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做好估计也干得差不多了。 第二天中午那个哥儿果然来了, 还带来了一些水果。 “宁哥儿, 你以后就安心住着, 不要在意村里那些人。”玉哥儿安慰道。 陈宁点点头,有些木讷道:“嗯。” 他早就已经习惯了,事到如今早就不会在意什么。 他们坐着聊了会儿天。 祁栩就托着下巴表情严肃地听他们谈话。 他觉得自己昨天是想错了,宁哥儿并不喜欢这个哥儿,只是羡慕这个哥儿。 跟在宁哥儿身边这么久, 他早就发现宁哥儿不喜欢自己的长相身材,所以他很羡慕这个玉哥儿。 不过祁栩很不赞同他这个想法,他觉得宁哥儿是顶好看的, 那些人都没有眼光。 那个哥儿走后,宁哥儿拿着弓弩进了山, 这次收货颇大, 猎到一只狍子,而且还是活捉了。 等到第二天,宁哥儿就把后院的骡子牵出来把狍子放了上去, 然后驾着车准备去城卖掉。 祁栩兴奋地跟上,“宁哥儿, 别忘了买盐啊,顺便再买点肉吧!” 他之前也有跟着宁哥儿去卖猎物,虽然那个酒楼的老板他不太喜欢, 但是宁哥儿能赚到钱不少钱他还是很替宁哥儿开心的。 陈宁卖完猎物之后,就去买了一些家里缺的生活用品。 他很少来城里, 一般就是趁着来卖猎物的时候顺便把需要的东西都买齐。 东西都买好之后就准备回家了。 骡车回家的路上路过了一家书坊,祁栩听到那门口有人在攀谈。 “周叔,你去皇城几天啊?” “明日一早出发,大概过五六日回来,这书坊里也没什么需要你管的,就看着一些就行。” “那行。” 听到皇城祁栩一愣,他这做鬼的日子过得太过悠闲,都快忘记了做人时候的生活。 过几日就是自己父亲的忌日了,他得回去一趟,正好去看看姑母和表弟他们。 既然这个人要去皇城的话,那他跟着这个人就能找到路了,他可真聪明。 .. “宁哥儿,我要出一趟远门,等我回来哦,好吧,你听不见,不过你还是要好好照顾自己,虽然是夏天但是不要洗冷水澡,会着凉的,你昨天就有点受凉了,要是有人来欺负你,你害怕的话就不要理睬他们,平时猎到东西小的就自己吃好了,不能一直吃蔬菜,干活也是,别太劳累了,我走咯,再见。” 祁栩扒在床沿边,对着还在熟睡中的陈宁碎碎念道。 说了好一会儿,他才依依不舍地飘走。 他凭着记忆到了那家书坊,门口有一匹马,那个书坊老板还没有出发,他穿进书坊里,看到了那个人在收拾行李,放了几本书还带了两壶酒就把行李扎起来了。 背上行李他就推门出发。 祁栩连忙跟上,跟着这个人就能找到回皇城的路了。 一路上他费了老大劲儿才追上马匹,祁栩很细心地记下路线,到时候好回来找宁哥儿。 鬼魂不知疲倦,一人一鬼一匹马只花了一天半不到就到了皇城。 进了城门口,祁栩就很熟悉了,他十分礼貌地对身边的掌柜的道:“谢谢你帮我带路,我先走了。” 说完他就往将军府的方向飘去,他看到李管家满面愁容坐在石凳子上叹气。 整个将军府都死气沉沉的。 再过两天就是他父亲的忌日了,他想着来拜一拜,虽然他也是个鬼了,也不知道还拜不拜得了。 他对他父亲其实没什么印象,实话说是从来没有见过,他知道自己的父亲不喜欢自己,而且在自己年幼的时候就去世了。 不过作为父亲唯一的孩子,没年都是由他来祭拜的,可惜现在他也死了。 也不知道李管家知道没有,看这个样子自己失踪肯定是知道了的。 他离开将军府又往皇宫飘去。 还没到御书房就听见里面传出来的哭泣声还有劝慰声。 他穿过门进去,看见里面是皇后姑母还有太子表弟。 太子表弟在皇后姑母身边安慰,“母后,您别着急,父皇已经派了许多人去寻,也通知了地方官员,表兄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找回来的。” 皇后用手绢擦拭泪水,“玥儿,母后弄丢了阿栩,那是你舅舅唯一的血脉了,若是找不到,我要如何向哥哥交代。” 她不敢相信痴傻的阿栩流落在外会被怎么欺负,没有吃的饿肚子怎么办。 “会找回来的,一定会找回来的。”太子耐心安慰道。 祁栩飘在他们身边,沮丧道:“对不起姑母让你难过了,还是不要找我了,我先在过得很好,没病没灾的,也不傻了。” 作为一只鬼,他的话永远传达不到想要传达的人那里。 皇后因为思虑过度病倒了,祁栩担心极了,一直在她身边转悠,但是他什么办法也没有。 只希望时间可以让她们淡忘自己。 皇后好了之后,祁栩就离开了。 等下次再来看姑母他们。 他凭着记忆中的路线找回了宁哥儿的家。 到的时候正好是中午,宁哥儿应该在吃饭吧,他想。 他兴冲冲地飘进屋里,堂屋里没见着人,那或许是吃完了。 可是他把整个家都转了一遍都没看到人,就连后院的鸡窝和骡棚也找了。 “会不会是下地干活去了?”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飘去田里寻找。 但是田野里也没有宁哥儿的身影。 他感觉很奇怪,“难不成是去城里了,不对啊骡子在家肯定不是去城里,那就是去山里头打猎去了。” 