时候就把外袍脱了,现下只穿着里衣,紧巴巴地贴在身上,只是他一张脸脏乎乎的,秦见祀没把他认作刺客当场斩杀也是稀奇。 “有暗道……”贺子裕小声道,“宫中进了刺客,朕藏在床底下,掉下来的。” “从皇宫的地下,一直爬到臣的殿中?” “应该是,”贺子裕试图抬起头,瞄见了几道匐在地上的身影。试图转移话题,“皇叔怎么兴致这么好,半夜还沐浴?” 秦见祀沉沉看着贺子裕身上的脏污,和手上摩擦出的血迹,开口道:“现下已经是卯时,天亮了。” 他竟然爬了几个时辰。 秦见祀的身上散发着热气,浴池里的水也是热的,让他不觉得在地道中那般阴寒。 不过他因为宫变逃入秦见祀的府邸,怎么看都像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窝。 “陛下,松手。” 贺子裕才松开手,从秦见祀身上下来。 他捧起一把水洗了脸,才后知后觉感到手心和膝盖上的刺痛,秦见祀已经拿起一旁长巾,唰啦一声从水中出来。 他抬起眼,看见水势飞溅间,秦见祀蜂腰猿背,那双长腿踩着阶梯上去,身上带着经年征战留下的伤疤,而长发披散在背后。 当年京城中也流传着生子当如秦家郎之类的言语,战功赫赫的秦将军,长相俊美,又不失铁汉柔情,是京城许多女儿家梦中的情郎。 曾经的小皇帝也想着及冠之后,能有如皇叔一般的好体魄。 身如玉山,脚蹬骏马,臂引弯弓。后来却不知为何,两人关系越闹越僵。 水珠淋淋从脚踝处划落,秦见祀微微别过头,能看到贺子裕的目光。 “服侍陛下换水沐浴。” “是。” 随侍的人战战兢兢起身来,为贺子裕重新更衣沐浴。贺子裕这才放下心来,看这架势,皇叔应该不会趁机落井下石。不过秦见祀看样子已经知道宫变的事情了,也没有亲自去宫中确保他安全的想法,还真是无情。 而秦见祀系上外袍走到门外后,暗卫就凑了上来。 他面无表情。“陛下已经找到,昨夜宫变之事,细查。” “王爷,还有件事,”暗卫犹豫问道,“陛下既然来了,府中什么情况他一眼便知,是否需要弟兄们充当下男宠……” “嗯。” 暗卫正要告退间,秦见祀又喊住了他,神情有些冷凝。“此处有暗道通往皇宫的事,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 “遵命。” · 贺子裕换完衣裳出来后,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他换的似乎是秦见祀的旧衣,在身形上有些偏大,袍裾都拖到了地上,踢踏着往外走的时候,暗卫们就冲了进来,把仆婢都拿下。 “怎么了这是?”贺子裕好奇问道。 “禀陛下,并无要事,只是王爷有事要审问这群仆婢。” “去吧去吧。” 贺子裕一直跟着人走到秦见祀院中的厢房里,四围已经布置妥当,全都严密守着暗卫,比宫中的防守不知好了多少,就有府内医官来为他上药。 他在地道中爬了很久,手和小腿处都磨破了皮,上药时候疼起来龇牙咧嘴,正好秦见祀从外头进来。 秦见祀看见他衣着的时候,略微一恍神。 “皇叔早。”贺子裕招了招上过药的手,摸了摸肚子小声试探道,“皇叔有吃的吗,朕饿了。” “……来人,”秦见祀垂眸,“去备些吃食来。” “朕想要吃豆腐脑。” “来人——” “要咸口的,谢谢皇叔。”贺子裕的笑容十分真诚。 秦见祀的拳头悄然紧握,最终还是命人去备咸口的豆腐脑。“查清原委之前,别出这个院子。” “都听皇叔的。” 医官上完药就退下了,贺子裕从床上起来,手指提着裤腿走到秦见祀身前,拱手作揖。“此次幸得皇叔出手相救,不然朕小命休矣。” 这些日子的讨好果然是有用处的,若是按照从前小皇帝和秦见祀势如水火的阵仗,没准才掉到浴池里就被秦见祀掐了。 “陛下不必客气,”秦见祀低头静静看着,“这是臣胞弟的旧衣,陛下别弄脏,便对得起臣救命之恩了。” 贺子裕一愣,秦见祀便又转身走了。 他瞄向腰间玉珏,小皇帝淡淡开口,“秦见祀的胞弟啊,当初藩王之乱里替他挡剑死了的。” “喔。” · 贺子裕在厢房中睡了一觉,感觉精神好多了。 直到下午起来的时候听到门口暗卫在议论,说是早间在浴池里伺候的那些个仆婢俱已被处死,血迹蜿蜒着是如何般的惨象,贺子裕一愣。 他连忙推开门问:“你们在说什么?” 暗卫连忙俯身行礼。 “免礼。” “陛下是天子,安危自然高过天下人,倘若被人知晓陛下来处,日后定然后患无穷……” 贺子裕眉头一蹙,他没想到他仅仅只是通过暗道来到摄政王府,那些人就得因他而死,他叹口气,往外头走去。 然而只是走到院子门口,又被人拦住了。 “陛下在王府之事,不能传扬出去。” 贺子裕郁闷地往回走,索性一脚踏入了秦见祀的书房。书房里,秦见祀正在批阅公文,看见他来了只是一句陛下醒了,又低头看着奏章。 “皇叔查出来了吗?” “宫中禁军首领,昨晚毒发于巡逻途中,禁军群龙无首,又逢冷宫起火不及支应,”秦见祀头也不抬,“宫中守卫懈怠已久,这事何人所为,臣已知晓。” “那皇叔,朕何时能回宫?” “不急。” 贺子裕憋闷着气,在旁边坐了下来,秦见祀翻奏章时抽空,抬眼略带诧异看了他一眼。“陛下若是闲,臣找些人陪你玩。” “找谁,皇叔的男宠吗?” “……” 于是贺子裕回房去了,没过多久,就有伶人小倌打扮似的人挨个进来,奏乐的奏乐,耍舞的耍舞,还有人替贺子裕揉着腿,扇着风。 “秦见祀在府中待遇居然比朕都好?”小皇帝钻了出来,“这也忒会享受了。” 贺子裕随手抬起那个替他揉腿之人的下巴,喂了颗葡萄,“你们都是伺候摄政王的人?” “正是。” “那朕问你们,”贺子裕低头好奇道,“摄政王雄风如何?” 先前被喂了葡萄的小倌,闻言呛得咳嗽连连,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那自然是,极好的。” “喔。”贺子裕摩挲着指腹,“下去吧。” 众人面面相觑,都鱼贯着撤下了。贺子裕本来就没有寻欢作乐的打算,他此番能活下来,身后不知道死了多少的人,他心中存着气,却也不知该对谁发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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