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果某具尸体被抬到巡逻队的面前,那他们当然也不能当自己完全没看见。 夏尔不得不站起来大概检查了下尸体,居然摸出不少东西,甚至还有一张卡,他下意识放在机器上扫了一下,发现里面点数虽然不多,但并没有归零。 这时候,罗衡平静起身,微笑道:“这是他身上掉下来的钥匙,我想也许算证物,并没有还给店主。” 夏尔接过那把生锈不太严重的钥匙,一时间有点踌躇不决。 案情相当明显,据眼前三个人的说法来看,那个女人昨晚上在洗澡的时候被这个男人袭击了,然后她失手杀掉对方,夏尔不太明白为什么对方要强调失手,这又无所谓,所以一大早起来特意过来报案。 他们甚至还如实报上了时间跟入住的旅馆地址。 卡还在,虽然还没核对消费账面,但夏尔可以确定这三个人并不是为了求财,可说句老实话,他的脑袋瓜里也想不出这三人干嘛非要这么做,从中看不出半点好处。 就算城市里的居民,也没多少人想跟巡逻队打交道,生怕惹上什么不该惹的麻烦。 毕竟在这座城市里,权力已展露它稳定的雏形。 “嗯……”最终夏尔装模作样地说,“这件事我们已经知道了,你们可以走了,我们会帮他找到他的同伴的,如果他有——呃,我是说,如果他的同伴想来领走他的话。” 三个人里最狡猾的那个,就是那个白得活像能发光,一看就是从地下的大基地里跑出来的年轻男人忽然又笑起来。 “我们不用登记吗?”他问,“表格呢?这案件总要记录下来吧。” 夏尔粗声粗气地说:“用不着这个,接下来我们会接手处理的,你们可以走了。” 对方就像是吃定他了一样,稍稍侧过头,似乎很迷惑不解:“如果不登记,该怎么处理呢?我是说,要是你有了什么新的进展,比如说他的亲朋好友准备对我们进行报复,该怎么联系我们呢?以后假使出现另一桩与尸体有关联的案件,你们该怎么查阅呢?” 他不紧不慢地询问,说出一大堆夏尔闻所未闻的词汇来,巡逻队的队长活了三十多个年头(大概有这么多,他其实也记得不太清楚了),头一次听人说话听到一脸空白。 “让我们说点更实际的东西吧。”夏尔看了一眼巡逻房的下属,他们看上去也晕乎乎的,没好多少,这让他莫名感到安慰,“我猜你们来这儿也不是跟我来绕字眼的,就说说看你们到底想要什么吧。” 夏尔虽然没有什么文化,坦白来讲,在这个时代想上学读书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但他的人生走到现在还是或多或少留下了一些做事的经验。 罗衡赞许道:“干脆!那我就长话短说了。” 夏尔不知道别人有没有一样的感觉,不过他现在倒是真有些发憷了,眼前这个男人说话的风格跟他们完全不同,如果说这几句话暂时还能理解,他真担心等会是不是会冒出什么自己完全听不懂的话。 要是能听懂,当然是皆大欢喜,要是听不懂,那不就丢人了。 “我们在这儿丢了一名同伴。”罗衡简洁利落地说,“请放心,我们已经发布了任务,也不是闲着没事儿来找你们消遣。” 夏尔想说的两句话都被堵住了,他忍不住抓了抓下巴,疑心眼前这个男人会读心。 “我从某个基地来,原谅我不能说是什么基地,不过恰巧对秩序略有一些心得。”罗衡的目光在书桌上四处搜寻片刻,他缓缓道,“请问纸笔在哪儿?该不会没有吧。” 夏尔看了一眼下属,对方从抽屉里拿出几张发黄的纸跟一支铅笔丢过来。 “噢,对了,忘了询问。”罗衡笑了笑,“贵方更习惯亚墨文还是赤地文?或者更偏向小语种呢?抱歉,我擅长的不太多,恐怕能选择的很有限。” 夏尔听得头皮发麻,能同时掌握亚墨跟赤地两种语言,还会一些什么所谓的小语种,居然还说自己的选择很有限。 他平生头一次感觉到被知识震慑是这样一种头昏脑涨的感觉,下意识绷紧身躯,犹犹豫豫地跟下属求救:“呃,我们应该多数时候是用赤…赤地文?” “好的。” 罗衡躬身在白纸上写了些有关档案的内容,档案对于他的社会来讲非常常见,不管是国家机构还是社会组织,包括个人都需要用到档案。 不同的档案能够牵连起一张巨大紧密的信息网,提供各种意义上的价值。 罗衡并没写太多内容,不过相信城主如果有心,会从上面看出档案本身的价值跟意义,档案既可以总结经验、也可以记录历史、甚至可以梳理出事情的规律。 “请将这张纸转交给贵城主,并且告知他,我在进入这座城市时丢失了一名同伴,渴望得到他的帮助,而这是我的诚意。” 罗衡搁下笔,站直身体:“当然,您想撕毁或者丢了它都不要紧,或者觉得它没有任何价值,也无所谓,不过我只会在这座城市逗留到明日清晨。” 他将滑落的斗篷重新系回肩头,又露出进来时那种近乎狡黠的笑容。 “日安,巡逻长,那么再见。” 伊诺拉略有些讶异地看着这一幕,她还没搞清楚发生什么事,怎么这一切就突然都结束了,不过她很清楚不能在敌人面前露怯,哪怕这个敌人很可能是他们需要拉拢的对象也一样。 于是她只是风情万种地笑了笑,撩动头发,然后跟着罗衡愉快地走了出去。 外出前,伊诺拉甚至恶趣味地在心里跟那具尸体同样道了个别,算是对这位临时室友的人道关怀。 