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嘶了一声,从手里提着的包裹里,掏出一瓶药,坐下来给自己处理伤口。 “宋公子?”妇人迟疑地看向少年,忽然了悟,“您和宋大人的关系是?” 宋朝玉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递给她:“姑姑请看。” 妇人接过来瞧了一眼,眼眶一下就红了。 她扭头弯腰,从地上昏睡的孩子衣裳夹层中掏出了一样东西,正是一枚温润白玉,上面雕刻着一株姿态极清雅的兰草。 少年递给她的那枚亦是雕着兰草的白玉,看雕工显然出自一人之手。 妇人将玉佩还给宋朝玉,整理仪容,正色朝宋朝玉行了一个大礼:“前东宫女官黎容,见过宋公子。” 宋朝玉侧身避过:“我不过一晚辈,当不得姑姑大礼。” 他看向还在昏睡的幼童,好奇:“这就是小殿下?” 黎容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面色便是一黯:“小殿下先前便感染了风寒,遭逢大变,又随我等奔波,如今……” 宋朝玉蹲下身,替他把了把脉,虽然受法则限制,前两个世界修炼的本事带不过来,学到脑子里的知识还是在的。 粗浅的搭脉看病,他也会一点。 这孩子显然生病在先,又受了惊吓,连日来不曾好好休息过,如今隐隐有往痨病发展的趋势。 还好,他是有备而来。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倒出一枚散发着清香的浅碧色药丸,喂进幼童嘴里。 黎容看到他喂药,下意识就要阻拦,忽然想起如今已到这个境地,若不是这少年,怕是自己和小殿下早已经身死,便恹恹地住 了嘴。 看出她的担忧,宋朝玉安慰:“黎姑姑放心,这是我师门秘药,只要还剩一口气,人都能救回来。” 黎容这才想起来,早些年京城里流传的,关于宋太傅家大公子的传闻。 据说,那位大公子十分体弱,生下来汤药不曾断过,在他两岁那年,有一游方道士扣响了太傅府的大门,说这孩子与府上无缘,该是方外之人。 也不知道那道士露了什么神通,总之,向来不信鬼神的宋太傅,竟然默许这道士将自己长孙接走。 这事儿实在离奇,连宫中亦不免有所传闻。 黎容算了算时间,若眼前少年正是那位宋公子,他今年,也该十五岁了。 想起先前见过的,眼前之人风雨不近身的神异本领,黎容暗道,当年带走宋小公子的那个道士,怕是真正的奇人异士。 那灵药果真神异无比,刚服下不过一小会儿,躺在地上的孩子便浑身发热,身上开始出汗,虽看着吓人,呼吸却逐渐强劲起来。 黎容又惊又喜,恰好此时,外面突起的风雨也停了下来。 宋朝玉见三人一幼一弱一伤,谁都指望不上,便自己出门将先前的青布马车赶过来,把车上能用的行李拿过来一些,又去外头河流打了干净的水。 黎容欢喜地道谢,替那孩子擦洗身体。在浑身高热出汗之下,孩童面上的伪装脱落,露出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来。 果然,气运之子,就没有生得不好的。 宋朝玉脑海中浮现他的信息。 赵灵微,本世界气运之子。 一个月前,东宫被诬陷谋反,太子被逼自戕,太子妃自杀殉葬,太子府上三儿一女,年过十岁的两个儿子被赐鸩酒,六岁的小公主受惊夭折。 只余下年仅五岁的幼子赵灵微,在一众老臣上谏死保之下,被封越州王,令其一个月内就封。 赵灵微身为前太子血脉,即便被变相放逐,亦被许多人视作眼中钉。东宫残留的旧部想尽了办法,命人伪装成小殿下走官道,自己暗中轻车简从离开,亦没能逃得过那些人的追杀。 他现在冒用的,正是前太子太傅宋明章之孙的身份。之所以这样大胆,是因为那位真正的太傅之孙早已经随着游方道士不知所踪,十几年来连宋家人都不知其行迹,谁也不知道他的模样。 宋太傅早几年便已经致仕,回老家荣养。他的父亲无心官场,在江南翠微书院当山长。 是以东宫事变,早已远离官场漩涡的宋家并未受到太大的牵连。 宋朝玉并不打算去打扰他们的安宁生活,冒领宋家公子的身份,也只是为了取得气运之子身边人的信任。 见小主子好转,黎容和冯恪又过来朝宋朝玉拜谢。 冯恪欣喜地试探,宋朝玉前来相助,是不是宋家的意思。 即便已经致仕,宋太傅依旧是名满天下的大儒,宋父更是桃李满天下。若是宋家愿意相助,小殿下的日子怕是要好过许多。 宋朝玉绝情地打断了他的畅想。 “宋家并不知我过来。” 宋朝玉正色道,“亦不打算插手东宫一事。” 真·修过仙的人,并不需要特意端着,便是天然的仙风道骨。 他语气高深莫测:“我来此,只是因为,我与小公子有缘。”!
