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欢没当过皇帝,但他有最忠实的臣子,譬如始终支持他的大将军卓飞尘。他后来有许许多多愿意为他赴汤蹈火、心甘情愿认他为主君的下属,但在推动世界进步的长途中,他始终是孤独的。” “一人,一火把,踽踽独行。” “就连最后赴死,也是在用自己的命,为大祁解决最后的隐患。” * “明欢……”骆修远以为自己已不会再为思念沈明欢而哭泣,可原来听到那人的名字那人的故事,他依然会痛彻心扉。 卓飞尘冷声:“你看完了?那就回去吧。后世如你所愿,你这个皇帝做得还行,对得起我的主君。” 骆修远难受地蹲下身子蜷缩成一团,“让我再看一眼,让我再看看他,拜托你。” “远儿。”曲正诚俯下身子,“后世记得你,记得明欢,记得你们之间的情谊。” 曲正诚试图将他搀起来,没有成功,干脆坐在他身边,“远儿,你看。” 曲正诚隔空一指。 他所指的方向出现一大块屏幕。 【开屏暴击,来看绝美明皇。】 【再来亿次。】 【我愿称这个纪录片为所有媒体影视作品的巅峰,诸位没意见吧?】 【其实还是有点遗憾的,纪录片里只有人物侧脸或者背影,看不过瘾啊。】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导演说他觉得没有人能演得出他心目中的盛祁风华,你总不能穿越过去把沈明欢和骆修远薅来给你演戏吧?】 有些词语骆修远此前没有见过,但他仿佛却能明白其中含义。 骆修远沉默抬头,认出屏幕中的画面正是他为帝时的第一次朝会,那时沈明欢还是摄政王,而陈信又哭又笑地跪坐在大殿中。 骆修远忽然想起,当时朝中有人解释完事由,沈明欢曾向他投来一个极为复杂的眼神。 他正想着,屏幕中也正演到这个画面。 “陈大人与殷大人是同乡,自幼一起读书,感情极好。当初进京赶考,囊中羞涩,两人还是住的一间屋子。” 【对视了对视了,呜呜呜,导演好会拍,明明隔着这么远,连人脸都看不清楚,但是就是能感觉到他们是在看彼此的。】 【这个画面难道不值得一个特写吗?摄影师呢?给我把镜头怼上去!】 【骆修远现在还不知道这个眼神的含义,他也许很久以后才知道,也许一辈子都想不到。】 【是啊,这段记载还是在陈信的《大祁记事》里,他说陛下曾经笑着问他是不是以前就和沈明欢认识,否则当时那人的目光为什么那样奇怪。】 【他吃醋了是不是!他以为他的挚友有别的天下第一好了。】 【虽然我知道我们也是猜测,但我真的好喜欢顾教授的说法:沈明欢听到殷书怀和陈信的故事,抬眼看向了骆修远。 ——因为殷书怀之于陈信,恰如沈明欢之于骆修远。 那个眼神分明是在说“我埋泉下泥销骨,君寄人间雪满头”,我埋泉下,我将埋泉下,望君珍重。 呜呜呜,哭死了,明昭的故事全是刀子。】 骆修远脸色一白,明欢啊,那个时候就做好了以死成全他的准备了么? 眼泪早已模糊了他的视线,骆修远一声不吭,仍是自虐般地看着屏幕。 【前方高虐预警!】 【啊啊啊啊,我不要看,只要我关的够快,明皇就没死。】 “陛下,我回来了。” 【我爆哭,明欢你想想你的伤,你这叫回来了吗?】 【从某些层面来说,明皇确实是一诺千金,泪奔。】 纪录片纪实为重,这里导演却一反常态地插入了许多本应在回忆中的画面。 一身白衣的公子言笑晏晏地看着自己的挚友。 “殿下。” “见过殿下。” “殿下,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陛下安好。” “参见陛下。” 无数个白衣公子交织,最后依次消散,最后剩下的是公子衣摆染了红梅的身影。 他说:“陛下,我回来了。” 骆修远捂住胸口,难受到不能呼吸。 卢植叹了口气,他扬袖,白雾笼罩。 画面不曾消失,消失的是骆修远。 学校里。 学生问道:“老师,明皇这么厉害,为什么没有推动祁朝向现代社会转变呢?他各种举措都是为了稳固昭帝的政权吧?” 老师喝了一口水:“此言差矣,恰恰相反,虽然禅让看似是昭帝强硬提出的,但其中绝对有沈明欢的功劳。” “一来,骆修远受沈明欢影响最深,他潜移默化地接受了很多沈明欢的思想。二来,史学家们猜测,沈明欢最后之所以……之所以不给自己留下生路,世家都还在其次,毕竟以明皇的本事,灭了他们轻轻松松。最关键的还是,他如果活着,声望就太重了。” “明皇何等聪明,你们以为他不知道其他人想拥他为帝吗?可依他们对明皇的忠诚,哪怕明皇愿意退位,他依然能掌握颠覆帝国的权利,甚至他死后,他的信徒还会拥护他的子孙后代,哪怕那是一群废物。” “这是明皇所不愿意看到的,所以一个死了的沈明欢,比活着更有用。” “沈家亦是满门忠烈,明皇死后,沈铎辞官,此后沈家无一人入朝为官,就是怕无意间借了沈明欢的势。” “我知道你们会说,可以先活下来,然后循序渐进地改变这一切,我也很想他能活着。留存有用之身,为世界多添几分璀璨。” “可是,这就是我们和圣人的差距啊。