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暗自纳罕,问:“周大人,您这是做什么?” 周珣挪开赝品折子,“嘘”了一声,拉过洪禄,狗狗祟祟的把一沓折子给了洪禄,小声在他耳边忽悠着什么。 洪禄不住点头,拿着赝品折子屁颠屁颠的进去了,趁萧以谙不注意放在他手边。 等陛下发呆回神,就见桌子上好像多了几本折子,他还疑惑:批奏折批出幻觉了。 他打开一看,里面写着几个大字:陛下快诏见我!落款人:周珣。 萧以谙:…… 他捏了捏眉间,又换了封折子,一打开,还是一模一样的内容。 旁边洪禄一直悄悄的观察他的反应,被萧以谙抓个正着,他一看就反应过来:“你放的?” 洪禄矢口否认:“呀!怎么多了那么多折子,奴才可什么都不知道。” 萧以谙:你就不能演的走点心? 他抬手示意洪禄:“传周卿。” 外面扒门上偷听的周珣一听,直接破门而入,“我来了!” 萧以谙默默扶额,他挥退旁人,抬起下巴示意他桌子上的赝品奏折,直接开门见山:“说吧,何事?” “臣请下江南赈灾。”周珣挺直的站在萧以谙面前,眼神坚定明亮。 这是自结识以来,他第一次对萧以谙称臣。 整间御书房安静的落针可闻,萧以谙定定的看着他,他也平静回视。 只不过也只是表面上平静而已,实则内心在不断腹诽:再看他就要憋不住笑了,还有陛下这样容易盯出斗鸡眼的! “赈灾之事,绝非儿戏。单是抚慰民心就十分艰难,而且流民众多,到时候若是出现暴乱,很可能来不及救援。” “我知道。”周珣虽然骨子里还是一条好吃懒做的老咸鱼,每日在工部混俸禄,不掺和勾心斗角,但如今的局势他分得清,“朝中之臣要么年迈不可舟车劳顿,要么年轻毫无经验,甚至陛下还未考察出新人是否能够全然信任,若是我没猜错,江南应该不止洪涝与流民这两种问题。陛下,您没得选择。” 他直接猜到了这种程度,萧以谙眉梢一动,问他:“还有什么问题?” “九曲河流经地界甚多,河道弯曲,堤坝建造是一项大工程,我之前同陛下说过,前工部尚书祝长峰中饱私囊,克扣朝廷款项。但我之前查封祝府时,虽然确实查到了祝长峰贪赃的事实,之前未特别在意过,如今想来数目怕是对不上。他生性谨慎,为了不暴露,必然会细水长流,至少是能支撑堤坝大部分费用,事实也确实如此。我看过前朝关于九曲河的相关记载,往年基本不用担心泄洪问题。如今决堤,想来在建造上出了问题。” 周珣眸光从未如此犀利过,他直视萧以谙:“我私下听闻,江南多是世家大族,淮南王久居江南,必不会容得下沙子,但未曾除掉的那些人里面,有多少是阴沟里的杂草,想来大家都心知肚明。” 天高皇帝远,当真有人以为自己能做那一方的土皇帝了? 以及赈灾救济粮,朝廷掏了粮仓,到最后,又会有多少是真的落在了百姓身上。 这些都有待商榷。 其他地方腾不出人来,只能他上。事态紧急,也容不得萧以谙犹豫,即便这次绕过周珣,来日能找到其他合适人选,他们能等,那被洪水冲散的流民可等不起,而且江南的雨尚未歇,再拖下去后果不可估量。 萧以谙在挣扎,在其位谋其职,人人都懂得这个道理,萧以谙也是,他不想让周珣成为旁人口中德不配位之辈。 萧以谙再度确认一番:“你当真想去?” “想。” 掷地有声的回答落下,周珣看着萧以谙,他不想看萧以谙为保全他苦恼困扰,他想为萧以谙解了江南之忧。 萧以谙那日既然能在暗箭下护着他,那他也能为萧以谙除遍江南沉疴。 帝王沉默须臾,走到他面前,眸光幽深,静静地看了他几秒,而后一把将他揽入怀中,这才缓缓道:“若是有任何异动,立即回来,朕会做你的后盾。” 温热的吐息喷洒到周珣耳朵上,他感觉整个颈侧都烧了起来,红了一片,腰间横亘的手臂不容忽视,他不自觉的开始恍惚。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紧张,萧以谙松开他,轻声道:“小心保护好自己。” 周珣对上他的视线,缓了会儿满脑子的热气才掷地有声道:“臣领旨。” 萧以谙的速度不可谓不快,第二日,诏令就已拟好,着令周珣任安抚使,即日离京押运粮草前往江南,由淮南王萧愿率众官于六安城外亲迎。 他走的时候,京中阳光正好。 城墙上极目远眺的年轻帝王看着车队远去的身影,久久没有动作。 “别看了,影儿都没了。”旁边忽然传来声音,白宁深撑着油纸伞,对萧以谙说。 后者瞥了一眼那神色的伞,问:“解锁了新装备?” “是啊,打算大杀四方。”白宁深开着玩笑,话音落下也转过头来,同萧以谙一起看向远方的沙尘,笑着问道:“陛下,微臣其实一直疑惑您对小家伙……” 他的话暗示意味十足,萧以谙一听就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 萧以谙搭在城墙上的手指微微弯曲,转身欲走,声音散进风中:“因着母妃的关系,朕原本只是把他当弟弟的……” 后面还跟着一句话,白宁深没有听清,但这不妨碍他笑了一声,紧跟着陛下下了城楼。 “六年前算的那场情劫,如今尽数应验,陛下且行且珍惜。” 萧以谙转头对上白宁深苍白的脸庞,饶有兴致问:“你在担心他?” 