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沈禾有点唏嘘:“他没有留信说他要找谁?” 人要是在京城,这里高低算是他的地盘,说不定还能帮个小忙。 侍卫摇头。 沈禾只好歇下心思。 不过话说回来。 北上寻亲,听起来怎么那么耳熟…… 他一路往里走,埋头思索,下颌整个埋进毛绒绒的披风领子中。 走到主殿,戚拙蕴不在。 沈禾绕到殿后,去瞧那开的挤挤挨挨一树茂盛的山茶。 长到廊外的部分,花枝被白雪压得低低的,沈禾手痒,凑过去晃花枝,将上面的雪全部摇落。一撒手,花枝立刻弹回去。 等等。 沈禾脑子里的弦忽然搭上。 靠,他想起来为什么会觉得北上寻亲耳熟了。 原著里不就是有个反派,在二皇子阵营,帮着他当秋后蚂蚱,在戚拙蕴登基前摆了戚拙蕴一道。 沈禾一下没能想起来,是因为书里面那个谋士出场的时候,是个残疾,坐在轮椅上,膝盖以下都不能动。 他连名字都记不得,就记得这个谋士的腿是因为北上寻亲,被活生生冻到坏死才成了残疾人。 沈禾顿时顾不上玩。 一溜烟原路返回,找到方才的侍卫,问:“你晓得那人去哪里了吗?他有没有跟医馆的人说?” 侍卫摇头:“小公子,那人就留了声谢,旁的什么都没说。” 侍卫见沈禾有些着急的样子,问:“小公子可是有什么事?若是您要寻此人,吩咐下去,他还未出京城便不难。” 沈禾哽住。 他找到人干嘛? 说,兄弟你别跟着二皇子干了,没前途,还是跟着我哥干,以后能够当大官。 沈禾:…… 想想都觉得神经病的程度。 倒也不是不行,问题在于,沈禾隐约记得,二皇子是对那位谋士有恩情,还是拿捏住他什么人,才让他尽心尽力的卖命。 沈禾忍不住懊悔。 烦死,早知道全文背诵了! 他焦躁着,回到殿中,晚间戚拙蕴来找他的时候,沈禾靠在小榻上,两眼望横梁的扣手指。 戚拙蕴揭开披风,好笑的拍他脚:“挪挪。” 沈禾于是往里挪,给戚拙蕴腾个位置。 他扣着手指,指骨的位置很快浮上红痕。 戚拙蕴看了,总忍不住将将他安分不下来的手抓住,让他动弹不得。 他呷口茶,正要说话,沈禾先出声:“哥哥,最近朝中有没有什么事?” 少年从另一头靠着的布老虎上撅起身。 他抱着自己的老虎,放到了小几边上,朝着戚拙蕴这方向趴着,仰着脑袋,双手托腮。 下巴与腮帮子上雪白的软肉被他挤的堆着,看起来圆圆胖胖。 他忽闪着眼睫,左右飘着,口中问:“嗯……今年雪这么大,比之前几年都大,北方很容易发生雪灾吧?” 戚拙蕴放下茶杯:“是,怎么了?禾禾往日不是最烦听这些事,如今怎么忽然有了兴趣?” 沈禾迅速给自己找了个理由:“那是往日,现今我也是功名在身的人了,老大不小的,总得关心一下国家大事!” 义正言辞,并且这个理由应该很符合鸡娃家长的期望。 戚拙蕴:“……呵。”他笑得很轻。 沈禾:“?”嘲笑他? 沈禾觉得自己受到了鄙视。 他绷着腮帮:“不说就算了,我也不是很感兴趣。” 戚拙蕴哪里会不说? 他说:“哥哥只是笑一声,怎么这样小气?我可没说不告诉你。” 他解释:“哥哥只是笑禾禾长大了,连政事都愿意关心,日后哥哥的状元郎有指望。” “北方确实大雪,朝中近来正在为此争议。去岁天热大旱,国库不丰,强征南方粮仓容易引起民怨,正在集资众捐。” 沈禾两只手撑累了,撒开手整个人趴在老虎脑袋上,脸蛋子挤在老虎的两只耳朵中间。 他黑眸圆润,两眼发直,像是在思考。 戚拙蕴忍不住好笑,他问:“禾大人有什么见解?可是要将你那小荷包里的金珠子捐些给哥哥?” 沈禾嘴角一抽:“什么小荷包!看不起我的私房钱是不是!我可多银子了!” 戚拙蕴顺毛捋:“是,禾大人私库比我的都丰厚,几粒金珠不足挂齿。” 沈禾有被嘲笑到。 沈禾决定不跟这个险恶的权谋人争论。 他抱着自己布老虎爬起身,丢回床榻上,走回来,从戚拙蕴身边头也不回的路过,跑到连翘她们身边,围着火盆坐下来,撂戚拙蕴一个人在小榻上坐着。 戚拙蕴没有急着过去。 他日日瞧着沈禾,自然看得出来少年在偷偷疏远他。 说疏远或许不恰当,确切而言,似乎是想要与他保持一些距离。 戚拙蕴拿不准,是不是少年发现了什么,所以才这样做。 可他对沈禾了如指掌,在他跟前,沈禾不是能够藏住事的人。 如果沈禾真发现了什么,态度应当不会这样模糊。 ……戚拙蕴不敢往另一个方向猜想。 他只能揣摩,沈禾或许是发现了点踪迹,但他自己也不确定,才如此态度模糊,想着与他不要过于亲近。 戚拙蕴只当自己不知道。 总归每日夜里,他还是会与少年睡在一处。 时常能够将人抱在怀中。 他原本想着,一日日模糊掉他们的界限,卑鄙的引诱少年人对他产生绮念。 现在发现沈禾比他想象中的敏锐一些,却在模糊察觉后仍旧愿意住在东宫,对他没有过于抗拒,他竟然觉得有些惊喜。 