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在下确实名沈书,不知兄台是?”沈明欢早就注意到林遥川还带来了一个新朋友,只不过这个新朋友不知为何情绪格外高昂,像是喝了假酒。 江云起扑上前,一把抓住沈明欢正准备作揖的手,还上下摇了摇,眼神热切:“我叫江云起,沈兄,我终于找到你了!” 因为过于激动,江云起无师自通了神域从未有过的握手礼。 “你……找我?”沈明欢疑惑,要不是沈书这身份是他编的,他说不定还会怀疑江云起是不是这具身体的好友……难不成上清宫高价悬赏他项上人头?要不然很难解释江云起现在的兴奋状态吧? 江云起连连点头,“我听闻你曾在柳城用出一招万物春。” 他确实找了沈明欢很久,自他听说了这个消息便从家中溜出,顺着柳城一路打听他们俩的行踪。可惜那时沈明欢和林遥川正在莫惊春的飞舟之上,江云起没有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沈明欢的行踪不好得知,但林遥川肯定得回铸剑山庄吧?江云起都打算去铸剑山庄门口堵人了,幸好他前期做的准备还是派上了用场。 ——林遥川为了寻找沈明欢,发过悬赏打过架,闹出了一点动静。 这些动静虽然放在神域算不得大事,但足够传进一直关注林遥川的江云起的耳朵里。
第229章 我亦飘零久(16) 江云起凭着几点语焉不详又不知真假的消息一路来了浮罗山, 竟还真这么巧遇见了林遥川,可惜的是林遥川孤身一人,身边没有那个会用“万物春”的沈书。 但是没关系, 听闻林遥川和沈书关系极好, 他找到了林遥川,那沈书离他还会远吗? 林遥川只说找人,江云起不知道他找的也是沈明欢,于是兴冲冲地做了一场交易。 我替你进浮罗山找人,你替我引荐一个人,我们一人换一人,岂不妙哉? 结果他们的目标居然是同一个人。 江云起大喜,果然人还是要多做好事, 他要是不帮林遥川,怎么会这么巧见到沈明欢。 沈明欢一听又是被万物春吸引而来的,顿时轻车熟路露出无奈的神色:“林兄,你误会了。” 然而沉浸在喜悦里的江云起没听到这句反驳,他仍握着沈明欢的手, 大声问:“你是不是、是不是沈明欢……” 沈明欢顿了顿,有些讶异,不知自己是哪里露了破绽, 分明小白他们都没起疑心? 他正思忖还有没有隐瞒的必要, 就听江云起不曾停顿地接上:“……的徒弟?” 沈明欢:“……” 沈明欢轻咳了一声, “江兄为何这么问?” 江云起手舞足蹈:“我从出生就开始研究沈明欢, 家里人说你是运气好碰到了沈明欢的传承, 但我觉得不是。我看过千万遍沈明欢用剑的留影石,你用万物春时握剑的姿势、抬臂的弧度、甚至收剑挽的剑花都分毫不差,世界上不可能有这样的巧合, 除非——你是他手把手教出的弟子!” 江云起信誓旦旦,沈明欢目瞪口呆。 你查了这么多,怀疑了这么多,就没想过沈书和沈明欢有可能是同一个人吗? ……究竟是他演得太过成功,还是他们打心底不愿相信沈明欢还活着。 沈明欢又咳了一声,提醒道:“你刚出生尚不识字,应该是研究不了沈明欢的。” 江云起豪迈挥手:“这不重要,就是一个夸张的说法,代表我对沈明欢非常非常了解,天底下没人比我更懂沈明欢!” 他想到自己的目的,又补充一句:“除了你。” 沈明欢:“……” 这么说好像也没错,他确实很了解他自己……应该。 “真的吗?沈兄你是沈明欢的弟子?”林遥川眼神亮晶晶,江云起说得太坚定,连他都信了。 万万没想到,沈明欢虽然不在了,但他居然还偷偷留下了一个弟子。诶慢着,沈兄姓沈,沈明欢也姓沈,该不会不仅仅是弟子吧?虽然沈兄是他好友,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沈兄资质确实不算出众,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沈明欢为何会收这么一个弟子?莫非…… 林遥川不小心咬到舌头,眼神里的亮光更加灼灼。 算算时间,沈明欢死的时候已经二十六了,足够留下子嗣,而沈书的年龄……不管,年龄是能说谎的,总而言之,很有可能啊! 天哪,他居然和偶像的儿子成了朋友,他何其有幸!!! 被两双清澈中透着愚蠢的眼睛盯着,沈明欢沉吟片刻,喃喃道:“可是教我这招剑法的确实是村口的老爷子,难道那老爷子其实是沈明欢假扮的?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江云起冥思苦想:“王……伯伯说沈明欢做事从来随心所欲,不拘小节,许是一时兴起吧,以他的性子也不奇怪。” 他对林遥川使了个眼神:兄弟,你觉得呢? 林遥川坚定点头,回了一个确认的眼神:没错,沈书一定是在说谎,他就是沈明欢的亲儿子。 不知道他母亲是谁,会是胭脂阁阁主洛惊鸿吗? 突然兴奋.jpg 浮罗山不是聊天的好地方,好在林遥川为了找人已经将附近全都摸熟了,他召出飞舟,往最近的城镇赶去。 ——沈兄进秘境两天估计也没吃东西,天可怜见,都饿瘦了,沈明欢要是知道多难过啊。 就是最近的城镇也离浮罗山有些距离,天色渐暗,林遥川没多考虑便决定连夜赶路,反正飞舟可以自动驾驶。 