明皇那么爱这个世界,怎么舍得循序渐进,怎么能忍受百姓多受几年苦楚?” “他了解骆修远,知道他死后骆修远会完成他的举措,更不会贪慕权利,所以他放心地赴死。” 老师又想哭了。 “明皇和昭帝的关系果然很好,高山流水,至交好友。”学生感叹道,相信一个人相信到死而无憾,那是什么感天动地兄弟情。 老师宛如信仰被污辱,跳脚道:“什么挚友,那是明皇聪明,了解人心而已,他是对自己的识人能力有自信,他信的是他自己!” 屏幕上。 【好的,看完明昭了,我要去看明皇和他的大将军了。】 【楼上厉害,我得缓缓,大将军那边也全是刀子啊啊啊啊。】 【你们也太没用了吧?我就不一样了,我不会哭,等等,这两个字是……折、柳,我哇的一声就哭出来。】 【人被刀,就会死。】 【我不行了,我得去看点开心的。说起来,骆修远和黎承濯一过世,两国就迫不及待合为一体真的很好笑,我看一次笑一次。】 【对啊对啊,其实本来就已经亲如一家了,也不知道那两个领袖什么臭脾气。】 【噢?楼上你不知道吗?我告诉你啊,是“大祁和黎兰,一个都不会有事”,是“如果是你的话,臣服也没关系”,是“大战过后,我们再于燕陵把酒言欢”…… 是墓碑前的一樽樽清酒,是黎承濯无数个夜里对着月色写下的思念,是终生未踏入大祁的脚步,是和卓飞尘对饮时谈起的那辆马车……】 【闭嘴啊楼上,你要我哭脱水了才甘心吗?】 【《论“明皇陛下养了一整个鱼塘,但每只鱼都觉得自己是唯一”这件事》】 【骆修远:啊,难道不是吗?】 【黎承濯:鱼塘里不是只有我吗?】 【卓飞尘:今天宰哪只鱼做鱼汤给陛下补身子呢?】 【陆绥平:分个田给你们种绿油油的菜。】 【笑死。】 * 昭帝驾崩了。 他于睡梦中逝世,走得轻松安详。 没有人知道,夜色沉沉里,骆修远曾醒来片刻。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窗棂上透进来的一缕月光,怀疑自己是否在无意间窥探到了时光河流的另一端。 但他想了想,还是觉得那不过是一场离奇的美梦。 否则如果真有如此境遇,为何他在那边没看见沈明欢?那人才是最有资格看这一切的人不是吗? 所以这是他的一场梦,他的梦里没有沈明欢。 骆修远眨了眨眼,艰难抬手拂去眼角的泪珠,他闭上了眼睛。 我今因病魂颠倒,唯梦闲人不梦君。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我已寄人间,雪满白头啊。
第49章 明珠蒙尘不掩其芒(1) 沈明欢睁开眼, 就看到“破败”的屋顶。 黄泥与茅草搅弄在一起,平平整整地搭在屋梁,虽说能遮阳能挡雨, 但是在看惯了锦绣富贵的沈明欢眼里, 就有些太简陋了。 他坐起身,发觉自己正躺在“床”上。 ——如果他身下这块吱呀乱叫的木块能被称之为“床”的话。 房子很小,一眼看过去杂乱无章,土黄色的墙壁坑坑洼洼,有的地方还糊了几张纸,企图能起到美观的作用。 书籍零零碎碎撒了满地,扭扭歪歪地堆叠起来,如果稍微整齐一点,也能被称作是“藏书秘府”。 只是这里的书虽多, 但是显然没被人好好爱惜。 沈明欢在上个世界见识过穷苦的人家, 与这里有很多相似之处,但也有许多陌生与不同,最起码这些奇怪的书他就从未见过。 沈明欢微微阖眼, 翻阅起系统给他传来的剧情。 这个世界同样有着大大小小的国家,原主所在的名为华国, 而这里是贫穷落后的华国里一个更加贫穷落后的小山村。 原主是个大学生, 原主的老师江黎更是国家首屈一指的科学家,国宝级的人物。 这个年代的大学生每一个都是国家的珍宝, 国家对他们寄予厚望的同时, 也给了他们极特别的待遇。 按理来说, 原主不该是在这里,他应该在宽敞明亮的校园里学习,亦或是在窗明几净的实验室里报效祖国。 一年以前, 国家号召知识分子到山上去、到农村去,在那些地方建设学校,为那里的孩子们开展基础教育。 这个国家的人对于国家有着超乎寻常的信任,国家刚一号召,一大批高中生和初中生就嗷嗷着去了,哪怕他们也知道偏僻山村里的生活条件并不好。 大学生没有去,就算想去也会被周围人劝下来。 不是没有牺牲精神,是因为所有人、包括他们自己都知道,他们能为国家做的,远远不止于此。 原主的父母都是军人,在他考上大学那年双双战死。 江黎与他们是多年好友,也从小看着原主长大,哪怕这时“沈明欢”已经成年,他也担心这个骤然失去双亲的孩子。 为了更好地庇佑与培养原主,江黎收了他为做学生。 原主只能算一个普通的天才,比一般人要聪明一点,要不然也不能从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中脱颖而出考上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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