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夏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冲着窗中自己的倒影眨了眨眼,笑容里是很纯粹的喜悦:“她这次的爸爸妈妈很好,这一回一定会很幸福的吧。” 季言笙有些触动,很想抱住面前的小朋友,告诉他,很快他也会有自己的家人。 就在季影帝犹豫要不要提前认亲计划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了“当当当”的敲门声,把他吓了一跳。 卷毛崽跳下小板凳去开门,小胖子汤圆儿站在门口,问季夏要不要一块儿上厕所。 民宿的室内洗手间还没竣工,男生要上厕所得绕到小院儿另一侧专门的洗手间, 季夏问怎么没瞧见哆来咪和小师傅,汤圆儿小声回答:“哆来咪说小孩儿才害怕一个人上厕所,慧通说他不想去。” 季夏又问:“那跟你一屋的大人呢?” 汤圆儿指了指墙角:“他就在这儿啊。” 霍逸轩十分淡定地跟小卷毛打了个招呼:“嗨。” 被动技能【隐形人】持续发动中,效果:不说话的时候百分百被人忽略。 完全忽略了这个人存在的卷毛崽:“……” 季夏也跟小霍同志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回屋拽了拽自己搭档的衣服袖子,问他:“你要是怕黑,睡觉之前我陪你去上一趟厕所吧。” 季言笙:“……” 季言笙从卷毛崽纯然无辜的小眼神儿中感受到了对方的真诚。 四个人结伴去外头上了个厕所,很快又回到各自的房间熄灯休息了。 没有城市的喧嚣与灯光,夜晚的小镇在虫鸣声中安眠。 * 夜半,慧通小师傅睁开眼。 月光透过窗帘没拉严实的缝隙洒在了他脸上,儿童手表显示现在是凌晨两点钟。 小师傅高估了小朋友身体的忍耐力,没睡到天亮就被尿憋醒了,他又实在不好意思叫醒熟睡中的柳女士,只能硬着头皮一个人跑去外头上厕所。 等解决完生理需求,他才感觉到周遭这阴冷冷的氛围,小镇的夜晚安静极了,连狗叫都听不到,让他有一种世界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错觉。 余光瞥见了摇摆的树影,小师傅脚步一顿,连呼吸都乱了节奏,他咬咬牙,决定一鼓作气跑回去。 正在这时,他忽听不远处有个稚嫩的声音唤了一句:“小柳哥哥。” 慧通小师傅猛地抬头,就看到一个小小的人影儿正倚靠着他面前最大的那棵槐树,对方只露出了半张脸,一边喊着他的名字,一边动作僵硬地向他招手。 声音飘散在夜风中,显得越发幽怨,就好像是从地下深处传出的呻\吟。 小师傅:“……” 小师傅:“!!!” 前不久听到的那个鬼故事在脑海中闪现,小师傅只感觉头皮发麻,整个身体就像是过电一般打了个哆嗦。 浑身正气的小师傅用力闭上双眼,双手合十,背诵起了大悲咒。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 叫他名字的声音在诵经声响起时就消失了,但小师傅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向自己接近。 对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自己身前,几乎是脸贴着脸。 本来背得熟练万分的《大悲咒》一下子就卡了壳,小师傅在凌晨的冷风中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在他停顿的这几秒钟里,甚至听到了对方轻轻的笑声。 实在是想不起来《大悲咒》下一句是什么的小师傅秒速切换了一种体系:“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 对面的“鬼”接着说道:“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慧通小师傅:“???” 小师傅睁开了一只眼睛,想看看这是个什么鬼,怎么还会背核心价值观? 结果,他就瞧见季夏正一脸坏笑地看着自己,一只手还在朝他招啊招。 小师傅:“……” 松了一口气的小师傅双腿一软,就要往地上倒去。 卷毛崽想要拉住他,但是两人有着小半个头的体型差,瘦瘦弱弱的小卷毛可拽不动天天刻苦练习武术的小师傅,反被对方拽倒了。 小卷毛趴在小师傅身上,他至少还有个人肉垫子缓冲,而不仅摔了一跤还被砸了一下的小师傅闷哼了一声,三魂七魄差点儿都要从嘴里飞出来。 小卷毛爬了起来,清清脆脆地叫了声:“小柳哥哥。” 慧通小师傅又是一个激灵—— 不对啊,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名字的? 小师傅赶忙站起身来,惊疑不定地看着面前这个笑起来露出个小酒窝的小朋友,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感涌上心头。 小师傅的大名叫柳归鸿。 柳归鸿家楼下有个小姑娘,是柳钰女士最后一位关门弟子,比他小半岁,小时候经常小柳哥哥、小柳哥哥地叫他。 有次季夏和柳归鸿一块儿回家,遇到了楼下的小姑娘,季夏听到了这么个称呼,也就学了过去,每次要逗他的时候都要喊他小柳哥哥。 没过几年,楼下小姑娘就对异性失去了兴趣,成天追着别的漂亮姑娘后头,一口一个姐姐、姐姐地喊着,对柳归鸿也开始直呼其名了。 于是,只剩下季夏会这么喊他了。 小柳同志想啊,既然他回来了,那是不是意味着,也有人和他一样带着上辈子的记忆回来了? 大概是他小时候就比较早熟,他又注意着自己的言行举止,就连家里人都没察觉到他与以往有什么不同。 可是,明明连柳钰女士都没有发觉自家孩子身上有什么问题,怎么才接触了一天,他就在小卷毛面前暴露了自己? 柳归鸿再次想起了晚饭时的那个鬼故事。 从树中走出来的,真的是原来的女主人吗? 而站在他面前的,真的是季夏吗,还是一个在人间飘荡了不知多久的小鬼魂? 莫名的恐惧袭上心头,柳归鸿怔怔看着季夏,面前的小孩儿一双眼睛清澈无辜,看上去和其他孩童没什么两样。 也许真的没什么两样。 上一世,这个人也是眨着那双清澈无辜的眼睛,按下了引爆的按钮,当着无数人的面儿亲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柳归鸿心中忐忑,正想开口询问,季夏先往前一步,这下两人真是鼻尖儿贴着鼻尖儿了。 “小柳哥哥,你有看到长大以后的世界什么样儿吗?” 季夏声音轻轻,语气中饱含孩子般的天真与憧憬,也像是在刀片上裹了一层糖霜又浇了个巧克力的淋面,伪装成甜蜜而无害的模样,等着毫不知情的人一口吞下。 “你有当上好警察吗?” 他问。 “有长命百岁吗?”