像是发现了一个更好的途径。 他怕沈禾发现不了,又怕沈禾发现。 这种心思来回拉扯,分外折磨人。 戚拙蕴想,发现了,却不避开,算是对他卑劣的纵容吗? 戚拙蕴垂下眸子,扯着唇角,他能这么想,本身就是种卑劣,他果然骨子里便不是什么好人。 因为这件事,戚拙蕴每日都有些心绪不宁。 是以退朝之后,对上戚乐咏的笑脸,他才思绪凝顿,意识到点什么。 戚乐咏问:“皇兄知此次朝中官员,捐金多少?捐粮几何?” 戚拙蕴面上挂着浅薄的笑,黑眸看不出情绪。 他不是个情绪外露的人,这副半半死不活的样子,戚乐咏看了多少年,早便看惯了。 他讥讽的扯着嘴角,临走前忽然转过头来,提着嗓音道:“啊……对了,劳烦皇兄替拙弟同沈小公子带声谢。若是有空,下回请沈小公子好生酬谢一番。” 戚拙蕴唇角那点挂着的冷淡弧度彻底消失。 他面无表情,听见戚乐咏这番近乎挑衅的话,也没有多做理会:“孤会同他说。酬谢便不必。” 戚乐咏大笑:“皇兄,虽说小公子是在东宫长大,与你情同亲兄弟,可到底不是亲兄弟,你难不成连他与谁交际都要插手?沈小公子这般年岁,不是孩童,若是管的太多,恐怕不好,还是松些的好。” 戚拙蕴微微眯着眼,嗓音很淡:“他很乖。” 这话里,画界限圈地的意味简直过分浓烈。 戚乐咏更是笑起来,乐不可支:“好好,皇兄与沈小公子还真是兄弟情深。” 戚拙蕴问:“我以为这个时辰,你该去瞧瞧容妃。” 戚乐咏脸上的笑一点点消失:“皇兄说的是。” 容妃前两年忽然大病一场,至今在宫中养着,时时需要太医候着。 谁也不知道容妃是为何,忽然生了那样一场大病。 戚乐咏硬生生压下这口气。 真是想不到啊,戚拙蕴对沈禾在意到这个份上,不知道的,真要以为沈禾是从皇后肚子里爬出来的同胞兄弟。 戚乐咏转身大步离开,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要想个法子,若是能够将沈禾拉入他这边,恐怕对戚拙蕴的打击,比做什么都大。 戚乐咏冷笑。 沈禾不知道戚乐咏这狗东西暗地里给他挖坑。 他还在忙着尽他的小弟职责。 旁的事,他帮不上忙的就算了,捐钱这种事,那简直就是到了他最擅长的领域。 沈禾旁的不敢说,这么几年,他钱是赚得够够的! 盆满钵满绝对不是玩笑话。 他们几人合伙赚钱,数沈禾与柳峥拿的比例最多。 沈禾提供点子,提供设计图,柳峥这个手工大佬研发,郑学则和戚厌病负责往外卖。 他们按三三二二分钱。 沈禾还有旁的进账,从小到大各种长辈送的东西,庄子铺子宝贝不计其数,私库满当当。 如果说他们四个人里,单论个人,不论家里的产业,沈禾绝对是小金库最多的那个。 沈禾的银子存在郑学则他家的钱庄里。 另外还放了几个有名号的大钱庄。 知道朝中募捐赈灾,戚拙蕴缺钱,沈禾第二日一大早便出宫。 他还偷偷去拉了郑学则一个人,让他陪自己去钱庄兑换银通。 郑学则无奈:“你真以为朝臣们拿不出钱来?他们私底下产业不止在京城内,各处是他们置办的田产庄子铺子,哪里要你出这个钱?” 沈禾趴在马车窗口,深沉叹口气:“我知道呀,可他们死活不拿钱,能有什么办法?到时候筹的钱不够多,还得太子哥哥填窟窿。他要是不填,陛下铁定要骂他,天下百姓也要骂他,他可是储君。” 沈禾腰间挂着自己的钱袋,上面绣着个瞪眼老虎,橘色黑纹的毛发看起来栩栩如生,似乎触感是温暖毛绒绒的。 沈禾扣着自己瘪瘪的钱包,在心里安慰自己,多大点事儿!捐出去既帮了戚拙蕴,又救了受雪灾的百姓,是大好事呢! 虽说这是他的养老钱吧,但他还有几年才退休,抓紧时间还是能够赚回来的! 等戚拙蕴登基,万一真愿意封他个闲散外姓王做做,那每年工资躺着拿啊! 沈禾安慰好自己,瞧见马车在钱庄门口停下。 他拢着自己的披风,跳下马车,朝着马车里的郑学则喊:“哥哥你别劝了,快下来,反正我日后能赚回来不是?” 郑学则默然。 他下马车,带着沈禾往里走,嗓音平淡的问:“你要捐多少?” 沈禾掰着手指算:“具体差了多少我没敢问,怕露馅……”毕竟他无缘无故去问,然后戚拙蕴那头正好多了一大笔钱,傻子用脚趾头都能猜到他身上来。 沈禾可是偷偷赚钱,瞒着戚拙蕴呢。 他沉吟三秒,咬咬牙下狠心:“我捐八百两……黄金,要是有多的,就当给那些百姓了!” 郑学则说:“好。” 他应声后,对着迎上来笑容满面的钱庄管事道:“从我账上支四百两黄金,再从别庄调四百两支给沈公子,另外遣人送去官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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