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落,他从士兵们让开的小道中走过,繁复的衣摆在地上滑过,来到了陆时晏的面前。 面对他的刀尖,男子没有丝毫的害怕,深邃的眼中冒出星星点点的笑意。 陆时晏忽然觉得这双眼有些熟悉。 似乎在哪里见过,没待他再想,就听那人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殿下,可真是好久不见了。” 熟悉的语调,只是换成了更加醇厚的男子声音。 白芃芃。 陆时晏皱眉看他,手中的刀依旧没放下。 “你是男子?” 云越听着二人说话时熟稔的语气,瞬间明白过来,他们是认识的。 而白芃芃对于之前欺骗陆时晏的事情,没有丝毫愧疚,他捏住竖在面前的刀尖,往旁边一歪。 “很意外吗?人总是要有点秘密的,殿下也有吧。” 关于他伪装身份的事情,陆时晏没有兴趣,但是…… 他瞥一眼旁边明晃晃的写着城主府的匾额,视线转回到白芃芃的身上,将刀又转正回来。 “你跟这城主是什么关系?” 白芃芃揪起眉,似陷入深思之中,转瞬又松开。 “大概是仇人的关系?毕竟我刚刚才下令砍了他的头。” 话音落下的瞬间,紧张的气氛随之消散殆尽。 陆时晏收回刀,眼眉舒展开,一副放下心来的模样。 “哦,所以殿下是在怀疑我同这城主联合起来,试图拐跑你的心上人。” 白芃芃眉尾上挑,露出看穿一切的表情。 “随你怎么想。” 陆时晏自他身侧走过。 看出二人关系的士兵也不再拦他,让陆时晏轻而易举地走到了席玉的身前。 他撤下席玉脸上的白纱,颤抖着手将人抱进了怀中,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到了实处。 “找到你了。” 陆时晏的状态跟刚才完全不一样,语气中甚至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没有人知道他有多害怕失去席玉,自上次见到他咬舌自尽时,陆时晏便开始害怕。 他不敢离开席玉身边半步,时时揽着他,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不远处的云越和白芃芃一齐看向二人,云越还好,看惯了两人腻歪,没觉得有任何不对。 反倒是白芃芃轻啧一声,就如同眼里进了根刺一般。 他有些想朵路了。 * 几人坐上了白芃芃的马车赶往古江国的主城,庐江城,也是皇室的主要居住地。 一路驰行,用了两日才到。 在路上时,陆时晏便将情况跟白芃芃说明了,他也欣然答应,应承让朵路来为其诊治。 朵路精通蛊虫,是整个古江都比不上的存在。 到了古江皇城,朵路已等在了宫门口。 还是那般的清然,修竹一般立在那里,不受外事外物的影响。 只是在看见白芃芃的身影时,他的眼眉轻微上挑,露出清浅的笑意。 修竹最终抵挡不住随着外物轻晃荡起来,不过他是心甘情愿的。 来到殿中,陆时晏将席玉放置在床上,立在一旁。 朵路上前细细地察看了番他的状态,立即找出了病症所在。 “是噬心蛊。” 陆时晏忙问:“那这蛊虫可有解法?” 白芃芃本是坐在桌边饮着茶,听到朵路的话,放下了杯盏,先于他出了声。 “噬心蛊有解法,只是方法不易。” 朵路冲着陆时晏点点头,认同了白芃芃的说法。 “怎么解?不管多难,我都要一试。” 白芃芃与朵路对视一眼,似在斟酌,良久白芃芃才道。 “噬心蛊顾名思义就是吞噬人心中回忆的蛊虫。” “这解法就是要席玉重要之人的心头血,温养母蛊七天,再种入席玉的体内,引出母蛊再种入那重要之人体内,席玉就会恢复。” 坐在椅子上的云越猛地站起身,“重要之人?谁是他的重要之人?” 殿中的另外两人没有说话,陆时晏却很清楚他们的意思。 “是我。” 话罢,他没有丝毫犹豫,转头定定地看着朵路,“现在就开始吧。” “等等,子玉,蛊虫种入你的体内,你怎知没有危险?”云越不认同地皱起眉。 陆时晏是一国之君,怎么能做这般危险的事情。 朵路也适时开口,“殿下,确实要深思。” “且不说要用心头血温养,待母蛊种入你的体内后,席玉虽然会恢复,但此后你二人的命数便会相连,生死与共,这便是代价。” “什么!” 云越瞪大了眼,对朵路的话感到十分震惊。 “命数相连,这可不行!” 陆时晏没立即说话,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他的身上,他却看向了席玉。 瞧着他沉睡中的样子,目光缱绻又温柔。 “不能同生,但可共死,这多好。” 云越简直要惊掉了下巴,他很想敲开陆时晏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 共死这样的事情他居然都可以说得这般轻巧。 “疯了,子玉你疯了。” 云越难以置信地摇着头,背脊处直升起一股凉意。 陆时晏这才分神看向他,“你不懂。” 白芃芃和朵路相视一笑,显然他们理解陆时晏的做法。 但对于云越来说,没人愿意跟另外一个人共生死,反正他是不愿意的。 陆时晏不再多言,看向朵路启唇。 “朵路,我想好了,只要能救好他,什么样的代价我都可以承受。” 