夜晚乘坐飞舟其实是一种很美好的享受,只是世人汲汲于名利修为,很少有人愿意用一段光阴去纯然欣赏看似无用的风景。 透过避风罩,吹拂到身上的只有习习晚风。 四周是一片浓郁的墨蓝,抬头是星光点点。 书上说曾经有人逐月而上,可他飞的比苍鹰还高,飞到穿越云层,始终没能触摸到那一汪星辰。于是神域的人便知道了,红日、皎月、群星在比他们想象的还要高的位置,也许只有破碎虚空、渡劫成仙才有资格碰触。 可是在这样的夜晚里,仰躺在飞舟的甲板上,很容易便生出“手可摘星辰”的错觉。 不论是突生一抹豪情,还是满目绮丽的震撼,抑或只是平静地陪伴着如水的夜,于此情此景,似乎都总是相宜的。 江云起问:“沈兄,沈明欢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沈明欢“啊”了一声,温和笑道:“江兄不是翻阅过关于他的记载吗?你觉得沈明欢是个什么样的人?” 江云起沉默了片刻,他望着夜空,怅然地说:“我从留影石上见过他用剑,一剑可挡百万师。我也背过他的事迹,我知道那时正邪之争如火如荼,沈明欢七岁上战场,八岁掌指挥之权,三年平定四方;我知道他曾坐镇后方,兵分千路,同时指挥上千场战役。” “我知道后来他亦不曾停下脚步,辗转于神域的每一个角落,以至为恶者藏头缩尾、不敢露面。我知道他救过很多人,完成过很多在常人眼里不可能完成的事。” “我知他是人世一场传奇,可我读过他的斐然功勋,却没有一本书记载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江云起眼睛里像是闪着小星星,他巴巴地看着沈明欢,合掌祈求:“你是他的弟子,你一定知道。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说过什么话?为哪些事笑过?又是否也哀伤过?我好想知道,拜托你一定要告诉我。” 沈明欢眼神微微复杂,他叹了口气:“我也不太清楚。” 林遥川很理解,沈明欢在世时东奔西跑,想必也没给沈兄太多来自父亲的关怀。不过这就是好友的伤心事了,还是不提为妙。 他掩饰道:“好了江兄,沈明欢也只是教过沈兄一段时间,连真实身份都不曾透露,沈兄能知道多少?” “也是。”江云起一声接一声地叹气。 林遥川安慰道:“没关系,沈明欢出身星河,星河一定会有很多关于他的记载,以后若是有机会,我们兄弟三人便去闯一闯星河。” 江云起扯出一个笑脸,勉强点了点头。 他从星河而来。 他知道没有。 星河没有沈明欢的记载,星河在试图抹消沈明欢的存在。 只是那人的荣光遍布神域,区区百年阻隔不了人们的记忆,所以才没太大成效。 可以后怎么办呢? 历史滚滚向前,摧古拉朽淹没挡在面前的一切阻碍,很久很久的以后,还会有人记得沈明欢吗? * 白瑾无答应了莫惊春,离开秘境之后会给他一个答案。 莫惊春对此期待了太久,没有多加耽搁就找上了星河。 白瑾无在泡茶。 莫惊春不客气地在对面坐下,“三个杯子,还有人要来?” “只是顺手为之。”白瑾无微笑,“你想知道什么?” 莫惊春猝不及防被震了一下,他做好了和白瑾无纠缠许久的准备,事先预设了对方多种狡辩的借口,可没想到茶还没喝一口,白瑾无竟直接入了正题。 他想知道什么? 他等这场对话等了百年,原来真正说起时可以这样平静。 莫惊春身居高位多年,此刻呼吸都有些紊乱,“我问,你就会回答吗?” 白瑾无仍是那副从容不迫模样,他微微一笑:“我答,你会信吗?” “你亲口说,我就信。” 莫惊春问:“你杀了沈明欢?” 他与沈明欢认识得早,当年的事情他也知道一点。玉笙寒说他遭遇了瓶颈,始终无法突破至渡劫后期,请求与沈明欢切磋对战,沈明欢欣然应允。 他们约在东海。 沈明欢常和玉笙寒切磋,玉笙寒能有现在的身手修为半数功劳在沈明欢,但是他们以往的切磋更像是玩闹,如今既是为了破境,那还是得正式一点。 两大渡劫交手,担心波及到他人,故而才专程选在了东海。 可是沈明欢再没能回来。 莫惊春从前就不喜欢玉笙寒,他觉得那人阴沉沉的,像是寻常画本里的反派,“看着就不像个好人,迟早会变坏。” 沈明欢听完很不满:“小黑,不许这么说,小楼只是不爱笑而已。” “莫”音同“墨”,从土从黑,沈明欢于是开心地叫他“小黑”,正好和白瑾无的“小白”凑一对。 至于“小楼”来源于玉笙寒的名字。 小楼吹彻玉笙寒。 莫惊春闻言暗自吐槽,玉笙寒不仅不爱笑,还不爱说话,不爱理人,这种情况难道正常吗? 可他不敢说。 沈明欢这人,虽然看过了世上最多的苦难,但仍旧固执地相信人类的善良。 偏偏他实力强,遭受不到江湖的毒打,而他们也舍不得教他这些。 后来莫惊春无数次后悔,如果能重来一次,哪怕惹沈明欢生气,他也要将“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几个字揉碎了塞进沈明欢的脑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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