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知韵所在的那家康碧疗养院在A市外环外,开车过去大约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康碧疗养院建在温泉山庄上,属于高档疗养院,山清水秀,风景秀美,建筑类似庭院式联排别墅,同时配备了完善的医疗机构和各类设施,也会有专业的医疗人员来定时定期地做各项检查。 天气晴朗,不少人都在园区里晒太阳走动,江宜清看到苏知韵和傅阳平住的那一户的院子里梅花开得正盛,不少晚熟的果子都挂满了枝头,显见被人打理的很好。 江宜清站在门口却产生了一种类似近乡情怯的感觉,他犹豫着不敢按下门铃,听到他身后传来苏知韵又惊又喜的声音—— “小清?!” 江宜清转过身,看见了穿着一身芭蕾舞裙的苏知韵。 “真的是你啊小清,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呢!”苏知韵把他抱进了怀里,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发,语气中带着点嗔怪:“妈妈好想你啊,你去M国艺术大学这么久了也不给妈妈打个电话,怎么样,M国好玩吗?” 江宜清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他有点弄不清状况,苏知韵看见他只剩欣喜,见江宜清没回她也不恼,仍然高高兴兴地拉着他的手,“你说你这孩子也真是的,来了都不进门,就站在外面吹冷风,妈妈和你说过的呀,门锁的密码就是你的生日呀。” 密码锁“滴”的一声被解开后,苏知韵就把江宜清往屋子里带,傅致衍跟在后面也想进去,苏知韵警惕地看着他:“你是谁?” 苏知韵对他完完全全是对陌生人的态度,傅致衍却像是已经习惯了,同她说:“妈,我是傅致衍。” 苏知韵困惑地看了傅致衍一眼,对江宜清小声说:“好奇怪啊,居然还有人莫名其妙认妈的,小清,我们别管他,你的手怎么这么凉,我们去里面坐一会儿。” 客厅里有地暖,暖融融的,傅阳平正坐在茶桌前品茶,傅致衍很早就同他说过已经找到了江宜清,傅阳平对此也没有多做询问和探究。 傅阳平经历过苏知韵插着呼吸机躺在病床上病骨支离的模样,很多事都已经想得透彻。 曾经他将自己的事业放在第一位,却忽略了家庭,傅氏慢慢步入正轨以后傅阳平隔三岔五就要出差,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忽略了苏知韵的感受。 现在傅阳平却觉得什么都没有自己爱的人重要,他将傅氏放手给傅致衍之后,把自己所有的时间都用来陪伴苏知韵,才发觉这样和爱人在一起悠闲惬意的生活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前段时间傅致衍就和他说起过过几天自己会和江宜清一起过来,所以傅阳平看见苏知韵牵着江宜清的手进来时也没有觉得惊讶。 “学校里有没有发生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说给妈妈听听。”苏知韵抚上江宜清的脸颊,掩不住的心疼,“怎么看着都瘦了,是不是M国的饭菜不合口味呀?” 江宜清摇了摇头,他感到无所适从,但还是顺着苏知韵的话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挑了一些告诉她。 苏知韵在听到赵承越冒名顶替了他的画时格外气愤,“这种人就应该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还害得我们小清受委屈。” 江宜清同她聊了许久,苏知韵会关心在意他的感受,会为他取得的成就而感到骄傲,也会支持他的爱好和他想做的事。 旧的记忆会被新的记忆更迭替换,江宜清觉得恍惚,就好像他和苏知韵之间从来就是这样相处的。 苏知韵也会和江宜清说她在疗养院里认识了很多朋友,她踮着脚在江宜清面前转了一圈,轻盈翩然,“小清,我好不好看?” 和七年前比,苏知韵还是很瘦,却不再是那种带着病气的瘦。 江宜清点头,发自内心地笑着说:“好看。”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条裙子。”苏知韵说:“我今天在他们举办的文艺演出上跳了《天鹅湖》,他们都夸我跳得好,掌声可热烈了。” 被再次带回傅家后,江宜清就从未在她脸上看见过这样的自信。 苏知韵去替江宜清摘水果吃,傅致衍在他身边的沙发上坐下,视线落在庭院里的苏知韵身上,“她不记得我了,也不记得傅泽语了。” 傅泽语去世之后,苏知韵就患上了抑郁症,原本还在吃药控制,但所有的精神寄托轰然崩塌,她的病情在江宜清突然失踪之后一下子恶化。 苏知韵服用了过量的安眠药,洗胃醒来后,记忆就出现了偏差。 她的记忆里没有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却因为抱错而错过最好治疗时机的傅泽语,也没有后来才出生的傅致衍。 她只记得自己和丈夫有江宜清这一个孩子,江宜清自小就懂事听话,有很高的艺术天赋,这些年去了M国艺术大学留学,丈夫也对她很好,家庭美满幸福。 或许是大脑本能的趋利避害,让她活在自己为自己打造的记忆中。 又或许,如果没有那张亲子鉴定报告,她的生活原本就该如此。 客厅是开放式的,从客厅可以直接通往庭院,江宜清看见苏知韵正在采橙子,有几个高挂在枝头的橙子她采不到,在她身旁的傅阳平便替她采下来,放在了她手上的果篮里。 不知道傅阳平同她说了些什么,苏知韵笑骂了他几句,又继续伸出手采摘。 她哼着歌,穿着一身漂亮的芭蕾舞裙,脖子微微扬起,像是一只优雅高傲的天鹅。 她好像找回了自己,找回了那个在很多年前,江宜清还小的时候,他被傅阳平抱着坐在台下,他的妈妈作为芭蕾舞首席,在台上演出时被无数人瞩目时的模样。
