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教授晒了半个月的太阳,叹了半个月的气。 “老师。”他的学生兼助理章敬昌抱着一个纸箱走来,笑着劝他:“您别总这么忧心,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顾文景不以为意:“是什么?京都允许我回去的消息?” “那哪用得上这么大的箱子。”章敬昌哭笑不得:“而且老师,你也该休息一段时间啦,别总往实验室里钻。京都还有江教授他们呢,一时半会没有你也没事。” “还调侃起老师来了?”顾文景笑骂一声,情绪倒是好了许多。 等章敬昌将纸箱放到桌子上,他站起来凑过去看。顾教授有些期待,章敬昌向来沉稳认真,会让他专程拿过来,应该不是什么普通东西。 顾文景教授猜测或许是一箱书籍。 他重要的手稿和资料早就事先让人带了回去,身边的行李只有换洗衣物和几本预备路上打发时间的书。 人没事已经足够走运,行李却是强求不得的。 顾教授的书没了,所以他最近真的挺无聊。 他不爱给别人添麻烦,是以从未提起,但他的学生显然足够了解他。 顾教授只觉得心中一片熨帖,他看着章敬昌将箱子打开,露出一个由木头拼接而成的像玩具一样的东西。 顾教授:“……这是什么?” 原来我在我学生的心里是需要用玩具来派遣寂寞的形象吗? 章敬昌小心翼翼地把玩具从箱子里捧出来放到地上,单看他谨慎的态度,便知这如果是玩具也应该是个很贵重的玩具。 “老师,之前和您分散,我们偶然路过一个村子。”章敬昌又拿出一张图纸,这是他自己复原的:“村民们说这个叫‘割麦脱粒播种一体机’,是他们向另一个叫做睦田的村子购买的。” 是的,现在的割麦机已经升级了,在原有的基础上又增加了播种的功能。 于是沈明欢也在原有的名字上加了两个字,既形象又省事。 每天下午都是睦田村学生们的自由实验时间,虽然沈明欢钻山里没盯着他们,可学生们也没偷懒,在云狗儿的带领下研究割麦机的改进。 沈明欢设计时就留下了增添功能的空间,一开始为了节约时间,他只带着学生们做出了一个最粗浅的版本。 如今麦子已经收完,雨季也已过去,繁忙的农活告一段路,沈明欢便带着他的学生慢慢完善。 本就是农间地头长大的孩子,对粮食种植和收获的过程再了解不过,何况他们之中还有个天道认证的天才云狗儿。 学生们或许还不懂其中诸如力学等的原理,但照猫画虎却不难。 就像他们未必知道河水为何能托起船舶,但却能观察出不同形状的船只有着不同的优缺点。 好奇心与实验欲,会是他们学习路上永远不竭的动力。 沈明欢不会当老师,他选择先替他的学生们强行叩开知识殿堂的大门,让他们对照着锁孔描摹钥匙的纹路。 沈明欢这时还不知道他的教学方式培养出了一堆多么无法无天的魔王,未来让顾文景等几位教授又爱又恨。 教授们总是生气地说不管了,可每一次又总是看在他们老师的份上,忍不住一再妥协,忍不住对他们更好一些。 章敬昌向顾文景演示,“村民说这个割麦机也是前段时间才出现,好像是睦田村的人发明出来的,具体是谁他们也不知道。周围的村子可以向睦田村租借,但是他们村比较富有,又离睦田村比较远,干脆就买了一架。” “老师,你看到的这个是我等比例缩小之后的,我尝试画了设计图,不过有些地方还不太懂。”章敬昌腼腆地笑了笑,“特来向老师请教。” “你这段时间就是在折腾这个?可得好好感谢替你干活的军人同志。”这些木工可不是章敬昌的手笔,他没这种本事。 顾文景调笑一声,蹲下去仔细看了看。 “咦?”他伸手摆弄片刻,赞叹道:“好精巧的心思。” 这个割麦机能被学生们看懂完善,想也知道其中知识不算高深,所以章敬昌观察片刻就可以复原出设计图。 而优秀如顾文景,更是很容易就能看出它的原理。 知道是一回事,能利用又是一回事。 很多时候真正困难的不是答案,而是解题思路。 顾文景推了推眼睛,带着几分欣喜和雀跃,“高手在民间啊,我华国果然是人才辈出。” 给章敬昌的讲解没花多少时间,顾文景憋了太久,一时间真有些恋恋不舍。 他看了一眼割麦机小手办,感慨道:“不止我们,还有很多人也在为华国发展而努力。” 顾教授犹豫片刻,还是提出了一个很任性的要求,“敬昌,陪我去桐县看看吧。” “老师?”章敬昌有些不赞同:“很危险。” “M国不知道我来了这里,上次暗杀我的人都已经被逮捕,他们应该没办法短时间内再弄进来一批。” 顾教授也知道自己这个要求很为难这些担心他的人,若是章敬昌再劝几句,他估计真就放弃了。 没找到章敬昌纠结片刻之后就很干脆地应承下来,还去找了基地负责人,对方竟也没有阻止,只选了几个人暗中保护顾文景。 顾文景身边还有徐翼,真有点什么事他们也能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既然能做好防备,就不值得为了这点微小概率的危险性让他们的国宝像坐牢一样待在基地内。 这固然节省了他们的工作量,可未免也太委屈顾文景了。 * 沈明欢给韩爱民递了一张纸巾:“先生,别哭了,如果你实在过意不去,就把这笔钱翻倍给我吧,这样你心里能好受一点吗?” 韩爱民:“……沈,你真是个好人。” 他时常分不清这人是在演还是当真没有眼色,他一边觉得对方不可能会有这么好的演技,一边又质疑人的情商真的能差到如此人神共愤的程度吗? “亲爱的沈,弗洛斯教授有让你给我们带话吗?”韩爱民止住眼泪,从善如流地换了一个话题,打算谈正事。 韩爱民自觉自己的问话十分得体,哪想到面前刚因为一大笔财富进账稍微有点好脾气的华国学者又勃然大怒。 沈明欢这次没砸东西了,也不知是累了还是觉得剩下的砸不坏没有必要,他失落地退到门口,委屈控诉:“先生,我没有想到,你居然只想着弗洛斯教授,一点儿都不关心我。” 沈明欢茶里茶气:“罢了,终究你们才是一家,我不过是外来的华国人,哪里比得上你们情深义重呢?” 沈明欢仰天怅然道:“也许是我错了,虽然华国现在条件是差了一点,可天下之大,也许只有华国的国土才能容得下我了。” “再见,先生。”他做势就要开门,韩爱民赶紧一个箭步冲上前去。 韩爱民用后背抵着门,冷汗涔涔:“沈,我的朋友,你误会我了。你当然很重要,事实上,你在我们心里比弗洛斯教授还要重要,只不过……” 韩爱民绞尽脑汁,该死,这要怎么圆?这个矫情的华国学者心里没数吗? 不客气地说,以弗洛斯教授的能力,就算他和总统阁下同时遇到危险,他们都得掂量一下先救谁。 这人是哪来的自信敢和弗洛斯教授比?天呐,这样的智商居然能考上大学,还能成为江黎的学生?华国完了。 韩爱民这拙劣的解释似乎成功了,因为沈明欢信了,但他相信之后反倒更生气了。 “先生,我实在难以相信你能说出这种话,弗洛斯教授是当之无愧最伟大的天才!他还为了M国遭受了五年的囚禁和折磨!你怎么能觉得我比他重要呢?” “你太让我失望了先生,我开始怀疑M国是不是真有大家说的那么好。”沈明欢满脸郁郁,失望极了。 韩爱民:“……” 他心中好似有一只尖叫鸡,正扯着嗓子嘶吼,韩爱民握着拳头,很想不管不顾给这人一拳,可他想了想莱斯上将亲切友好的声音,只能强行忍了下来。 “先生,难道你还想打我吗?”沈明欢看到他的神态“恐惧”地倒退两步,“你这样让我有些害怕,天呐,难道M国的人都是暴力狂吗?哦不,我身体不好,受不了这种惊吓。” “沈,我只是太激动了,原谅一个太久没见到朋友的人吧。”韩爱民艰难道:“相信我,你和弗洛斯教授同等重要。” 韩爱民很想掏出抢指着沈明欢的脑袋让他安分点,可他不敢,这个胆小的华国人似乎智商有问题,脑回路总是奇奇怪怪。 而且沈明欢也不知道弗洛斯教授在哪,他们还需要这人去打探,实在不敢撕破脸皮。 看得出他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沈明欢内心“啧”了一声,好脆弱的心理承受能力。 他大发慈悲地揭过此事不提:“好吧先生,我相信你。” 韩爱民看到他犹疑的模样,知道对方没有完全相信,但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沈,你愿意给我们作证吗?我们会向华国谈判,让他们放回弗洛斯教授。” “哦先生,你们不能这么做。”沈明欢脸色凝重:“华国没你们想象的那么友好,如果他们知道弗洛斯教授的存在暴露,我敢打赌,他们一定会杀了他的。”。 年轻的华国学者虽然矫情又爱作,但在大方向上还是很忠于M国的,当下抛开了所有顾虑,很认真地为他们打算。 韩爱民心下稍安。 沈明欢一本正经地说:“先生,你们不知道,华国人可狡猾了。” 比如他。 “弗洛斯教授总是不服软,华国已经快对他没耐心了,只不过觉得他逃不掉,这才愿意慢慢耗着。之前还有个……唔,叫什么来着,和弗洛斯教授一起被囚禁,差点就被你们M国查到了。” 沈明欢感叹一声:“华国狠呐,当场就把人砍死了。” “什么?”韩爱民惊叫:“华国敢杀我们M国人?” “先生,你太吵了。”沈明欢不满地揉了揉耳朵:“这么激动做什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学者罢了,根本比不上弗洛斯教授。” 韩爱民露出一个难以言表的疑惑表情。 好你个华国,表面上一副人命大过天的正义模样,私下里居然比他还坏。 啧,随随便便杀人,杀完还要来句“废物而已死便死了”,他们M国做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的时候都还会稍微掩饰一下呢。 沈明欢得意昂首,仿佛夸的是他自己:“弗洛斯教授的安危是最重要的,我可告诉你啊先生,越是关键时候越要谨慎,我们不能打草惊蛇。” “这么说的话,我们查到地方之后也不能强闯?”韩爱民皱眉,万分苦恼。 弗洛斯毕竟是在贼窝里,就算他们救人的速度再快,恐怕也赶不上杀人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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