白宁深不可置否的一点头。 他手用力捏了捏伞柄,轻声道:“陛下您四处给小家伙安排事情做,不就是怕他有了空闲会想其他的事情,所以费尽心机的加深他同这个世界的联系……” 白布掩映下的粉色瞳眸因没有聚焦而落在虚处,但即便如此,萧以谙还是能感觉到白宁深那种从内至外的审视意味,他轻“呵”一声,转身回了宫中。 这段话散入风中,无人知晓九五之尊的陛下在及冠那年迎来了一场注定深陷其中的情劫。 连夜舟车劳顿,快把周珣的骨头都散架了。到九江郡时,雨连绵的下着,他扶着快要腰间盘突出的老腰,在一众人的打量中下了马车。 周珣:啊……江南好多人头,他现在回京城还来得及吗? 他是临近中午到的,萧愿自早晨就一直在这里等,算是给足了他面子。 因着之前在京城一起打过扑克的原因,俩人关系还算可以。 周珣悄悄凑过去,给萧愿吃定心丸:“小王爷您放心,陛下交代我来给您撑腰。” 萧愿:……陛下怎么派他过来?当个搅屎棍么? 昱朝有旧制,担心各方王爷权势过大,因此封王只封郡王,不封亲王,所以难免某些地方官员会对其不敬。 但其实萧愿还好,他虽温和,却不是任人欺负的料子,平日里素有威信,百官莫不畏服,胆敢舞到他前面的基本都被他做掉了。 周珣扫了在场众人一眼,一一认过,指着后面的粮车道:“一粒不少,还请王爷当场验收。” 验过之后,再出个什么意外,可就赖不到他身上了。 一旁官员神色各异,但每个人唇角都挂着笑,似乎是真的再为百姓而开心,周珣也笑眯眯的旁观,不动声色的将所有人的神情收入眼底。 验完他跟着萧愿下榻临时居住的府邸,看了看近日有关洪灾的卷宗,就数丹阳首当其中最为严重,心里大致有了个数。 以及,城里的流民比他想象的要多。 等人散尽,卫柒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周珣面前,单膝跪下汇报:“大人,各处锦衣卫已安排妥当。” 临走前,萧以谙特意安排了一小支锦衣卫跟着他,由卫肆和卫柒领头,专门负责他的个人安全,只供周珣一人驱策。 【作者有话说】:呜——今天选课没抢到自己喜欢的???
第三十六章 一想二骂三念叨 他在城外搭了棚子,亲自监督米粥的分发。 却忽然听到外面传来的阵阵骚动声。 周珣直起腰来,见大量流民奔赴而来,堆在他面前,哎呦~这万众瞩目般的感觉,就是眼神能不能别那么有杀气。 幸赖官兵反应迅速,阻隔开暴乱的流民。 一个衣着破烂,但却并不瘦弱的男人指着他说:“就是这个狗官,运过来的粮都是掺了沙石的粳米。” 什么? 周珣当着众人的面挪过去探头看锅里的粥,浓稠的,有食欲的,没有问题啊。 他挑起一边眉梢,饶有兴致的冲他招招手:“我来的时候,淮南王同众位官员亲自一辆辆验过去的,并无任何问题。” 男人义愤填膺:“谁知道你用了什么办法,反正你们这些狗官从来不会理会百姓的死活。” 他的话引起了百姓的共鸣,纷纷开始叫嚷,有几个声音格外响亮。 周珣将他们一一记下,绕开官兵走到他面前,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我看你谈吐不凡,想来不是普通百姓吧。” “关你什么事?” “确实不关我的事,”他盯着对方破烂衣衫下的肱二头肌,一面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一面朗声道,“灾害横行,你还能保持如此这般膘肥体壮,是何缘故?” “我……” 周珣笑笑,打断他的话,反问众人:“他说他是流民,在场可有认识他的?我刚才的分析都在理,还望诸位仔细分辨,莫要把扰乱民心的奸细当做交心的同伴。” “这……” 那个男子怒视着他,对大家说:“他是在蛊惑人心,别着了这狗官的道。” 流民们左右看了看,不知该信谁。 周珣拱手作揖:“若是大家信我,两日后我必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不然便在此处任君处置。” 见众人倒戈的都差不多了,周珣这才召来一旁的官兵,在人群中点了几个人:“他们几个,就是方才蛊惑人心的细作,抓起来好好拷问。” “唉我……” 有人弱弱的跟了一句:“是官就能随便抓人吗?” 周珣:“哦?这几个人是细作,那不然这几个人你们看着,倘若查证之后,人不小心丢了,在场的一个不落,都要担一个私通贼人的罪名。” “这……” 他“切”了一声,敢在他面前玩法不责众,他可是接受过新时代教育的叛逆大学生,才不会纵着是非不分的刁民,小心他把整个窝都给端了。 虽然夸下了这般海口,周珣依旧不慌不忙的在城中转了两圈,尤其是安抚流民的难民区,这才慢悠悠回了自己临时居住的府邸。 一进门,卫柒就出现在房中,同周珣道:“大人,已经查出来了,是巩县县令,但他藏得极深,属下没有拿到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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