第55章 第三个龙傲天 冯恪与黎容面面相觑,一时有些失望,一时又因“我与小公子有缘”而暗自激动。 这位宋公子表现出来的神通很是非凡,他说和小殿下有缘,岂非是说…… 冯恪是个武将,不通弯弯绕绕,直接问道:“宋公子的意思,往后一路,可是会与我等同行?” 宋朝玉颔首。那是自然,不然他怎么完成任务? 两人便又露出欣喜之色,虽然刚结束了一场刺杀,但料想背后之人不会甘心,去往越州的路途不会安生。 有这么一位奇人异士相助,小殿下能平安到达越州的可能就越大。 感谢先前那场大雨,盖住了山林行走的痕迹,也拦住了追兵脚步,几人可以暂且修整一番。 当夜,几人便在山洞之中休息了一夜。 黎容悄悄打量着这位来历神秘的宋小公子,见他照常与凡人一般吃干粮,夜间盘腿而坐闭目养神,心底倒是先松了口气。 料想这位小公子虽学了些神通手段,到底也只是**凡胎。不然的话,她是真不知该如何同一位“小神仙”相处。 次日清晨,黎容从梦中惊醒,一看小殿下好好睡在身侧,小脸红扑扑的,呼吸稳定,竟然已是大好了。 冯恪昨日受了伤,此时抱着刀卧在干草堆上沉沉睡着。 宋小公子却是不见了踪影。 正在茫然,就听有轻快脚步声从远而近,一个清瘦挺拔的身影逆着光进来。 “我在周围看了一遭,寻了些野果,发现了一条河,河鱼肥美,捉了两条。”他左手用草绳栓了两条鱼,右手用信手摘的树叶包了一堆红艳艳的果子。 黎容看着这一堆东西,一时有些愣住。这一路逃亡,她和冯将军带着小殿下,不敢有丝毫分神怠慢,吃食都是随便应付几口,到了下个人烟处,再用银钱换些吃食,哪里有这等闲情逸致。 宋朝玉没管她心里如何想,看了眼气运之子,见他蜷缩着睡得香喷喷,略带婴儿L肥的小脸压在干净的包被上,挤出一团肉嘟嘟的小奶膘。 当真是可爱得紧。 他说道:“这孩子今日就能醒了。你将这鱼收拾一下,烤了,挑些无刺的嫩肉喂给他,自己也吃点。” 这两人光看模样就憔悴得很,另一个还受着伤,显然身体亏空不小。此处离越州还有十多日路程,不吃点营养的东西,如何能行? 其实这新鲜的鱼能炖汤最好,不过眼下并无条件,只能将就一二了。 黎容到底不是没什么见识的寻常女子,有些为难地道:“小公子,倒不是我们不肯起火。只是后有追兵,如昨夜这般实在没办法也就罢了,只怕贸然在野地起炊烟,容易暴露行迹。” 她话音刚落,便见眼前这神仙一般的小宋公子笑了起来:“姑姑可是小看我了?我敢叫你生火烤鱼,自然是因为此时此地安全,也有法子叫旁人看不见。” 黎容这才想起来,眼前人可不是什么寻常人。 还在睡觉的一大一小,都是在烤鱼的焦香之中醒过来的。 只是反应截然不同。 冯恪几乎是睁眼一瞬间就握着刀跳起来,一双虎目大睁,看清楚面前情景,才讶然道:“今日怎么……” 黎容便将宋朝玉先前说的话告知他。 冯恪便不再多问,朝着宋朝玉施了一礼,自己背着刀自去河边洗漱。 赵灵微却是迷迷瞪瞪的。 他年纪小,又一直在生病,东宫那一段惊变,具体发生了什么怕是都记不清楚,浑浑噩噩这么久,此时身体大好,又闻到如此香味,腹中顿时饥饿不止。 宋朝玉就见这孩子,眼睛还未睁开,鼻子便先动起来,像只小狗崽子一样循着味道一嗅一嗅的,脑袋带着身体,哼哼唧唧往香味传递的方向拱。 然后,他的鼻子就被捏住了。 赵灵微一个激灵,茫然睁开眼睛。 一双眼瞳乌溜溜的,最深处隐隐泛着幽蓝,茫然扑闪了两下,呆呆地看着面前人。 宋朝玉不料他醒这样快,被小苦主当场抓包,不免有些心虚。 他收回手,当做无事发生,一本正经道:“小公子,你醒了。” 小孩依旧呆呆看着他。 黎容抱着刚洗好的果子进来,见他醒了,喜得什么似的,喊了一声小殿下。 赵灵微听到喊声,慢吞吞爬起来,坐好,疑惑地看着她:“黎姑姑?”显然他是认得黎容的。 只是喊了一声黎容,他又歪头朝宋朝玉面上看。 宋朝玉被可爱到,问:“这么看我做什么?” 赵灵微声音很脆,带着点久病初愈的细弱,“好看!” 说罢,又很疑惑似的,不停往宋朝玉面上瞧,有点不确定:“见过?” 黎容将帕子打湿替他擦脸,闻言笑道:“小殿下说笑了,这是宋公子,你该叫他——” 一时想起宋朝玉先前说的话,他说不愿意牵扯到宋家,黎容犯了难,不知该如何介绍他。 宋朝玉已经笑着接口:“我是你家中给你请的先生,你唤我老师就行。” 赵灵微鼓着脸想了想,点头,竟然听懂了:“大哥和二哥的老师,不长这样。” 他手在嘴巴下面摸了摸,模仿那些大臣们捋胡子的模样。 黎容忽然红了眼眶。 赵灵微也忽然反应过来这里不是家里,不解地看向唯一熟悉的人:“黎姑姑?这是哪里?父亲和母亲呢?” 黎容低下头,眼泪无声落下。 宋朝玉见情况不对,伸手,将懵懵懂懂的小团子一把捞到怀里。 赵灵微也不抗拒,自己调整了一下姿势,趴在宋朝玉怀里,又问了一声:“父亲和母亲呢?” 宋朝玉摸了摸他的小发包,说道:“你父亲和母亲有事出远门,把你交给你黎姑姑,还有我教导。等你学了我的本事,就可以去找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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