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瞧见他往外走,只说:“小公子,当心晒。” 沈禾背对着她挥挥手,扬起嗓音:“我一会儿就回来!” 沈禾去看他的花。 先是在偏殿附近绕了一圈。 都很不错,长得非常好。 看完这一圈,沈禾开始往主殿溜达。 侍卫瞧见他不拦,沈禾在东宫内,去哪里都是如入无人之境。 他在窗下用手戳了戳他送给戚拙蕴的那盆山茶。 那已经不能叫“盆”。 几乎是一个缸,一个很矮的陶瓷缸,大阔口,将这颗几乎要比沈禾高的山茶委委屈屈的养在其中。 油绿的叶子,一半伸出在廊外,接收阳光照射。 也就是这头背阴,没什么人走动,否则这样放在窗下,要挡人路。 沈禾早就说过长到这么大的山茶,应该丢去地栽。 如果地栽,没准儿还能长得更繁茂些,兴许已经超过沈禾的身高了。 但戚拙蕴不大乐意,总是说:“放在这里,开花的时候哥哥可以天天瞧见。” 边说还要边捏他脸。 沈禾只好闭麦。 他用手薅了一把山茶油绿的叶子,去巡视其他的地方。 溜达一圈后,转去了花园。 他想躲日头,就往树荫下钻。 东宫的小花园里没有养多少高大的树木,沈禾蹲下来,钻在一丛小灌木后面,没有形象的盘腿坐下,上手摘上面结出来的小红果子。 他在的这个角度很好,太阳晒不到他,从一侧小道上走的人也几乎看不见他。 他揪着小红果子,摘了几颗后忽然觉得这样拿去当花,也挺好看,一丛绿色小叶里缀着几个殷红的小果子。 沈禾正想起身,去摸一把剪刀来,剪走几丛小枝拿去送给姨母。 便听见有脚步声。 脚步声自然不能阻挡沈禾的动作,但随着脚步声一道的,还有低低的八卦声。 沈禾:“?” 沈禾托着自己白嫩的下巴,将脑袋搁在膝头,身子缩了缩,竖着耳朵想听八卦。 他喜欢往一些边边角角钻,从小就能听见各处的八卦。 对于怎么隐蔽自己这一套,沈禾相当熟练。 “太子殿下六月前能回来吗?” “那谁说的清楚,不过小公子生辰前能回来就是。比起这事,你听说选太子妃一事没?” “你也听见这消息了?我还当是谣传呢,不过殿下这个年纪,也确实该有太子妃,你晓得是哪家的千金,好相与吗?” “不论好不好相与,太子妃进了宫中,咱们都不能像与小公子那般相处,仔细着些,免得落了什么错处……” 聊八卦的声音走远。 听八卦的人两眼呆滞。 太子妃? 沈禾这两天,已经连着好几次听见这个词。 现在又从东宫的人口里听说,沈禾都疑惑了。 难不成他还蝴蝶出了这种剧情? 沈禾不确信的扣扣手背,心说,他蝴蝶掉的剧情也不少,比如国公府继承人早早请封,比如保命的赦令金牌落到了他手里,又比如沈砚都弃文从武了…… 他给男主蝴蝶出来了一个老婆!? 沈禾噌地,从灌丛里站起身。 幸亏附近没人,否则能被他吓一大跳。 沈禾没心思逛了,往回跑,连翘远远瞧着就说:“小公子慢些,别跑。” 她手中端着刚出锅的糕点,莲子的清香往外蒸腾扩散。 放进屋内的桌上,给沈禾倒了杯水,让他喝完。 还抽出帕子,被沈禾接过去胡乱擦擦细白皮肉上的汗。 他问连翘:“连翘,要是太子哥哥娶了太子妃,那我是不是就得搬出去?” 他琢磨:“我是不是早点搬出去比较好?我能够带着你跟荷菱他们几个,一起出东宫吗?” 他不想把连翘他们留在东宫,如果真要搬出去的话,肯定是要想办法把他们一起带走。 反正他现在钱多,可以给连翘他们买宅子跟地,到时候干脆让他们出去自己过生活也不错。 想到这里,沈禾还有点难过。 男主有老婆了,他的监护人有自己新家庭,他马上就要变成外人了。 唉,这可真是没有办法的事。 他一难过,眸子便垂下来。 沈禾不习惯于隐藏自己的情绪,有意在外人跟前控制的时候还行,到了亲近的人跟前,那简直是想什么,就差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他垂着鸦羽长睫,腮帮子微微鼓起,看起来有些不开心,像是受了委屈的小猫小狗。 让人很想揉一揉他的脑袋,再给他喂一口好吃的,将他逗开心。 连翘一时间,又是被少年直白关心的话语弄的感动,又是为他的担忧觉得好笑。 她实在是不知道沈禾打哪儿听来的:“小公子怎么忽然想起这一茬?殿下从未说过要迎娶太子妃一事呢。” 虽然,她似乎隐约听见了点风声。 她安抚少年:“小公子不必忧虑,就算有太子妃,太子殿下也是拿您当弟弟疼爱的,这样的事情,奴婢不好说,您若是想要知道,不如等太子殿下归来后,去问殿下?兴许殿下有安排呢。” 沈禾摸着糕点,呼呼吹了两下,就往嘴里喂。 说的也是。 也许他可以去问问小表哥他们几个。 