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国际赛车场很大,江宜清站在空茫茫的赛道上,怎么也找不到出去的路,走着走着他像是突然想起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来看方程式赛车锦标赛,这场比赛对傅致衍而言很重要,傅致衍很希望他能去看。 为着这一个信念,江宜清在满是迷雾的空旷赛道上一直走一直走,哪怕累得浑身酸疼也不愿意停下来,直到他听到不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喝彩声,江宜清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路小跑,终于看到了傅致衍的身影。 傅致衍站在高高的领奖台上,所有人都为他鼓掌,他被鲜花和赞誉包围,高处的显示屏上在不断地滚动播放傅致衍的夺冠瞬间,他站在阳光下,甚至比阳光更耀眼。 江宜清渐渐放缓了脚步,他仰着头望向高台上的傅致衍,觉得自己错过了他的比赛很抱歉,却忍不住因为他的夺冠而为他感到骄傲。 江宜清想靠近他,于是向他走近了一步,忽然因为急促的电话铃声顿住了脚步,江宜清拿出手机,发现是苏知韵给他打的电话,他按下接听键,听筒里传来苏知韵的质问声,“小衍把你标记了是不是?江宜清,你是哥哥,小衍才十九岁,你几岁了?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通过手机听筒,苏知韵的声音变得尖锐失真,江宜清僵在原地,他想为自己辩驳,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领奖台上的傅致衍拿着鲜花和奖杯向他迎面走来,江宜清以为他要抱自己,怔怔地向他张开手,却冷不丁被他撞到了肩膀。 肩膀无端生出撕裂般的疼痛,手机脱手掉在地上四分五裂。 “小衍,”江宜清肩膀疼得站不起来,他蹲在地上,看见傅致衍走到他面前,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一样,居高临下地问:“你是谁?” “小衍?”傅致衍看他的眼神里充斥着完完全全的陌生,江宜清心脏直直地往下坠,“是我呀小衍,我是……” 傅致衍打断了他的话,冷淡疏离地说:“我不认识你。” 周遭的喧嚣在这一瞬间全部退去,江宜清拼尽全力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看着傅致衍越过他,抱住了他身后的许歆,将手里的花送给了许歆。 梦里的场景在这一刻发生了断裂,地面碎裂崩落,一切都开始分崩离析,江宜清像是从万米高空往下不断坠落,强烈的失重感让他的心脏跳动异常,他挣扎着从梦境的束缚中醒过来,失神地看着房顶的灯。 江宜清的掌心被人用力抓握着,他细微的动静让趴在床边的傅致衍忽然间惊醒,像是在确认什么一般,傅致衍将他的手抓得很紧,他小心翼翼地说:“哥,你终于醒了……” 说不清楚梦境和现实哪个更让人想逃避,又或许骤然从梦中醒过来分辨不清与现实的边界,江宜清像在梦里一样朝傅致衍伸出手,傅致衍似乎怔了一下,直到他把江宜清抱在怀里,仍然有一种全然不真实的感觉。 “小衍,”江宜清的心脏依旧跳得很快,跳动声仿佛震动着鼓膜,他把头靠在傅致衍的肩膀上,颤着声说:“我做梦梦见自己去医院遇到了电梯失事,然后我从电梯里出来,我打车去A市国际赛车场想看你比赛,结果发现一切都不一样了,一下子过去了七年,就好像我穿越了一样……” 傅致衍低沉有磁性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什么穿越?” 江宜清突然僵在他怀里,抱着他的手也忽地顿住,他撑在床上挣开了傅致衍的怀抱,面前的Alpha穿着同昨天晚上一样的西装,唯一不同的是那身挺括平整的高定西装变得皱皱巴巴的,领带也被扯松了一些,或许是几乎一夜未睡的原因,傅致衍眼下有淡淡的乌青。 Alpha的张扬不羁似乎都被藏在了深处,那双琥珀色眼睛中被取而代之的深沉是江宜清从未见过的。 与他所熟知的、十九岁的傅致衍完全不同。 记忆像潮水一样往上涌来,江宜清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什么才是现实,什么才是梦境。 “我好像穿越了,”江宜清语无伦次地说:“我、我昨天早上还回家了一趟见到了妈妈,后来从医院回来发现从2018年变成了2025年,我回来就只见到了你和许歆……” 傅致衍蹙着眉没说话,显然是认为江宜清说的太过匪夷所思。 江宜清急着解释,越解释越觉得语言苍白无力,情绪激动之下牵扯到了肩膀上的伤口,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偏过头颤着手想要去碰一碰那道伤口。 “别碰,”傅致衍抓住了他的手腕,“昨天刚让医生来给你上过药以后包扎过,伤口很深,还有点发炎了,不能碰。” “你先躺一会儿,我去给你拿碗粥,喝完以后要吃点消炎药。” 傅致衍站起来,掌心似乎还残留着江宜清指尖的余温,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勾蜷了下,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他更加患得患失,傅致衍甚至不确定地问:“哥,你不会再消失吧?”
