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考场啊…… 谭佑霜坐在最后一个教室的最后一个座位,当开考铃声响起,前排刷刷刷的写字声传来时,才切实明白这几个字的含义。 傅青逸就坐在他前面,并且按照他的成绩来看,这很有可能也是傅青逸最后一次坐在他前面,最后一次坐在这个教室里。 傅青逸就像一只误入了秘密花园的蝴蝶,谭佑霜小心翼翼,连呼吸都放轻,但他知道蝴蝶还是会扇动着翅膀翩翩飞离。 没来由的,当意识到这点时,谭佑霜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于是他抬起头,呆呆地盯着傅青逸宽厚的后背看起来。 在谭佑霜的视野里,对方一节白皙脖颈俯下去,低垂着,却仍然修长漂亮得像天鹅一样。 碍于学校低下的效率,一个星期过去,属于傅青逸的校服还是没到,他随意穿上属于自己的黑色短袖,墨色便把他衬得更像一片雪。 晶莹、冰冷、漂亮,突兀的出现在谭佑霜世界里的一片雪。 可那片在苍茫的世界中颤动、沉浮、荡漾的雪花,会不会有一天又突然消融,然后离开他的世界呢? 谭佑霜怔怔想。 “考试的时候不要东张西望——” 讲台上的老师拿着试卷密封袋,冲坐在最后排发愣的那个学生喊到。 然后她便看见对方就像突然从一场美梦中惊醒过来。 他抬起头,拧着眉,一看便不像个好学生的脸上短暂出现了惊惶之色,然后便低下头去翻看着自己的卷子,动作慌乱,险些把桌上的笔撞下去。 ——考试都这么不专心,怪不得在最后一个教室。 一直盯着一个地方看,也不知道是不是想作弊。 她轻蔑地想着,把目光收回来,又看向别处。 之后再没过问过那个学生。 “感觉怎么样?”一门考试完毕,傅青逸和谭佑霜一起走在回班路上,轻声问他。 “一般吧,和之前感觉差不多,”谭佑霜开考前那点心绪早就随着考试的推进而散了个一干二净,他回答:“语文也不是那么容易提高的。” “你语文大概在什么水平?”傅青逸问。 “及格线往上一些。”傅青逸给他补了好几天的课,对他的水平也有了个大体认知,谭佑霜那点不好意思的感觉早散的差不多了,他诚实回答。 “那还好。”傅青逸点头:“重点需要放在别的科目上。别太紧张,每一次考试都只是检验的过程,别太看重结果。等成绩出来之后,我们再一起分析试卷。” “那,那我请你吃饭吧。”谭佑霜急忙说到。 不然一直这么麻烦傅青逸多不好意思啊。 “可以,今天中午我想吃食堂。”傅青逸点头说:“把侯敏他们也叫上吧。” 谭佑霜:“好,我去给他们说一声。” 学校食堂的味道还不错,菜品种类也多,先不说傅青逸这人本就不挑食,只要一想到上辈子高中那垃圾伙食,就算本食堂的饭菜和家里比起来再差,傅青逸都能笑眯眯地把它夸出花儿来。 但无论如何,等坐到座位上,侯敏李江树看着手上菜品多得要溢出来的傅青逸时,还是感到了一丝丝嫉妒。 “这就是食堂大妈的偏爱吗?我好嫉妒啊,树儿——”鬼哭狼嚎的侯敏扒拉着李江树不肯松手。 “嫉妒?你有那脸吗?你有那身材吗?”李江树无情地把他扒拉走,道:“嫉妒吧,嫉妒也没用。” 傅青逸也没想到阿姨居然会给他打这么多菜,他把餐盘里堆得冒尖的红烧排骨扒拉了一大半在谭佑霜碗里,又用筷子夹住鸡腿。 “傅哥,”侯敏眼睛死死盯着那鸡腿,接着饿狼一样眼冒绿光垂涎道:“你看我看我,这个鸡腿它是不是长得很符合我的餐盘大小——” “不是,猴子,你自己看看你那里还放得下吗?”谭佑霜冲侯敏扬了扬下巴,无情揭穿侯敏。 实际他自己的餐盘也几乎堆满了,但却没有半点阻拦傅青逸把鸡腿往他碗里夹的意思。 哟,护食啊。 傅青逸笑了一声,把鸡腿放到谭佑霜碗里,才跟着他的话说:“有吗?我怎么没看见呢。” “偏爱,傅哥你这是过分的偏爱!”侯敏悲痛道。 “嫉妒吧,”傅青逸道:“给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感天动地兄弟情。” 兄弟情。 这个词再合适不过,然而谭佑霜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是,在听见这个词的时候,他竟无意识皱了一下眉。 “好了,”谭佑霜看着自己变得分量十足的餐盘,佯装不耐烦道:“吃饭吃饭,一天到晚的话怎么这么多,下午还要考试呢。” “谭哥说得对。”傅青逸低下头去夹起一筷子菜道:“吃饭了啊,不说闲话了。再说谭哥可要冲我们发威了。” 最后一句话小钩子似的上扬着,玩笑意味极重,更带了点若有似无的亲昵。 侯敏和李江树认识谭佑霜很长一段时间了,说是他高中时期最铁的哥们儿也不为过。说实话,他们很少碰到过傅青逸这种性格的人,更没想到一向颇为暴躁的谭佑霜对他的态度居然也会如此—— 纵容? 嘶,真是想不到这种词还能和谭哥联系在一起。 吃完饭走出食堂,侯敏和李江树对视一眼,给他们告别后一起先回高三班上去了,留下傅青逸和谭佑霜在楼下缓步走着。 