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即将由分歧引发的争论前,迪德尔永远都是率先低头,给对面台阶下的那一方,无论那个与他争论的虫军衔如何、精神力如何。 而且……迪德尔的雄主不是很宠爱他的吗?他上午还说要去让雄主救他雌父呢。 每个和迪德尔相处过的军雌都或多或少知道这一点,迪德尔这家伙嘴根本就是漏风的,而他最津津乐道的就是他的雄主。 怎么会…… 尽管看见了长官眉头拧得很紧,通讯兵还是支支吾吾了一会才说出口:“而且雄虫说要砍了他的虫翼。” 洛克兰心下一惊,没有管通讯兵的反应,迈开腿就朝着练武场大步走去。 他想起了迪德尔上午时憔悴的模样,向来开朗的他却好似已经陷入了负面情绪的漩涡上不来了,如果再面临被砍掉虫翼的威胁,后果不堪设想…… 练武场中。 和洛克兰想的差不多,周围或远或近围站着不少军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但却听不到迪德尔那因为一些小事就会被吓出来的哭声。 离得洛克兰比较近的军雌顿时感受到了他冰冷的精神力,纷纷侧目,看见是自家军团长后,立刻退后几步,离开了现场,准备换个训练场继续自己的训练。 他们的离开使得那极具冲击力的画面顿时进入了洛克兰的视线中。 克门特和他想的差不多,正拿着泛着寒光的长剑站在迪德尔面前,嘴角甚至还勾起了冷笑,眼中写满了讽刺和无情。 而迪德尔……比洛克兰试想的还要处境糟糕。 他看上去依旧是乖巧地跪在了克门特面前,腰背笔挺,没有丝毫反抗和不满。 但从一些细节上还是可以看见不少端倪,比如迪德尔那阳光色调的金色长卷发变得有些暗淡、有些杂乱,原本是耀眼的太阳的颜色,现在却倒更像是枯草。 迪德尔的眼睛比上午还要无神和呆滞,甚至可以用空洞来形容。 他呆呆地盯着克门特手中刀具锐利的尖端,眼泪从那双丧失了所有光芒的眼睛中流落,比嚎啕大哭还要让人心疼。 迪德尔现在的状态就像一只被世界抛弃的绝望的小狗。 但最让洛克兰揪心的还是垂在迪德尔身后的、毫无生气的那双金黄色的虫翼,有鲜血不断地从翅根处滴下来。 雌虫的虫翼是他们最锋利的武器,但翅根确实他们最脆弱的地方,受了重创的话甚至会造成永不可恢复的后果。 看迪德尔这受伤的程度,应该是被雄虫用了精神力攻击。 “我也是为了你好,以后没了精神力安抚,你早晚会疯的,而砍了这最损耗精神力的虫翼,你才能活得久一些,”克门特温柔地笑着,说出的话却是相当的残忍。 失去了虫翼的军雌就成了彻头彻尾的废物。 但迪德尔却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一般,依旧眼睛失神地盯着先前那个点,对克门特的话和周围小声讨论的声音没有任何过激的反应。 这显然并不能满足克门特的预期,他心理有些扭曲地再次开口道:“知道为什么这几天都不给你精神力吗?知道为什么选择今天砍掉你的虫翼吗?” 他想看迪德尔露出小鹿般惊恐害怕的表情,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跟个木头似的。 迪德尔闻言果然微微抬了抬头,红肿的眼睛看向了他从前最依赖、也最喜欢的雄主。 而克门特就是想要狠狠地打碎他这单纯的模样,冷笑了一声道:“因为你雌父倒台了呀,从我见到你的第一天我就讨厌你,但又一直被你那令人作呕的雌父的威胁,不得不跟你结婚。” “一直给你精神力也只是因为精神海的崩溃会被外界观测到,我还不想暴露我厌恶你的事实而已,你那和你一样单纯的雌父竟然就这么一直相信了我喜欢你,真是可笑,” 看着迪德尔逐渐有些崩溃的情绪,克门特加上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你应该还被蒙在鼓里吧,其实在你早先做的体检报告中,就明确地指出了你这样的异种不能产卵生子。” “既然本来就是个不能生育的废物,砍了虫翼再废一点儿也没事吧。” 看着迪德尔浑身因为极大的悲痛都在发抖,克门特却没有得到自己想象中的那种快感,他明明已经实现了了自己在娶迪德尔第一天的时候,就暗自下定的决心。 他看着这样与平时形象差异巨大的迪德尔,感觉心里莫名地酸胀了一下。 克门特沉默了许久,才发现自己好像根本没法对着那双漂亮的虫翼下手。 他甚至能想的起来,刚结婚不久后迪德尔就向他得意洋洋地展示了自己的金色虫翼,还自信地跟他说在军营中找不到几个比他颜色、花纹还要好看的虫翼了。 迪德尔当时因刚结婚,所有急于要向他卖弄自己所有优点的样子实在是过于鲜活。 克门特对这样优柔寡断的自己感到愤怒厌恶,他随手将长剑丢在了迪德尔身侧,哐当的金属撞击声却再不能引起迪德尔的一点儿侧目。 “自生自灭吧,”克门特像是为了找回面子一般丢下了这句话,说完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练武场。 克门特是迪德尔签了契约的法定雄主,洛克兰也没有权利贸然打断他对自己雌君的“惩戒”,他只能在远处确保迪德尔没有因为情绪的崩溃而做出什么不可弥补的事情来。 周围的军雌都在小声地叽叽喳喳着什么,洛克兰记起迪德尔平时最像一个好面子的花花公子,现在这样落魄的样子肯定不希望被别人看见讨论,沦为军团笑柄和别人的饭后谈资的。 