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厉。”他一字一顿地说。 段厉却只是轻描淡写地扫过他,随后将目光落在了后面的云佩风身上,黑色的眸子专注而浅淡。 云佩风突然莫名地心慌起来,仿佛段厉不是冲着周筵,而是冲着他来一样。 可就算是冲着他来,有符箓秘法存在,段厉也不可能威胁或者控制他。 云佩风定了定神,刚想开口,就听到段厉说了话。 “我知道你们的秘法,”他毫不掩饰,直入主题,“他爱你,可凭我的力量,已经很难通过你让他渡情劫。这一招很有效。” “所以我希望你能自己行事,帮助周筵渡情劫。” 他抬起眼睛,直视着云佩风:“你是大乘期,我无法侵入你的灵台深处。但你可以自己抹除掉你关于周筵的记忆,并为自己设下限制,以后都不再见他。” “之后你什么都不用再管,剩下的事情我会帮你做。” 无论是周筵还是云佩风,一时都没有说话,目瞪口呆。 云佩风甚至反应了一会儿,才艰难地想通其中逻辑。 灵台和记忆的确是修士本人才能涉足的存在,但段厉这么开口,他又不是疯了傻了,怎么会照着他说的做? “我为什么要这么干?”他奇怪地问道,“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吗?你又没有能威胁我的东西……” “否则我杀了周筵。”段厉说。 云佩风的声音戛然而止。 事情的逻辑怪异而荒诞,段厉让他做这些,是为了能让周筵渡情劫。可是用来威胁他的,反而是周筵的性命。 段厉也打不过周筵啊! 就连周筵也皱起眉头,不清楚段厉想要干什么。 来不及细想,云佩风下意识地开口:“怎么可能?你……” 段厉将目光放到周筵身上。 周筵冷笑一声,想要开口讥讽他。可下一刻,他的大脑骤然一空! 灵力运转突然阻塞,剧烈的疼痛从四肢百骸生出,经脉似被强行撕裂,又陌生得仿佛离体。 如同在悬崖边踩空掉下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他的神魂竟完全失去依附,向灵海深处急坠下去。 ---- 作者有话要说: 理想:日更 现实:卡卡卡卡卡卡卡卡卡文
第63章 抉择 云佩风陡然睁大双眼。 刹那之间,周筵毫无预兆地脱力,身体向前倾倒,膝盖重重地磕上地面! 最开始的那一瞬,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下意识地冲过去,扶了周筵一把。“你怎么了!?” 周筵一只手撑地,身子大半重量压在云佩风身上,勉强能半跪着。他剧烈喘息着,根本回答不了云佩风的问题,只从口中发出了些意义不明的含混声音。 云佩风摸到他的手很凉,仔细去看,他似乎连瞳孔都散了一些,空茫又痛苦。 “周筵……”他颤抖着喊了他一声,终于抬头去看段厉,“你对他做了什么?” 段厉轻抬唇角:“我已经说过了,我有他的灵根。如果你不同意我的要求,我就杀了他。” 云佩风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不敢相信段厉能用这么平静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来,更甚者,将他的威胁立刻付诸行动。 “你如果杀了周筵,还要我抹去记忆有什么用?”惊悸之余,他竟觉出些荒诞的可笑,质问段厉,“他死了你有什么好处!?” 段厉只说:“他活着也没有办法突破大乘期中期,杀了他我没有任何损失。” 云佩风愣在原地,如遭雷击。 是的,他一直忽视了一件事,对段厉来说,杀死周筵并不是被逼无奈的玉石俱焚,而是一种没什么负担的选择。 反正周筵活着他也没办法让周筵渡过情劫,那不如用此逼迫云佩风。即使不成功,相较于之前,也不会损失任何东西。 云佩风的手比他抓着的周筵都凉。 虽然段厉的实力不如周筵,但拿着周筵的灵根,他完全可以吸收干净周筵的修为,让他跌落到筑基期。 即使最年轻的大乘期之一,周筵也活了快三百年,筑基期的寿元却只有一百五年。到时候不用段厉动手,周筵也必死无疑。 不能失去周筵,也不能同意段厉的要求,云佩风一时却想不出解决办法,他心中慌乱一瞬,飞快地决定先拖延时间。 “你先放过周筵,”他想站起来,周筵却还是没什么力气,他便继续让对方靠着,“你先放过他我就同意!” “你先来。”段厉说,“他的时间不多了。” “怎么可能?”云佩风反问,“你当我是傻子吗?” 可这一次,段厉却只是低头看着他,不为所动,甚至没有回答的意思。 云佩风抿了抿唇,知道段厉不会给他留余地。 “你先放过他。”第三遍时,他的声音已是外强中干,手心生满虚汗。 周筵一只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手紧紧抓着云佩风的胳膊,将两个人的对话朦朦胧胧听了个大概,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十五岁时被强行从体内拔除的灵根第一次有了感应,从遥远的彼方链接着他的神魂与根基。然而它带来的并不是亲近之感,而是像漩涡般将他向下拖沉。 两百多年间,周筵的经脉与神魂早已习惯了没有灵根的修行,可这样如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一般的修炼方式,在真的灵根面前不堪一击。 一感应到筑基期的灵根,经脉便疯狂地将体内蕴藏的灵力引渡过去,试图滋养这本应有的根基,让它提升到和自己相同的境界。 