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袍的‘议长’缓声宣告:“那扇门,很可能……是你自己打开的,‘阳星’。” “…………” …… ……啊?? 雷廷在黑暗中眨了眨眼:抛开他早就知道的‘长安’与‘罗马’有秘密这件事不谈,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有这能耐? 不,如果这份技术真的存在……那他还真可能…… ……因为对常规科技发展而言最难搞定的‘材料’与‘能源’,对他来说,都不是不可解决的问题。 只要理论过关,他是真的能手搓星门,他已经偷偷试过了,效率不低。 而且,现况就是,他未来肯定会有一次回到过去的旅行,只是不知道旅途情况,也不知道终点在何方。 ……那么,又有谁能说,他【一定】【不可能】因为某些原因,而做出了这样的事呢? 雷廷:“……” 雷廷:“。” ——绝了,刚才还在吐槽有坑,现在就发现那坑可能是自己挖的,人生的境遇真奇妙。 掌握的信息还是不够多啊…… 雷廷在心中叹息,他没有白费力气去思考‘如果这是我干的,那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这种问题,而是问道:“关于‘堕变’、‘星’文明和银河帝国,你们了解多少?” ‘凝望’的运作停顿了片刻,大概是那边的人在交换信息。 片刻之后,发言人发出了问询:“关于银河帝国,我们还能给出点信息……但是,‘堕变’?这听起来不像个好名字。 “‘星’,这个又是什么?这个读音在这里的含义,是我理解的‘星星(Star)’吗?” “是。”雷廷确认道,“那是个与我们有相似之处的人形碳基生物种族构成的远古文明,它们自称为‘星’。而‘堕变’……是它们引发的一场生物安全灾难,它的负面影响巨大,至今仍在威胁银河。 “看来,你们不知道这个?” “谁都不可能全知全能。我们观测未来,也只能看到一小部分而已。” ‘凝望’说着,若有所思。 “‘星’……”它喃喃自语,“这不像一个正常文明以‘自我认知’决定的名字。如果它们真的这样自称,那就有趣了……” 雷廷微微眯眼,没有出言打断那发言者的思考。 “就像我们自称‘地球人’、银河帝国公民自称‘帝国人’,形成‘文明’的智慧种族,必然拥有对‘自我’与‘所属集体’的认知。” ‘凝望’道。 “‘自称’是个绝对主观的东西,它直接被‘视角’影响,无论是个体视角还是群体视角。 “而‘星’,这个概念天然就‘外’且‘远’,在每一个正常发展的文明初期视角中,璀璨群星都高挂于天空中。 “没有一个原始文明会认为自己就是‘星’、是天然融入群星中的。用幻想与理解去置换自身视角,这需要思考与哲理支撑。” ‘凝望’背后的人认真的叙述他的想法。 “——人在地上,想看天就必须仰望,有几个原始文明能意识到,脚下的世界与天幕上的远星是同一个概念?” “但就像人对自我的认知形成于幼年一样,种族与文明对自我的认知,也形成于那个集群繁衍生息的最初期。” ‘凝望’说。 “你也说了,它和我们有相似之处,那么,你觉得,它们会从一开始就认为自己是‘星’吗?” “……” 雷廷捋了捋自己知道的那些信息,沉吟片刻,道:“会不会它们的这个‘自称’,其实只是个假名?或者,它也可能是其它文明赋予它们的称呼?” “关于第二条猜测……好吧,不是没这个可能。但我想,如果一个文明有能力创造一场历史悠久的河系级生物安全灾难,它就不需要以其它任何东西对它们的认知来‘自称’了。” ‘凝望’活灵活现的摇头。 “而第一个问题……” 它又停顿了片刻,大概是发言者当时在等待后勤团队分析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自我认知的‘称呼’是个很重要的东西,‘阳星’,一个文明,只要它的主体还未彻底改头换面,它的名字就无法改变,因为历史客观存在,无法被真正抹去。”片刻之后,它播放着那来自不知名发言者的声音:“名字是我们登记在册的权限卡,它可以打开很多道门,无论是通往‘安息’的,还是通往‘新生’的。” 第196章 猎户人的超能实体之一,那颗被称为‘光辉典范’的金色五角星,它其实具有一套极其严谨的锁定导引系统。 这套系统笼罩了所有猎户人,让每个人都能在死后有个回归之处,让灵魂得以安眠。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生前事做不完,死后又不安宁。 而这套系统的识别条件中,就包含了‘注册码’与‘代号’。 前者是血统,而后者,是自我认同且被他人呼唤的‘名称’。 与人相伴一生的名字,多么美丽。 它总会为每个人,推开那扇通往最终归处的门。 ‘雷廷’,‘Raytine’。 一层名字用于加深人生的痕迹,一层名字用于关键时刻的确认。 双名的传统,就是先人们赠与后来者的礼物。 