洛克兰轻声咳嗽了两下,一旁专注于窃窃私语的军雌这时也注意到了他的存在,赶紧朝他远远敬了个礼,急忙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很快,练武场种就只剩下了迪德尔和洛克兰两个军雌。 但彻底陷入了自己情绪种的迪德尔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远处的长官的存在。 压抑得极低的呜咽声从迪德尔喉中传出,带着数不尽的委屈和心酸,在空旷的练武场种显得格外明显。 和先前迪德尔带着撒娇卖萌意味的哭泣完全不同,这此像是彻底崩溃后发出的哭音。 洛克兰知道迪德尔估计也不想自己看见他如此的狼狈,所以暂且没有盲目地上前安慰,而是回了医疗室为迪德尔拿了一些治疗的药膏。 迪德尔背后的伤口位于雌虫极其难自身痊愈的地方,并且因为低垂着的虫翼的拉扯,而越来越深,流血流的越来越多。 当洛克兰从医疗室回来练武场的时候,正好看见了迪德尔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但他身后的虫翼依旧毫无生气地垂着。 洛克兰拿着药膏上前,轻轻拍了拍迪德尔的肩膀。 迪德尔却没有侧目看他,但也是有些呆滞地站住了,彻底被击垮了心理防线的他完全是在跟着潜意识在走,所以对外界的感知力和回应少得可怜。 “走吧,先回去我给你上点药,”洛克兰不太会说安抚的话,但也没有再提起刚才发生的事情。 休息室里,趴在了穿上了迪德尔乖顺地任由医疗人员在自己背后清理伤口,伤口远比洛克兰想得要深。 洛克兰本来还想给他递张纸巾,但走到迪德尔面前了才发现他空洞的眸子像是刚才将眼泪流干了一样,在这样清洗伤口的剧痛下竟然再没落下一颗眼泪。 洛克兰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退出了医疗室。 迪德尔的伤比洛克兰预先设想的还要难处理,在洛克兰下午快要离开办公室的时候,迪德尔才回来。 他的虫翼已经可以顺利地收回去了,但洛克兰感觉迪德尔受伤最严重的可能是他的心。 一夜之间从虫虫羡慕的对象跌入地狱,换了谁可能都受不了,更不要提一直爱着克门特、对克门特所有展现出来的宠爱都深信不疑的迪德尔了。 其实也怪不得迪德尔的单纯,就算是洛克兰也被克门特的表面善意的形象给欺骗到了。 或许雄虫就是就是这样暴虐无常,上一秒还能温柔地宠爱你,下一秒因为什么变故就能轻易毁了你,雄虫的这样的无情与多情才能保证虫族繁衍至今。 这也是真正温柔的雄虫这么罕见的原因之一。 洛克兰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苏沐川。 “中将,我晚上可以留在军部吗?”迪德尔的声音很哑,语调也很低沉,好像换了一个虫。 “请自便,”洛克兰上前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照顾好自己,没有精神力了军部也会有办法的。” 迪德尔声音有些微弱地说:“是。” 听不出来任何情绪。 半夜一点半,克门特半靠在沙发上,看着依旧没有响起的门铃,彻底黑了脸。 他以为对于迪德尔这么单纯简单的雌虫,自己可以轻松地掌控他的思维和行动。 迪德尔早就该出现在门口跪求他的原谅,然后自己再面带不屑地依着他给的台阶下了,施舍迪德尔他迫切需要的精神力。 结婚这么几年,迪德尔从未有过夜不归宿,还是在已经四五天没有精神力安抚的情况下! “伺候我洗漱,”克门特冷冷对着身边的雌侍道。 不回来就死在外面吧,自己难不成还要求着他回家? 身边雌侍见着向来挂着温柔的笑容的雄主一下子变得如此阴郁,吓得抖了一下,赶紧上前伺候。 从前迪德尔那个自视清高的亚雌雌父对他指手画脚,现在自己好不容易摆脱了他的控制,应该高兴才对。 克门特勾起了一丝冰冷的笑。 洗漱完毕后,雌侍乖巧地跪在地上,请示道:“雄主,需要传下面的雌侍伺候您睡觉吗?” “不用,”克门特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床很冷,克门特躺上去的时候心里莫名涌起了一股悲凉,这股悲凉导致了他一晚上睡得都不安稳。 当他本能地伸开手臂,却只摸到了一片冰冷的空虚时,他才猛然醒来,沿着床背坐了起来,微微喘着气,眼神却忍不住往身边瞥。 那个死脑经的傻子不会还跪在原地吧? 夜色深重,克门特有些烦躁地给自己穿上了衣服,却在大门口站住了。 迪德尔这是要自己去哄回来? 算了,今天自己说的那些话估计也够他伤心难过好一阵了,他虫翼伤得也不轻,就暂且放过他,把他拽回来给自己暖床吧。 半夜三更的练武场远比下午要阴冷。 克门特回到下午时自己所站的地方,面前地面上的一滩血迹已经被清理过了。 克门特有些难以置信地在周围转头看了两眼。 依旧是空无一人。 克门特带着些许愤怒地打开了光脑,直接给迪德尔发了个【在哪?】 蜷缩在休息室床上瑟瑟发抖的迪德尔看见光脑亮了一下,随即播报道【是雄主的信息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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