第47章 “哥,生日快乐” A市的温度一降再降,临近年关,天气越发冷了。 小年夜那天,傅致衍陪着江宜清一起去了超市,超市里年味很浓,处处都张灯结彩的,连货架上都挂满了小灯笼。 江宜清这段时间开始嗜酸,傅致衍去零食架上拿了一罐梅子糖回来后却没在原地找到江宜清,他不知道江宜清闲逛去了哪里,就在周围找了找,最后在婴儿用品区看到了他。 货架上的婴儿用品琳琅满目,江宜清驻足在一件蓝色的小衣服前,神情柔软,但他在看到傅致衍后就收回了手。 傅致衍把手上的梅子糖放进购物车里,没话找话地说:“这个牌子的梅子糖换了货架,我找了好久才找到。” 他顿了顿,望向刚才江宜清看的地方,说:“哥,我们给孩子……” 江宜清打断了傅致衍的话,他像是没听见,又或许是听见了,但他只是推着购物车对傅致衍说:“走吧。” 外面下起了小雪,停车场在商超的外面,傅致衍怕江宜清冷,给他裹得严严实实的才牵着他的手过了马路。 江宜清的脸在羽绒服毛领的衬托下白皙清瘦,脖子上是一根柔软暖和的围巾,在路灯的光线下,细碎的雪花纷纷扬扬的,落在他额前的碎发上,很快又消失不见。 傅致衍忽然很想吻他。 他用自己的唇碰了碰江宜清的,察觉到他没有抗拒后便托着江宜清的后脑将他抵在车门上亲。 江宜清的唇带着凉意,傅致衍的舌尖探进去的时候里面却是温温热热的,他不会接吻,每一次接吻都是傅致衍在主导,这一次也不例外。 傅致衍吮咬着他的唇,又去勾缠他的舌头,江宜清被他亲得节节败退,只能仰着脖子任由傅致衍舌尖在他口中顶|弄。 唇舌交缠,江宜清眼睛里很快弥漫出水汽,傅致衍松开他时,江宜清气都喘不匀,唇上因为刚才的吻而变得湿红,他的嘴微张着,隐约还能看见那一小截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舌头,艳红湿润,因为津液而带着水光,像是雪中的一点红梅。 傅致衍揽着江宜清的腰,与他额头相抵,细细密密吻落在他的脸上,心里对江宜清的喜欢多得好像都要满溢出来。 回傅宅后雪下得更大了一些,傅致衍给他煮了红糖姜茶暖身体。 江宜清喝完以后去洗的澡,浴室里开着暖风,他从淋浴房里出来,踩在地垫上,从架子上拿了一根浴巾擦身上的水,刚穿上睡衣,便感觉胸口传来一阵熟悉的心悸。 心脏紧缩发疼,钝痛感密集,一阵又一阵,像是连接着腺体的神经,连腺体都传来刺痛。 江宜清眼前发黑,他撑在台盆上稳住身体,另一只手按压在心脏的位置,企图让那种疼痛感减缓一些,却根本无济于事。 腺体和心脏的疼痛愈演愈烈,江宜清疼得思绪都快涣散了,他站不住,手上也脱了力,只能缓缓地跪坐到地上。 他在浴室的时间太久,久到傅致衍都因为担心他而来敲门。 傅致衍打开浴室门的时候,江宜清正撑在冰冷的地砖上熬过了腺体最难以忍受的一阵疼痛。 他听到傅致衍忧心忡忡地问他怎么了,他想站起来,又跌坐了下去,他对傅致衍说:“地上好滑……” 他仰着头,脸上是触目惊心的苍白,傅致衍无端感到心惊,他把江宜清从地上打横抱起放到床上,仔仔细细地检查过他身上没有摔伤后才稍稍放下心来,从浴室拿来了吹风机。 江宜清肚子里的孩子月份有些大了,这段时间都是傅致衍给他吹的头发,江宜清已经习惯了。 傅致衍站在他身旁,调好吹风机的温度后,边吹风边用手打散他被水浸湿的头发,动作轻柔。 江宜清坐在床上,视线垂落下来,怔怔地发呆。 傅致衍有一下没一下地和他聊天,江宜清的发丝乌黑柔软,手感很好,在暖风下慢慢变得干燥。 他想起自己刚才在浴室里看到的场景,江宜清神色恹恹地摔坐在地上,看向他时眼神都是涣散的。 上一次去墓园看许丰阳时也是,江宜清意识微弱地好像快要昏过去,傅致衍喊了他好几声江宜清才有反应,而且这段时间江宜清还会经常生病,胃口不好,人也清瘦,一旦病了就要断断续续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慢慢好起来。 就好像江宜清的身体正在衰败一样,可他每一次问,江宜清都会说自己没事。 傅致衍握着吹风机的手猛地一颤,感觉到傅致衍的手顿了下,江宜清抬头看向他,“吹好了吗?” 可能是因为吹了暖风,江宜清脸颊上透着红,那颗精致小巧的泪痣点缀在眼尾,漂亮得不像话。 傅致衍展眉,温声道:“快好了。” 他继续给江宜清吹头发,又觉得自己刚才的担忧可能只是想多了,或许只是因为这段时间降温天气不好,江宜清才更容易病些。 吹风机运作的声音中,江宜清对傅致衍说:“你可不可以标记我?” 江宜清的头发干得差不多了,傅致衍刚才听见江宜清说话了,却没听清他说了些什么,傅致衍关了吹风机后问他:“你刚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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