三人就在巡逻房一片困惑迷茫的氛围之中安然离去,罗衡确保自己已经做了不动用武力能做到的所有尝试之后,就平静地在旅馆里继续等待起来了。 中午出门吃饭时,罗衡看见旅店老板愁眉苦脸地从外面走回来,手上拿着一把钥匙,看模样就是早上才递交给巡逻房的那一把。 于是他微微笑了笑,在吃过午饭后又跟另外两人前往任务大厅,看看有没有什么新消息。 路上没什么风波,唯一的意外是他们在路上遇到一名小偷,被蓝摩当场抓住,而巡逻队就在附近,发现这边的骚动后立刻走过来。 “这次要报案吗?”伊诺拉望着巡逻队员窃笑起来。 罗衡摇头:“不,这次不用。蓝摩,松手吧。” 蓝摩依话照办,小偷趁着这个机会消失在建筑之后,巡逻队见骚乱平息,也止住脚步,□□的马儿调转过头。 白天的街道要稍稍热闹一些,他们又看到那辆仿佛燃烧着烈火的巴士,伊诺拉有点好奇地问:“你说它都往哪儿开?” 边上有人插了一嘴:“两个点数。” 罗衡转过头去,发现一个干瘦的女人正站在那堆共享单车边上,她指了指机器,堆起笑容:“抵押金只要两点,你们刷了它,我就告诉你们这车往哪儿开。” “我想,起步点数也许是两点,可是骑它不止两点吧。”罗衡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它应该会不断扣除点数,如果你把车直接带走锁在某个地方,我们也拿你没招啊。” 女人的脸一僵,她冲三人翻个大白眼,自己刷卡解开自行车,骑车路过时恶狠狠地吐了口唾沫:“原来是个懂行的!” 她蹬车蹬得很快,一下子骑远了。 任务大厅的工作人员没能给出什么好消息,不过他倒是提供了价值两个点数的答案,那辆烈焰巴士是眼前唯一能够通往市中心的交通工具,毕竟城市实在是太大了,步行起来相当艰难。 而这里也是通向市中心的唯一入口,其他地方大多都因为塌陷或意外堵死了,只有这条入口被清理出来了。 回去的路上,伊诺拉终于没按捺住好奇:“罗衡,你在纸上写了什么?” “一些有关巡逻房的东西。”罗衡平淡地说,“他们的定义太模糊,跟任务大厅又有重叠,充其量只能解决一些小麻烦,对一座城市来讲纯粹在浪费时间,不过这么说也不公平。” “为什么不公平?” 罗衡沉吟片刻:“我不知道我的东西对他们来讲用不用得上,你要知道,再好的东西不适合时代也会被淘汰,就算巡逻长把那张纸送上去,城主也真的认真看了,可他很可能觉得我是个夸夸其谈,不知实际的人,因为他现在还用不上这一套。” 伊诺拉搔搔脑袋:“我没懂,哎,蓝摩,你懂吗?” 蓝摩只是默默念叨了两遍,他没发出声音来,谁也不知道他在念什么,好半晌才说:“大概是懂了吧,他在说,就算城主不接受这张纸,也不意味着任何事。” “噢,原来是说这个,干嘛总做最坏的打算。”伊诺拉松了口气,她挥挥手道,“我是说,我们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还能怎么着,张涛总不能指望我们真的坐在巴士上杀进去吧?” 罗衡短促地笑了下:“不错,我们把能做的都做了,就这样吧。” 他松了口气,很快意识到困扰自己真正的原因是对那名城主的过分期待,不管怎么说,他始终希望能够建立这种秩序的人是个有理想的人。 因此在答案没出来之前,已下意识地为对方开脱。
第73章 不正经 又一个清晨,伊诺拉如愿搭乘上那辆打一开始就很好奇的巴士。 巴士提前了整整一个小时发车,这一趟出行并不在它的工作表上——如果司机真的有工作表的话。 落座前,伊诺拉详细而谨慎地观察着前后门的距离,还有窗户的紧密性,这才入座,蓝摩倒是无所谓地跟着她坐下。 巴士上的位置不算太多,有些位置前面有供以稳定的扶手杠,大概是断裂过,被塑料管子之类的东西连接起来,显得有些歪歪扭扭。 天还没完全亮起来,夏尔跟巡逻队的队员分别坐在前后,脸色严肃,不知道是想确保他们的安全,还是为了监督。 他们来得很早,相当简单地交代了事情:“城主要见你们。” 几分钟后,所有人都上了巴士。 夏尔坐在后方,望着被巡逻队包围起来的三个人,注意到一件小事。 比起看起来有点兴奋的伊诺拉跟一言不发而显得有点沉默木讷的蓝摩,罗衡始终保持着平静,他既不吵嚷,也不表露任何情绪,只是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态,随着他们上了车。 这让夏尔想起来自大基地的人,不过又不太一样。 来自大基地的人身上往往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高高在上,还有跟平原上格格不入的态度。当他们意识到自己那一套在这儿不吃香的时候,多半是已经挨过一顿毒打,或者付出一定的代价。 当然,也有始终保持着高姿态的,这类人通常掌握着重要的技能或者信息,被重重保护着,总会有人为他们排忧解难,当然用不着费心去增加社交方面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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