谭佑霜这时才背着手,老大爷似的斜眼问他:“嗯?傅青逸,我什么时候冲你发威过?” 哼,一天到晚净瞎编排他。 “是——”傅青逸打了个响指,非常识趣地笑答:“谭哥对我温柔得很,怎么会对我发脾气呢?” “嗯哼。”算你识相。 谭佑霜勉强还算满意地从鼻腔中挤出一个嗯字,把傅青逸送到楼底就绕回寝室睡觉了。 下午,睡饱了午觉后难得清醒的谭佑霜被数学折磨得再度半死不活,阿飘似的飘出了考场。 这次考试出的题难,傅青逸看见题目时基本就知道可能结果不会太好了,果不其然,谭佑霜走出考场时整个人宛若一个低气压中心,脸色阴沉,狠厉的眉眼垂着,周边人看了他都心惊胆战地绕着走。 傅青逸没去问他考得怎么样,安抚性地揽着肩膀把谭佑霜带回了班上。在晚自习时,傅青逸看见谭佑霜表情还不太好,便掏出了个棒棒糖给他。 “干吗?”谭佑霜低气压尚存,抬眸恹恹道。 “请你吃糖。”傅青逸眉毛一挑,拿着棒棒糖在他面前晃了晃:“草莓味的哦。” 这年头谁吃草莓味啊?我看起来是会像喜欢吃草莓味的吗? “不用。” 谭佑霜无情拒绝:这玩意儿根本就不符合他的气质好吧。 “真不要?” “真不要,我才不吃草莓味的。” “草莓味真的很甜很好吃的,信我。”傅青逸锲而不舍地举着棒棒糖在谭佑霜面前左晃右晃,跟举着逗猫棒招小猫似的。 “真不要吗——”他拖长声音,把脸枕在手臂上,抬眸问。 干嘛要抬头看人,傻里傻气的,谭佑霜看着对方秾丽的眉眼,心脏没出息地加速跳动了几下。 而且棒棒糖居然还是粉的,要不是看在你可怜的份上……嘁。 谭佑霜口头上说着不用,推拒了几下,最后还是别扭地伸出手去接过了棒棒糖。粉色的外包装看得谭佑霜嫌弃得别了下嘴,他扯开包装,将糖果塞进嘴里,左边脸颊跟着鼓起一小块。 小谭同学口是心非的样子确实可爱。傅青逸坐直身子活动了一下手腕,想。 随着那块糖吃进嘴里,傅青逸看见谭佑霜沉下去的眉眼慢慢亮堂了起来,整个人也似乎比刚才有劲一些了。 还挺好哄,一根糖递过去就乖了。 傅青逸嘀咕着,手上刷刷写了一些明天考试的重点章节递给谭佑霜,同时安慰他说:“今天下午的数学题目本来就挺难的,考试一起一浮都正常,别太在意。时间还长,我们还有两年时间,两年能做的事情比你想象中要多得多,只要保持这个学习节奏,肯定会比现在要好得多的。” 哦。两年…… 两年?! 等等?真的假的?是不是听错了?! 一只手懒懒撑在桌上的谭佑霜闻言立马把手放了下去,他将这个词语在唇齿间缓慢研磨了几遍,才略有些不可置信道:“两年?你是打算教我两年?” 不喜欢吗?傅青逸看着对方惊讶的表情,心中揣摩道。 他敲了敲桌子,神情缓缓严肃起来,决定把一些事情说清楚。 譬如他不是个喜欢半途而废的人,如果一旦开始教学工作,那么就必须要将谭佑霜彻底从原有的状况中扯起来才算完,毕竟这是他两辈子第一次全心全意教导一个人学习,又譬如说他…… “傅青逸,你别骗我啊,说好了两年就是两年,一天都不能少!” 谭佑霜见傅青逸思索着半天没有给出回答,抠着手指,立马紧张地开口。 他恨不得把自己心里的话刨出来告诉傅青逸道:“是,我知道我是占了大便宜,但是你既然已经说过了,就别抛下我,真的。” 你可以一开始就对我冷眼以待,你可以一开始就对我置若罔闻,这些谭佑霜都不在意,他唯一期望的就是别一开始对他那么好,最后又要一言不发地扔下他。 一开始就遗忘远胜过半途而来的抛弃。这是谭佑霜秉承的观念。 “嗯?”傅青逸被他这着急忙慌的语气扯回神来,停顿几秒,才明白他的意思。 这是不反对跟着他一直学下去的意思了? 傅青逸眉毛一挑,干脆直白道:“我还以为你会嫌我占你时间太多。” “你这水平出去教人一节课起码几百上千,我这点还是知道的。”谭佑霜闷闷道:“怎么可能嫌弃你?我脑子又不是被驴踹了。” 最多只是担忧。 担忧傅青逸一开始说的兴趣随时随地能收回去,担忧他碰见新的人,就会像消融的雪花一样无声无息离开。 ——带走他的最后一点热度。 ----
第31章 “考完了,总算考完了!噫——好,我活了,我活了!” 两天考试结束,王涛在班上眼含热泪,奔走相告。 “这是语文的答案,这是英语的答案,理综的在这里……”各科课代表拿着厚厚的一沓亟待分发的答案,默默看向兀自在班上发疯的王涛,心酸至极,不想说话。 “这节自习把答案都对一对。”宋时在班级前门闪现出现,那光秃秃的大脑门在雪白灯光下锃亮反光。 看着在班级内狂舞的王涛,宋时眉头一皱,呵斥道:“干嘛呢干嘛呢,一次小小的开学考而已,不要这么浮躁,快回座位上自己对答案。一个假期过了,你们自己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水平,还不快点收心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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