荷菱甚至还凑过来,跟沈禾一起聊了起来:“小公子若是跟殿下央了奴婢与连翘出宫,那奴婢与连翘不仅能够瞧着小公子长大,还能给小公子养孩子呢,届时奴婢与连翘可以做小小公子的嬷嬷哈哈……” 沈禾被说得羞恼,雪白的脸蛋从耳根子延展出一层浅淡的粉色,像极了一只粉桃。 他瞪着溜圆的眼睛说:“我不娶妻!没有孩子给你跟连翘带。” 荷菱笑得更大声。 连翘一手去拽荷菱,让她别把人笑生气了,一边自己努力压着唇角,让自己不要笑出声来。 沈禾很是气愤! 可惜他不能跟小时候一样,爬上自己的小床用被子将自己整个蒙起来,只好端着盘子溜掉,躲避荷菱的笑声。 第二日。 沈禾见到了柳峥他们,便第一时间将自己听来的的小道消息告诉他们。 戚厌病很是得意:“你瞧,我就说皇叔要迎娶太子妃。京城里许多家姑娘都候着呢,我祖母每日在跟我念叨,哪家闺秀如何如何,适合去当太子妃。” 戚厌病对八卦的掌握,一定程度取决于他的祖母。 柳峥他们觉得没什么好意外的,无论娶妻不娶妻,对于太子而言,似乎都很有可能。 太子的性格有些冷酷,虽然平日里瞧起来不明显,可越是相处,他们就越觉得太子眸子里都是冷的。 不这样觉得的,只有沈禾这一个小傻猫。 沈禾托着自己的下巴,软肉被他挤的嘟起来。 他长叹一声:“所以呢,我要提前搬出来吗?就这次生辰过后?正好我满十六岁耶。” 要是搬出东宫,总觉得养老生活像是提前开始了。 戚拙蕴莫名兴奋,他可能是有点反骨在身上,说:“不过我忽然觉得,皇叔也不一定会在这个时候娶妻。原本小禾说不会,我还觉得有点可能,现在连小禾都说有可能,我倒是觉得兴许是假消息。” 沈禾:“?” 沈禾总觉得自己受到了鄙视。 他怒而拍桌:“你说的什么话,什么叫我觉得有可能反而没可能?你看我像是有逆言灵的样子吗?” 戚厌病马上被带跑了注意力:“什么叫‘逆言灵’?” 沈禾坐回去,嘟嘟囔囔解释:“就是乌鸦嘴,也不对……就是说什么,都往反的方向应验,大概这么个意思。” 他解释完,对着戚厌病说:“你好好说话,否则等太子哥哥回来,我去告状,说你欺负我。” 戚厌病:“……”被扼住了命运的咽喉。 戚厌病萎靡片刻,听着柳峥与郑学则认认真真在给小孩提建议。 贼心不死。 他认为自己的猜测是对的,这是他的本能感觉,很灵的! 戚厌病拿着手里的扇子,刷地一声展开,装模作样的扇了会,想到个新的点子。 他收了扇子,用扇柄在桌面敲敲:“咱们来打赌。先别急着商量这个,皇叔还没回来,就算真要选太子妃,等亲事有苗头的时候,小禾再往外头搬也是来得及的。” 沈禾当机立断:“那我赌是假消息!赌输了让太子哥哥给你赔罪。” 戚厌病瞧着他一脸的小得瑟,就想上手薅小孩:“小禾弟弟,啊不是,小禾叔叔,您这么干是耍赖。” 柳峥琢磨了片刻:“我赌是真消息,赌五百两银子。” 郑学则黑眸静静的眨了下:“真。赌长隆街头三间铺子。” 戚厌病迅速跟上:“我也赌真消息,光赌银子有什么意思,你们给我换一个。” 戚厌病说:“赌输了就……”他余光瞟见街下,两道熟悉的影子。 两个一身锦衣的少年郎,其中一个个头矮些,看起来似乎要更为年少。 可不就是柳黛与柳岱兄妹两个。 这兄妹俩胆子真是大,每日里四处逛,也不怕撞见不那么相熟的人。 但柳黛的男装,实则扮得很不错。 戚厌病眼珠子一转,落在对面倚窗坐着的沈禾。 他一手托着自己的下巴,压得脸侧白嫩的腮肉外溢,瞧起来格外的柔软好捏。 也确实很好捏,小孩子脸蛋捏起来可好玩。 他被戚厌病打量了,露出警惕的神情,少年气强烈,男性气息却还弱的很,得益于他漂亮精致的脸蛋,若是换上女装,说不得也是个很像样的漂亮小姑娘。 沈禾被打量到张嘴,想要改口:“我也觉得消息是真……” 戚厌病嘴叭叭的,语速贼快,生怕慢一些,就让赌注变了。 他说:“咱们来赌女装,谁若是输了,就穿女装,还得至少去一位长辈跟前晃一圈!不能只在私下里穿!当然,要是愿意在大街上走一圈,那更好嘿嘿……”说着说着,就发出不怀好意的笑声。 沈禾说:“我也赌是真的,我方才明明说,我觉得是真的。” 可恶啊,他为什么要一身反骨,跟戚厌病对杠! 柳峥:“……” 郑学则:“……” 他们看着要被骗的小孩子。 想要帮忙,不过瞧着沈禾与戚厌病叽叽喳喳,讨论了个来回,最终又将自己押注改回去,重新赌是假消息。 两人默然,有些恶趣味的想,万一真输了,看小禾穿女装好像也挺有意思。 日后又多了个能逗孩子的笑料。 沈禾完全不知道这些成年人内心的险恶。 一个十八岁男高,最险恶的朋友也才十八岁,这群二十岁的险恶,已经超出了沈禾过去的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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