即使生机消散,世界破碎,只要污染未曾彻底更改血脉,名字的标识也还在,‘光辉典范’就能识别逝者散逸的‘灵思’,而猎户人,就还有归处可去。 但……雷廷是不一样的。 他的力量,让如今的他已然独立于‘光辉典范’之外,即便真有那么一日要步入死亡,他也不会归于‘光辉典范’,而是会去到他的超能太阳里,自成一派的待着。 但……抛开落叶归不归根的不谈,到了那一刻,超能太阳里的那道意志还算不算是他自己,就不一定了。 ……………… ………… …… …… 雷廷离开时若有所思。 他必须承认,他对有些事的推测受到了视角限制。 ‘上一次’,他并未与任何人仔细讨论过‘星’相关的信息,前期是因为忙碌,后期则是因为没人想和他交流,也没人能再和他这样交流了。 现在,虽然还是有不少细节模糊,但他知道的事,已经多到足以让‘凝望’都感到惊讶。 只可惜,‘凝望’对未来的观测与沟通是一个无法回转的过程,已经度过的时间点不能再建立稳定联系,而且,与未来相关的情报也必须保密,不能以任何方式流传,否则世界线必然发生恶性偏移。 不然的话,如果能通过‘凝望’去向过往传递信息,历史上那么多才华横溢的人物,雷廷不相信他们会搞不出个比他更好的事件解决方案。 回到议会厅后,雷廷又检查了一遍各方工作进度,对军队的改进速度表示赞赏。 或许是因为他的势力底子就在第一军团,至少目前为止,这个体系对这场算得上‘更新’的变动还算配合。 噢,这么说或许有点虚伪,事实就是,试图带人一起不配合的都已经死了。 雷廷希望有朝一日,他的同胞看到自家军人举起枪,第一反应会是自己背后有敌人,而不是抱头奔逃。 这很难,它首先需要持枪的那一方发生改变,而在‘上一次’,他从头到尾,没能有幸见识过一次联邦内部诞生什么军民鱼水情之类的情怀。 他希望,这次他能做到更靠近那个理想的未来一步。 他并不奢求完全消灭阶级这东西,至少现在不奢求。社会的进步不等于道德的进步,三六九等总是存在,就算是孩子们一起玩耍,其中都会自然而然的出现一个孩子王,这是人的天性。 不过,至少……他想让这东西的区分方式,变成‘贡献与能力’。 而与‘凝望’交谈之后,他悚然发现,他的视角已经开始远离正常人了。 他为什么从没有对‘星’这个名字产生过疑惑?即使它只要是个会多加思考的人,就可能感到不对劲? ——常人多看几本书都可能自认与周边人不同,那么,当一个人可以一念之间见识无数常人一生都见识不到的事物,他要怎样才能继续维持自己原本的自我认知? 雷廷思绪复杂。 他想起‘凝望’的观点,他认同它,自我认知无限重要,他必须时时修正自己,以确保自己走在能通往正确未来的道路上。 在那个已然消散的未来中,他阻止过近二十次联邦军队对己方无辜民众发起的屠杀。 雷廷正襟危坐,微微闭眼。 残杀无辜同胞的行为与正确无关。 所以,他会阻止那样的未来再次出现,无论手段如何—— ——那些有能力为众人而战的人,将刀锋转向该被保护的那一面,就是死罪! “……‘阳星’?”一旁的永戴尔轻声喊了一句。 “嗯?” 雷廷微微偏头,没有睁眼。 他正在脑海中复盘最近发生的一切,思绪转的飞快,每一刻都有无数念头浮现,又有无数念头消散而去。 这会儿,两人正在一间巨大的信息集散办公室里待着,周边林立一座座近百米高的综合信息处理服务器立柱,在散发莹莹蓝光的机械森林中同行。 在这样一个筑满人之伟力的地方,永戴尔好像难得的想说些什么,却又只是张了张嘴,没有真的把话说出口。 “说吧。”雷廷道。 永戴尔沉默片刻,忽然问道:“您知道……您提问的方法,其实一直都有问题吗?” “……” 雷廷原本正以平常速度向前的步伐放缓,却没有出声答话。 而永戴尔……永戴尔清楚他是个怎样的人,这让他有勇气说出接下来的话。 “您总是让别人自己叙述,而不是给出更具体的指令。”永戴尔说,“这其实不是提问,而是审讯。” “……” 雷廷的步伐停顿了一下。 “我不知道您究竟想做什么,但……您做过的事,有一部分,我看到了。”永戴尔道,“目视过往是我的能力,与我而言,它与呼吸一样简单。” 雷廷转过头来。他注视着眼前视窗中的永戴尔,还有那双蓝紫色的眼睛。 而永戴尔……他却没有顺着他的能力说下去。 “我出身自一个猎户人殖民地,那里是一颗不算美好的行星,被它的恒星潮汐锁定,但因为上空有强空气对流,阴阳两面的温差倒也不算奇大。”褐发的男人轻声道,“只是暴风如影随形,一年十三个月里,殖民地有八个月要面临毁灭性的危机。” 雷廷微微眯眼。这大概是近百年来永戴尔第一次提起他最初的过往——他知道,这个能注视过往的老狐狸反而很不喜欢提起往事,相比过往,这家伙更愿意像个年轻人一样展望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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