朵路颔首,“既然殿下已经想好了,便随我来吧。” 云越痛心疾首地看着陆时晏出去,却也没有一点办法。 他是劝不动陆时晏的,他自己也清楚。 陆时晏随着朵路来到了一间屋内,里面的陈设很普通。 摆着张床,桌子,一个小柜子,之后就再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而朵路进入屋中后,径直朝其中一面墙走去。 轻拍了三下后,墙面立时向两边移动,露出了后面的一方天地。 “殿下,请随我来。” 朵路边说着话边朝里面走。 两边都是石壁,通道内不算明亮,隔一段距离会有一颗夜明珠,勉强能照亮通道内的路。 越深入,寒气越发明显,从四面八方涌动过来直往人身体里钻。 “殿下,前面是冰室就是养育蛊虫要用的地方。” 朵路的声音适时响起,为陆时晏解答了萦绕在他心尖的疑惑。 话音刚刚落下,不远处果然出现了些亮光。 二人朝着亮光走去,到达了另一处空间。 一个用冰铸就而成的屋子,晶莹透亮的冰块在夜明珠的照耀下泛着光,将这间屋子完全照亮。 任谁也想不到这小小的房间内居然藏着个令人称奇的冰室。 朵路没被这寒气所影响,泰然自若。 他走到一旁立着的玉柜前,抬手拉开,从里面取出个小玉盒。 走回到陆时晏的身边,随之递出给他看,拿着玉盒的指尖都泛着红。 “殿下,这盒中的便是噬心蛊的母蛊。” 说罢,朵路打开玉盒的盖子,借着满屋的光亮,陆时晏看清了里面的东西。 一个平平无奇的黑色小虫子,没有动静,静静地,像是死了。 陆时晏点头,没有说什么,实际上他也没什么能说的,毕竟他对这些东西一无所知。 朵路将蛊虫倒入冰桌上的一个玉盅中,将盖子合住。 这玉盅与常见的并不一样,盖子的一圈都分布着几个小孔,不知作用。 “殿下,将心头血浇灌在这盅盖上,母蛊便会自行吸收。” “另外,这是吸取心头血要用的器具。” 朵路拿起桌上的一根闪着寒光的东西,很像银针,却又不太一样。 陆时晏抬手接过,发现了它的玄妙之处,是中空的,也难怪要用它来吸取心头血。 “好,我知道了。” 陆时晏捏着那银针状的东西,细细打量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状朵路补充道:“殿下,温养母蛊的这七日,你需要住在这里,每日都要到冰室来取出心头血,浇灌在玉盅内,直到七日之期结束才能出去。” 陆时晏颔首。 他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朵路也没什么可多嘱咐的了,转身便离开了冰室。 人一少,寒冷立刻如附骨之疽般粘了上来,身体中的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身子在慢慢变得僵硬。 陆时晏扯开胸口处的衣襟,捻着那银色器具在指尖转过两圈,接着猛地刺入胸口处。 鲜血自银色中涌出,滴落在玉盅之上,逐渐被其吸收。 心头血流失,陆时晏的双唇立刻就脱了颜色,更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呼出一口又一口白气。 良久后他才出了冰室。 再回到先前那个屋中时,身体已有些不受控制地歪倒起来,他撑住身子倒在了床上。 闭上双眼前,脑海中都是席玉含笑看向他的样子。 * 七日之期很快过去,云越焦急地等在门外。 这七日陆时晏没再见过人,饭菜都放在了外面,不让人送进去。 很难让人知道他现在的状况如何。 正想着,紧闭着的门突然从内打开。 看清了陆时晏如今的模样,云越一时没忍住,差点要落下泪来。 “子玉…” 语气都有些哽咽了。 陆时晏的脸色已经苍白到了极点,唇上半点血色都没有,眼睛更是变得浑浊起来。 整个人脆弱到,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开。 连打开门这样简单的动作,仿佛都耗尽了力气。 “蛊…我养…好了。”陆时晏喘息着,有气无力地说着话,睫羽扇动得极缓。 他颤着手将那玉盅递出,仿佛下一刻就要闭上眼昏过去。 “快…拿去。” 云越忍住眼泪接住了那珍贵至极的玉盅,“我这就送去,子玉你先休息一会。” 陆时晏靠在门边浅笑着,眼底露出连春风都比不上的温柔,长睫颤动着,轻轻点了点头。 云越转身跑去,而就在他转身的瞬间,靠着门的人缓缓下落,再撑不住一般,坐在门槛上合上了双眼。 又过了七日,种入席玉身体内的母蛊被取了出来,紧接着就被种入到了陆时晏的身体中。 过程很顺利,也没有什么感觉,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 但命数相连的感觉很神奇,他似乎真的能感受到席玉的心跳,察觉到他的状况。 而取出蛊虫后,席玉就陷入了沉沉的昏睡中,一日又一日。 朵路说这是正常现象,是蛊虫的效用在褪去,恢复记忆需要时间。 陆时晏便也不再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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