对哦,他差点都忘记了。 祁栩连忙往山里头飘去,宁哥儿一般都在山腰处捕猎,猎一些兔子山鸡,有时候也会去到深山里猎一些更大的动物。 他在半山腰找了一圈没见着人,又立马往深山里飘去。 就在他以为不在山上准备再去其他地方找的时候。 一掠而过的目光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他停住,脸上的神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瞳孔颤动,即便已经没有心跳,任然感到一阵阵心悸。 他在原地停了一会儿,好一会儿才慢慢飘过去,那边好像躺着一个人,他不敢确定。 等慢慢靠近,他一点点看清楚了。 “宁哥儿!”他冲过去。 “宁哥儿,你怎么了,你流了好多血,大夫要找大夫才行!我,我带你去找大夫,别怕,你别怕,不对,不对,我去找,不对,怎么办,怎么办。”祁栩有些语无伦次。 陈宁浑身冰冷,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一点点流失。 昨天婶子晕倒,自己带着她去了城里医馆,她生病了需要很多钱治病,他去找禾大哥,禾大哥不管婶子。 所以他就想着来山里捕点猎物换点钱。 昨天下午的时候头有点晕他没当回事就带着工具来了山里头。 原本捕到了一头成年雄鹿,没想到带着猎物回去的时候遇见了狼群,他被咬伤夺取了猎物,狼群有足够食物没有吃他,但自己也因为失血过多没办法下山了。 他知道自己死定了,坚持到现在已经快要到极限。 这深山少有人来,即便是有人,他想,也不会救他吧... 其实他并不害怕死亡,只是吴婶子的药钱没有了该怎么办。 在他意识消散之际,他恍惚间听见了有人在叫他的名字,语气很急切的样子。 他用尽力气半睁开眼,想要看清,是幻觉吗,还是真的有人这么紧张自己。 “你...是谁...”陈宁看见眼前的人,他没见过。 不对...他好像见过。 他是那个河里淹死的人,那个人已经死了,自己亲手埋的。 祁栩怔愣了一瞬,睁大眼睛,“宁哥儿,你怎么,怎么会看见我。” 他看着陈宁的胸膛微弱地起伏着,俨然一副进气少出气多的模样,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拼命摇头,“不对不对,不可以,不可以看见我,宁哥儿,你不能看见我,你是人,不能看见我的,不能!” “你是...鬼吗?你一直在这山里吗,是因为我把你埋在山里了吗?”陈宁声音微弱。 他说了很多话,第一次同一个陌生人,他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祁栩摇头,“不是的,宁哥儿,对不起,我一直都偷偷跟着你,跟了你很久。” “这样啊...谢谢你陪我。”陈宁看着他道。 祁栩就这么眼睁睁看见了宁哥儿没了呼吸。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他甚至觉得自己恍惚昨夜才同宁哥儿告了别,今天宁哥儿却死在了自己面前。 他呆在宁哥儿身边,很久很久,没有看见宁哥儿的鬼魂。 不明白为什么,或许是去投胎了,希望宁哥儿下辈子能出生在一个幸福快乐的家庭。 他坐在宁哥儿旁边,脑袋深深埋在臂弯里。 一天、两天、七天,夏季的烈日宛如这世间最恶劣的东西,他看见宁哥儿的尸体开始腐烂。 他想要把宁哥儿好好安葬却触碰不到。 他下山去找人,没有人能听见自己的声音。 祁栩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个死人,和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任何联系。 他又回到宁哥儿的身边守着,等了很多天,终于等来了被人发现。 他们看见了,只是面上带着嫌恶,在村长的指示下将宁哥儿草草埋了,连一块木牌都没有立。 祁栩在这个小小的坟包上呆了很久很久,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唯独自己会以这样的形态存在。 还留在这个世间的意义是什么。 他依旧不断地自言自语,有时候他会去山林里转一转回来给宁哥儿讲故事。 有时候他也会去村里看一看回来给宁哥儿说说八卦。 有一天他听到了有人说太子死了。 他愣了好一会儿,回去同宁哥儿说了一声去了皇城一趟。 .. 十几年后,祁栩飘在御书房里,看着正在批阅奏章的人。 这是二十又四的萧时泽,脸上再也看不见小时候顽劣模样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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