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小狗一如既往地粘着他。 “不是我说,”刚跑完步,身上还在发热,傅青逸把手从铁栅栏的缝隙中伸出去,捏捏谭佑霜的脸:“每次来回的车程都要耗费将近两个小时了。只有你这只小笨狗会傻呆呆的一直过来见我。” 谭佑霜长高些了,模样也慢慢长开。他的那双狗狗眼仍然漂亮,只是深邃的眉眼隐约可见一些戾气,模样也看起来较以往锋利了不少。 像只伪装成小狗的狼。 傅青逸其实听说过谭佑霜和人打架的事迹,因为总有小孩喜欢戳人痛处,指着谭佑霜鼻子骂他是杀人犯的儿子,语言之肮脏连傅青逸听了都觉得惊诧。 “你要学会反抗,太软弱的话,别人只会觉得你好欺负。拳头硬才是硬道理。” 看样子,谭佑霜的确把傅青逸说的每一句话都记住了。 但傅青逸有时又忍不住好笑:明明不是那么温和无害的性格,谭佑霜却偏偏在他面前拔下了爪牙,任凭揉搓。 比如现在。 他捏着少年柔软的脸,而谭佑霜乖巧地站在那里,不仅没有反抗,还刻意扒着栏杆把自己送得更近。 “哥,等等。”捏着捏着,谭佑霜忽然握住了傅青逸的手腕。 就当傅青逸以为谭佑霜总算要抗议,打算抽回手时,小狗却牢牢抓住他的手腕,仔仔细细地盯着傅青逸骨节分明的手指看。 白皙的指上,有还在隐隐渗血的伤痕。 “最近学习压力这么大吗?”小狗知道傅青逸一焦虑起来就会下意识咬手指的习惯,不由心疼地说。 “这段时间老师上课的进度太快,我们作业要晚上打着灯打才能写完。我也不想。”手被一个年幼三岁的男孩子抓着,傅青逸有点受不了谭佑霜那个关切的眼神,不禁无奈说。 “那也不能这样啊,都流血了。”小狗变魔术一样在自己的裤兜里掏掏掏,然后掏出了两条创可贴。 在傅青逸惊讶的眼神下,谭佑霜心疼地拨开创可贴,然后打开,小心地将创可贴裹在了傅青逸的手指上。 “你怎么还带着这东西?受伤了吗?” “我昨天来的时候看见你手流血了。”谭佑霜把自己的脸凑到傅青逸手心里,然后小狗一样蹭了蹭。他骄傲地抬起头问:“我是不是很细心!” “是是是。”傅青逸手指蜷了蜷,忍住了心头的那点怪异。 “最近和阿姨的关系好些了吗?”谭佑霜又问。 “嗯,这段时间突然好多了。” 高中的学习压力太大,每个人都忙着坐在自己的位上,写一道又一道永远也做不完的题目。傅青逸的焦虑一直没有好转,但和妈妈的关系却奇迹般得到了改善。 有一天放月假回家,傅青逸看见了妈妈独自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哭。 傅青逸走进房间放了书包,出来的时候看见女人还默默坐在沙发上抹眼泪。 他便扭头生硬问:“妈,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你外婆胰腺癌去世了。” “多久发生的事?”傅青逸看起来并不伤心,因为他对他名义上的外婆没有半点印象。 “好几天前了,现在都已经送出去了。”傅春鹃流着眼泪说。 我怎么不知道? 傅青逸想问这个问题,但忽然想到自己在姥姥姥爷家一直属于见不得台面的人,于是便不再开口。 反正外公外婆都有更器重的孩子,这种问题还轮不到傅青逸过问。 只是看着哭得十分伤心的女人,傅青逸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问:“妈,你那么早就出去打工了,姥姥姥爷又明显重男轻女。你还在难过什么?上一次出事的时候,你甚至连找他们借钱都一分钱没有借到。他们有拿你当做女儿吗?” 过于冷静的话好像一根刺,把悲情的泡泡戳破了。 女人的脸上还有泪水,她看着自己神色漠然的儿子,哭声霎时间停止了。 “我在做馍馍,做鸡蛋馍馍。”傅春鹃呆愣着,前言不搭后语地说:“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把我当做女儿。但是我想吃馍馍了,我妈……” 说到这里,傅春鹃有些崩溃。 “我还小的时候,我妈给我做了一次鸡蛋馍馍,那平时只有你舅舅能吃到,我记那个味道能记一辈子。可是……可是以后不会有人再给我做馍吃了。” 我不论爱她还是恨她,都再也见不到她了。 那是傅春鹃还来不及说出口的话话语,因为她忽然看见她儿子烦躁地捋了一下头顶的碎发,别扭说:“什么没人给你做,我自己去网上查一查也能做给你吃。一个鸡蛋馍馍有什么大不了的,既然她爱她的儿子不爱你,那就不要那么想得到他们的爱了。他们没给你弄的我可以给你。这没什么了不起的。” 傅春鹃有点呆,又看见傅青逸倒了一杯温水,朝她递过来:“你刚才哭过了,喝点水吧。” 等傅春鹃喝着水,傅青逸才说:“傅春鹃女士,我知道在我小学的时候,每次你发了工资都要给我外公外婆他们打钱,可是他们心里没有你,你知道吗?” 女人坐在那里,姿态肃穆如一尊雕塑,可仔细看过去,她的神情分明又像一个没有得到过爱的无助的小女孩。 傅青逸突然很替她委屈,一时间连傅春鹃曾经往他心上扎过的刺都忘记了。 “坐着吧。”傅青逸叹了一口气,然后说:“好好歇歇。” 傅春鹃坐在那里,看着个子高挑的傅青逸脱下校服,套上围裙,往厨房里走。 “干什么?”傅春鹃问。 “给你做鸡蛋馍馍。” “哦……” 那一刻,她忽然回到了童年。 周边是抱着儿子的女人的轻柔哄劝声,旱烟的气味云雾一样在鼻尖萦绕,男人身上的汗臭味清晰可闻。她艳羡地看着锅里的鸡蛋,她艳羡地看着不属于她的一切,眼泪便从那一刻贯穿至今天。 “好了。”不知过了多久,还套着粉色围裙的傅青逸端着一盘并不太正宗的鸡蛋馍馍走出来。 他把盘子摆到傅春鹃面前,别扭说:“也不难嘛,你想吃我随时能给你做。” 小口小口啃着做好的面饼,女人看向自己的儿子:“……我是不是以前对你太凶?” “其实也还好吧,”傅春鹃这样小心翼翼的口气让傅青逸有些受不了,他思考了一下,说:“当时我年纪轻轻就抽烟喝酒,还和其他人混在一起打架,你打我也是正常的。” “我怕你不学好。”傅春鹃盘在那里,小小的,像个婴孩。 她低声说:“你知道你妈妈没读过几天书,没有什么头脑,居然连高利贷也敢借。我只知道让你好好学习,这样以后找个能挣大钱的工作,才能养活自己,过得幸福。我不知道怎么管你。” 傅春鹃咬了一口馍馍,说:“这就是我所期盼的一切。” “我知道。”傅青逸和傅春鹃的身份好像颠倒了,那一刻,他才是为她遮风挡雨的树。 傅青逸摸了摸傅春鹃的头发,回答。 “这也是我期盼的一切。” 走过争吵,误会,伤害。 他们终于和解。 ---- 感谢在2023-08-30 22:58:00~2023-08-31 15:42: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瓦塔西洒必desu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或许是因为解开了一部分心结,从那之后,傅青逸的成绩开始了突飞猛进。 他频繁地拿下年级第一,频繁地站在国旗下讲话,姣好的外貌和优秀的品性一起展现在台前,让傅青逸这个名字在全校都出了名。高三第一次市统考,傅青逸更是靠着七百出头的分数,直接一跃成为了市统考第一。 前两所招生办的老师提前来和锦城实验高中的优秀学生谈话,看到一直坐在教室里埋头苦学的傅青逸时,他们忍不住夸赞:“这孩子真是太认真了,怪不得成绩那么好。” “如果他能继续保持这个水平的话,我觉得他能和南阳育才的李衍争一争,指不定省状元就花落谁家了。” “南阳育才今年是不是有个好苗子复读了啊。” “好像是吧,是不是有个叫兰枝的?” 他们讨论着,傅青逸则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认认真真地做着题目,因为今天发下来的试卷足足有十一张之多。 疯了。 傅青逸一边冷脸刷刷刷写着题目,一边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吐槽:一天到晚这么多场考试,这么多张试卷,究竟谁写的完?而且后天又要周考了,从早上八点考到晚上八点半,第二天晚上就出年级排名,连喘一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这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傅青逸坐在教室里奋笔疾书,周边是一个赛一个努力的同学。 算了,他焦躁地咬了咬拇指,在看到左手拇指又破皮淌血后心虚的扯出一张纸来把血渍擦掉。 会好起来的。 傅青逸转了转已经写到发痛的手腕,安慰自己。 日子飞快地过着,高三一年尤其如此,在不知不觉中,时间就已经来到了五月。 “今天不用跑操了,真是幸福。” 看着窗外噼里啪啦突然落下的大雨,傅青逸旁边的同学不由兴高采烈的欢呼起来。 “好耶,不用跑操了。” 傅青逸不像他们一样高兴,他转过头去问旁边的女同学:“你带伞了吗?” “啊,我带伞了。有什么事吗?” “我可能要借一下。”傅青逸回答。 “那你拿吧。”女同学很是大方,她剪着齐耳的短发,呲着大牙嘎嘎乐。 傅青逸接过雨伞,说了句谢了,立马站起身朝教室外走去。 “傅哥这是要去干嘛?”同班同学疑惑地问:“作业都写不完了,你还要出去踩水玩?” “这雨来的太突然,我担心我弟弟过来找我的时候没带伞。” “嗨,你们哥俩关系真好。” 傅青逸点点头,撑着伞,迈步走入了瓢泼大雨中。 谭佑霜应该直接换乘公交就回去了吧?或者说他带了伞? 傅青逸的鞋被地上淌的雨水沾湿。 什么破排水系统。傅青逸一边吐槽一边急匆匆往操场上赶。 天空是乌沉的颜色,乌云在头顶上方翻滚。瓢泼的雨里,只有他手上的雨伞是唯一亮色。周边也几乎完全被灰暗的雨淋湿。密匝匝的雨滴大颗大颗飞溅着,沿途的树木枝叶被天降的甘霖淋透,碧绿的叶片洗的一尘不染,颜色都变得纯正许多。 大雨太影响视线,傅青逸一手拿着自己的伞,一手撑着从同桌那里借来的伞。直到靠近铁栅栏,才看见那里一个瘦高的人影。 “谭佑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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