若是平常,也许不会有什么难以挽回的后果,筑基和大乘实在相差悬殊,即使弥补上灵根的不足,周筵也至多掉一个大境界。 可除了他原本的灵根外,他的灵根好像还链接着另一个人的灵根,所有流逝过去的灵力和修为都被恣意抢夺,变成属于他人的东西。 这是,段厉……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周筵脑子里模模糊糊闪过一个念头,却根本抓不住,仅仅是撑着让修为慢些流逝,便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心神和精力。 可即使如此也收效甚微,他的境界正在从低到高地崩塌。虽然表面上还维持着大乘期,但周筵能察觉到,他已经无法再使用筑基和金丹的法术了。 这样下去不行。 可他实在是难以做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抵抗。 云佩风和段厉依旧在对话,那些声音传到他耳际就变成了令人头晕目眩的嗡鸣。 可他知道段厉安的什么心,他不想让云佩风再多跟他说一句话! 跳过灵力,将从月读宗得来的无尽灵气强行转化为修为,周筵终于恢复了一点清明。 他骤然握紧了几乎变为虚无的凝海刀,猛地一划。 刀气横扫! 紫金色的刀光如扇面一般扑向段厉,猝不及防地将他打翻在地! “你得保证……”云佩风一句话刚说了半句,被周筵的举动惊得一抖,立刻扭头看他,“你……” 他又回头看了看倒在地上流了一摊血,但似乎还没死的段厉。 周筵知道自己那一刀劈歪了,不然能一刀结果了段厉。但现在他没心思管那个化身的死活,压住云佩风的手,他低喘几声:“你别听他的!” “反正无论怎么样我都活不下来,”他说得很急,声音很低,“别听他的,求你。” 依段厉的手段,如果云佩风真的照着做了…… 周筵真的很爱他,他希望云佩风能爱他,能记得他,也不想再受曾经受过的苦。 即使已经渡过名劫憎劫,但他也再也不想回忆起那些日子。段厉带来的苦难,每一个白天与深夜都让他煎熬。 而到最后,他所受的苦,所经历的劫难,都只是他的催命符,是段厉提升境界的柴薪。 “你直接走……”周筵闭着眼睛,即使睁开眼睛,他现在也看不清云佩风的脸,“我不知道段厉会不会再找你,但是,但……我不想渡情劫……我想要你喜欢我,一直喜欢我。” 云佩风呆呆地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刚才能和段厉你来我往地拖延时间,可现在他难道能答应周筵的话吗? 他张了张嘴,愣是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他不想听段厉的,也不能听周筵的,他不知道他该怎么做。 云佩风下意识又回头看段厉,被周筵刀气所伤的化身似乎已经意识不清,唯有手脚偶尔抽动。 对于大乘期来说,这样的伤其实几息就能恢复,可段厉好像没打算救回这具化身。 这绝不是一个好消息,它只代表着在段厉看来,这件事情已经没有再讨论、再商量的必要。 “不行,”他飞快地抽了一口气,对周筵说,“我不能让你……” 他没有说完,周筵已经靠近,紧紧地抱住了他。 周筵的神智没有那么清醒,甚至控制不太好自己的动作,这个拥抱有点歪,也非常重,差点把云佩风压得坐不住倒在地上,他用的手劲也很大,把云佩风勒得生疼。 可这个怀抱也非常温暖,周筵用了最后的力量在拥抱他。 “听话,”周筵的声音贴在他耳边,“如果有机会的话……帮我杀了段厉。” 他艰难地露出一个云佩风看不到的笑:“剩下的什么都别做了,永远记住我就好。” 到了最后,他甚至不求云佩风能爱他,只希望他能永远地记住他。只要这样,他就足够心满意足了。 云佩风不明白这些,他只是心里难受,眨了眨眼睛,突然掉出来大颗大颗的眼泪。 面颊被染得湿热,他抽了下鼻子,声音颤抖:“我……” 只说了一个字就哽住,但他想问,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比起看周筵就这么被抽取修为,他宁愿答应段厉的条件。 忘了周筵对他也没有损失,反而能让周筵活久一点。 周筵听到了云佩风的哽咽和隐忍的哭声,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云佩风哭。可他此时已经被侵蚀到了化神期,实在是混沌,抽不出一丝力量去安慰他。 他只能努力更用力地抱紧云佩风,期望自己这样,云佩风便能乖乖让他抱着,什么都不做。 可到后来,他连这样的力道都维持不住,云佩风近乎恐慌地发现,周筵的手现在只是虚虚地搭在他的腰间。 “你还好吗?”他知道问了也是白问。 可周筵的嘴唇真的翕动起来,像在说着什么,即使云佩风将头凑过去,也没能听清。 他看了一会儿,终于后知后觉地读懂唇语,那竟是一句微弱的“别哭”。 艹! 云佩风在心里骂了一句,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眼泪却根本止不住,很快又落到周筵的外袍上,晕出深色痕迹。 周筵眉头紧锁着,还在与灵根和段厉抗争,可对外界已经没有任何反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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