第010章 小疯子 清晨的中学校园,多数人还在睡梦中,春风吹拂大地,草木冒出了新芽。 站在综合楼顶楼天台的小少年紧闭双眼,张开双臂,面前是缓缓升起的朝阳。 上楼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他睁眼转过头,冲着刚跑上来的男同学露出了一个阳光明媚的笑脸:“嗨,你要跟我一块儿跳下去吗?” 还不等对方回答,少年就收回了邀请:“不行,咱们俩不能一块儿跳,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是殉情了呢。” 柳归鸿被他这话气笑了,走到他身边盘膝坐下:“跳什么跳,多有碍于建设和谐校园啊?来,坐下,你叫啥啊,有什么事儿想不开的你跟我讲讲。” 少年朝他眨了眨眼,沉默了一小会儿,随即也盘膝坐下,跟这个忽然跑来打断自己看日出的男同学互通了姓名:“我叫季夏。” * “确定你家没人?”电梯轿厢里,季夏抱紧了自己的书包,再一次确认道。 “别搂那么紧。”柳归鸿提醒道,“你这样,别人一看就知道你书包里面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几瓶啤酒怎么就见不得人了?”话虽这么说,季夏还是重新把书包背在了肩膀上,又瞧了瞧自己在轿厢上的倒影。 很好,他现在就非常像个规规矩矩的老实学生了,除非透视眼,不然没人能发现他书包里放的不是试卷而是两瓶啤酒。 电梯在柳归鸿家住的那一层停下,出电梯的两人与一个年纪相仿的小姑娘打了个照面。 小姑娘只来得及喊了声:“小柳哥哥。”就匆匆忙忙进了电梯,往楼下去了。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季夏看到小姑娘耳垂上那颗红色的小痣,他楞了一下,转头问身边的男生:“你认识她?” 柳归鸿没察觉季夏那一瞬间的愣神儿,一边找钥匙一边回答道:“她就住我家楼下。” “她家里人怎么样,对她好吗?”季夏又问。 “挺好的啊,上个月她爸妈还请了她所有朋友去家里给她过生日。”柳归鸿找到了钥匙,也察觉到了季夏对刚才那女生有着莫名的关心,狐疑道,“问这个干吗?” “没什么。”季夏笑了笑,好像突然就很开心的样子,往柳归鸿后背上一扑,学着刚才那个小姑娘的语气喊了一声—— “小柳哥哥!” 柳归鸿被他这猝不及防地一扑砸得险些摔倒,双手撑着大门才稳住了身体,厉声道:“干什么?” 季夏完全没在意柳归鸿严厉的语气,双臂搂着他的脖子,一连说了好几个:“小柳哥哥,小柳哥哥,小柳哥哥!” 柳归鸿无奈地拉长声,应了一句:“唉——” * 学校里有一个小池塘,池塘里养了一群小鸭子,季夏胳膊拄着有他胸口那么高的木栅栏,双手托腮,一只一只数着小鸭子。 柳归鸿看出他有些不高兴,问他是怎么了。 季夏不答反问:“你觉不觉得现在的日子好没意思啊?” “有吗?”柳归鸿不太理解。 “可能等长大就好了吧。”柳归鸿捡起一块形状扁平的石头,在池塘里打了个水漂,石头足足在水面上蹦了七下才沉底。 “等长大了,就能做很多事情了。”他说,“到时候,你看到的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 “是吗?”季夏抱住了木栅栏,大半个身体已经在栅栏的另一头了,他垂着头,谁也看不到他是什么表情。 “那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少年长长的叹息声散在了风里。 * 暑假临近尾声,背靠着山林的小山村依旧是盛夏的景象,也没有城市里的喧嚣与闷热。 柳归鸿换完了绷带,往季夏膝盖上拍了一下,示意对方可以把脚从自己腿上拿下去了。 活动了一下脚腕儿,季夏二话不说往柳归鸿身上一靠,闭上眼睛,看上去疲惫极了,而且反常地安静。 寒假的时候,柳归鸿领着季夏来过自己姥姥家一趟,让他认了认门儿。 今年暑假,柳归鸿从庙子里回来后又来了姥姥家,帮着老人干农活,但没想到今天早上看上去惨兮兮的季夏出现在了村子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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