第30章 “我怀孕了” 江宜清失神地看着傅致衍挺拔的背影在视线里渐渐消失,身下的床铺柔软舒适,这明显不是在傅宅,但能从生活痕迹中看出,这里是傅致衍的房间。 在傅宅的时候,江宜清曾经无数次深夜从傅致衍房间里出来,里面几乎每一样东西摆放的位置江宜清都记得,可他现在所处的房间里的陈设都很简约,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其他什么也没有,颜色也大多以黑白为主,那些傅致衍曾经最喜欢的赛车头盔和滑板都没了踪影。 明明只是过了一夜,对江宜清而言却恍如隔世。 直到现在,他还是接受不了自己穿越到了七年后,可是身边的一切人和事无一不证实了这一点。 下午阳光正好,傅致衍离开后,钟表走针的声音在静谧的房间里被无限放大,江宜清感觉自己都快要被这种静谧给吞噬,一瞬间过去了七年,之前的生活被推翻重组,所有的一切都天翻地覆,他被孤零零地放逐,甚至没有人能证实他穿越这件事情是真实发生的。 想到这里江宜清忽地一怔,他是因为电梯失事才穿越的,但是当时在电梯中被困的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还有陈文达。 如果对江宜清而言是突然穿越,那陈文达和他一起被困又同时从失事的电梯中出来,也应该和他一样,直接穿到了七年后。 刚燃起的一点希望又被烦闷替代,当时出了电梯以后陈文达急着去给马上就要做手术的母亲缴费,两人在电梯门口匆匆道别,江宜清只知道他的名字,连联系方式都没留下。 他对陈文达所知的信息少之又少,完全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联系到他。 放在床头柜的平板因为新消息提醒而亮了一下,江宜清攒了些力气侧过身把平板拿了过来,六位数的屏保密码,他从傅致衍的生日试到他的手机号,一连试了好几个都显示密码输入错误,最后在试到江宜清自己的生日的时候解开了平板。 江宜清触摸在屏幕上的手指一顿,不知道傅致衍为什么要以自己的生日作为屏保密码,他想在平板中找出些原因,但很明显这台平板电脑是商务用的,除了傅致衍工作上的消息,其他什么都没有。 江宜清没怎么抱希望地在App中以“市立医院”为关键词搜索,刚打完这几个字就看到了好几条相关词条,其中有一条昨天下午发的视频博文,转赞评达到了好几万。 江宜清不明所以地点开那个视频,在看到视频里那个人是陈文达时,心顿时一沉。 视频中的Beta极度崩溃,周围的人都看热闹一般冷眼看着他,像是自发地形成了一个包围圈,有医生护士也有仅仅是被吵闹声吸引过来的路人,却没有人敢靠近他。 “为什么不给我妈妈做手术,明明只要做了手术她就能醒过来,你们这不是最好的医院吗,你们凭什么不救她!我妈妈出了车祸变成了植物人,我从公司宿舍每天来回二十公里来看她,我今天真的只离开了我妈妈一小会儿,你们就告诉我她已经不在了……” 陈文达情绪激动到难以控制,却连要质问谁都不知道,他在围观的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便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一瘸一拐地跑去,围着的人怕这个明显已经情绪失控的Beta波及到自己,有不少都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陈文达一把扯住其中一位医生的白大褂,“宋医生!你是宋医生是不是?” 被陈文达死死拽住衣服的医生鬓发微白,他抓住陈文达的手臂,试图让他松开自己,“这位家属,请你先冷静一点。” 陈文达完全冷静不下来,“上午你还到我妈妈的病房里来查房,你还说脑室引流的手术成功率非常高,只要做了我妈妈就很有可能会醒过来,我不知道手术前缴费和要做检查的流程,还是你告诉我的,宋医生,我们上午才刚刚见过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宋医生推了推架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眯着眼睛思索了一会儿,有些不确定地开口:“你是神经内科602床病人的家属?” “对对对,是我!宋医生,你还记得我是不是,他们说我妈妈已经去世了,这怎么可能,你告诉我,他们都骗我的是不是?” 宋医生面露困惑,用尽量和缓的语气说:“你不是失踪了七年吗,这些年来你母亲的医药费没有人付,一直是我们医院在垫付的,前几年我们医院联系到了602床病人的弟弟,应该就是你舅舅吧,我们和他说明了情况,你母亲已经错过了做手术的最佳时间,只能一直住院维持生命体征,但是你舅舅拒绝支付医药费,并且申请能让她安乐死。” 宋医生顿了下,还是比较委婉地说:“三四年前就已经签字执行了。” 因为602床病人有好几年都是由医院出资垫付的医药费,所以宋医生对这位老人的印象相对比较深刻。 他还记得当时这位老人的儿子无故失踪,一直联系不到家属所以手术也只能先行搁置,等联系到陈文达的舅舅时,他的舅舅一家拒绝手术,也不肯付医药费,就这样将他母亲一个人留在住院部不闻不问,期间医院也一直在联系她的家属却没有得到回应,拖到后来病情恶化,唯一的家属又要求安乐死,医院也只能听从家属的意愿。 现在已经失踪这么久的陈文达突然出现在医院闹事,宋医生也弄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乐死?”陈文达喃喃地将这几个字重复了一遍,“什么七年,什么安乐死,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是不是你们没治我妈妈,想要逃避责任才这么说的!” 接连的重大打击让陈文达站立不住似的晃了晃身体,这个中年人开始控制不住地嚎哭,他粗糙的脸庞上满是泪水,“为什么要注射安乐死,你们作为医生不为我妈妈治病,居然眼睁睁地让她去死,你们有什么资格做医生!” “我不相信!我今天根本就没有离开医院,我只是坐了个差点失事的电梯,从电梯里出来你们就说我失踪了七年?”陈文达忽然哑了声,从晃动的视频中可以看到Beta微张着嘴往走廊尽头电梯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他脸上慢慢显露出震惊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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