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吧,但凡稍稍挽留两句呢? 沈禾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他微微用力, 戚拙蕴没有松,反而抬眸瞧他一眼。 那眼神似乎是有些诧异, 还有打量在其中。 沈禾便再度心虚了,在心中谴责自己。 自己有不干净的心思,还对人家这么多抱怨,人家是养孩子,又不知道他心里七拐八拐的念头,既要这样又要那样,岂不是在故作矫情的为难人家? 他觉得这样很不好,眼睫轻轻颤动着垂下眸子,脸上挂着笑,神情瞧起来还挺开心:“我在京中另外寻间宅子,已经托小郡王帮我瞧了,这两日就能有下落,生辰后搬进去不成问题!” 戚拙蕴心中松口气。 他问:“既然如此,不妨哥哥让人为你找。早先你说要带忠言与连翘他们出宫,哥哥答应过你,侍卫也会额外拨几人过去。还要带谁走,你自己点清楚,名单给忠洪便是。” 可以说得上是满足沈禾所有的要求。 沈禾小声应:“好哦。” 他挂着笑脸,但整个人都姿态与气息都透露出一种他自己不自觉的失落气息。 戚拙蕴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不要在这种时候抱抱他的禾禾。 他在心中反复告诫自己,这是好事。 他原本以为少年被吓得逃走后,再回来会对他有几分抗拒。 尤其是在听柳宣妃说他想要搬出去的时候。 所幸,现在瞧见禾禾这副模样,也并无他以为的高兴。 反倒是对离开他的不悦居多。 像是一只蔫巴的小猫,委委屈屈缩在墙角,瞧见人来还要乖乖冲人叫两声,假装自己没有不高兴。 这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那颗嫩芽在他不知不觉的时候,抽出了新枝,已经变成了一棵能够忍受一些风雨浇灌的小苗。 戚拙蕴懂的忍耐,更懂的很多时候,退一步才是进一步。 沈禾不知道自己被狗男人算计了。 他心里还怪委屈的。 一边委屈一边谴责自己。 然后回到东宫,便开始埋头收拾自己的东西,咬着腮帮子,在心里边骂骂咧咧边收拾! 等出了宫!他就要专心赚钱! 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是虚的,只有赚到手的银子才是实的! 戚拙蕴这狗直男让人生气就算了。 他还晃到自己眼前,可劲转悠,问他要不要帮忙? 帮忙干什么? 帮忙气人吗!? 沈禾现在看人哪哪儿不顺眼。 这就算了,他还得憋着,因为理亏的是他。 他偷摸喜欢人家,有不正当感情,人家一个直男知道什么? 对他还不够好吗? 戚拙蕴见他非要自己动手,也不让他帮忙,只好坐在小榻上,手中握着一卷书,间隙里用余光瞧着少年的动作。 紧绷了十几日的心绪,眼下无比的松缓。 谁会看小猫炸毛不开心呢? 还想顺毛摸两把。 可惜了,这种时候,真去摸两把,估计人要炸毛的更加厉害,说不得还要一蹦三丈高。 沈禾这么忙了两日,连翘与荷菱都让他乖乖待着,由他们这些人来收拾就成。 沈禾要给自己找点事做,所以非要凑在一起跟着收拾。 到了生辰的时候,沈禾出宫,去了国公府。 按照他的意思,这回生辰没有大宴宾客。 请来的都是姻亲至交,摆了几桌小宴。 少年人们坐一桌,都是同窗友人,金愿他们几个自然也是到了的,在桌上开始攀比给沈禾送的生辰礼。 郑学则觉得他们甚是聒噪。 抬眸便瞧着沈禾支着下巴,两眼发直,不晓得去想什么了。 宴席过后,几个人拽着沈禾到人少的地方。 戚厌病是最先察觉到,上下打量:“小禾弟弟,你怎么瞧着魂不守舍的?” 沈禾:“?”你是住在我肚子里的蛔虫吧! 他长长叹口气,叹得几人摸不着头脑。 沈禾毫不讲究,随地靠着树荫的石头坐下来:“没什么,在想搬家的事。” 戚厌病用扇子给自己扇扇风,又调过去给沈禾扇两下:“不是说皇叔给你寻?怎么,寻得宅子你不满意?要我说,你做什么不直接住在国公府?我瞧着先前老国公与老夫人便是想与你说此事,你乃是将来的小公爷,这国公府便是你的,放着自己家不住,出去住外宅何必?” 戚厌病倚着石块蹲下来,小郡王的形象全无。 柳峥闻言,站在戚厌病背后,轻轻踹了他屁股一脚。 戚厌病瞪大眼睛,怒目回视! 好大的胆子!柳峥这厮已经开始对他上脚了!实是可恶! 郑学则也瞪了戚厌病一眼,平声道:“宅子寻在何处?不是说明日就要急着搬出来?” 沈禾搬出东宫的决定突如其来,还搬得这样急,他们三人其实有些不解。 沈禾挠挠脸侧:“宅子在东街,与恒亲王府还挺近的,转个街角就是。说是从前周家罚没的宅子,不算大,但不用翻新重修,我一个人住正好。” 他又解释:“不想住在国公府,不高兴住这里。祖父祖母若是想我,反正日后我不住宫中,一刻钟的功夫便能回国公府瞧他们。” 戚厌病见沈禾拿定主意,不再多说什么,就是瞧着他确确实实一副沉郁的模样,心中忧虑。 沈禾从前是什么样子呀? 开开心心的,像是冬日里的一轮暖日,谁瞧了他都会忍不住跟着露出笑容,又乖巧可爱的一个孩子。 甚少有多少低落的时候。 最近却不知道到底出了何事,从去锦州的时候,戚厌病就敏锐发觉少年藏着心事。 该不会……是有了喜欢的姑娘? 因为有了喜欢的姑娘,所以搬出宫,方便去见人家姑娘,也便于日后说亲。 又或者,小禾喜欢人家姑娘,可人家姑娘还不知道,他只是个单相思,才如今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戚厌病越想,越觉得很通顺,很符合沈禾现在的模样。 不行! 戚厌病实在是瞧不得他们家小禾弟弟这副模样。 他们几个当哥的,不该为弟弟帮着谋划谋划? 沈禾不知道为什么,后背发凉。 他直起身体,仰头看着站着的两个哥哥,又低头瞥了戚厌病一眼,收起自己那点低落,振作道:“再说了!我自己寻间宅子住,咱们日后就有大本营了!在国公府里做点什么,还得畏畏缩缩的,多不好!” 沈禾拍着胸脯保证:“哥哥,你们这段时日便好生读书!生意的事都交给我来!” 是时候掏出现代社会五花八门的营销手段了! 低级的商人迎合需求,高级的商人创造需求! 沈禾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向着高级发展! 他的不高兴一阵一阵的。 人家都没来得及安慰他,他就自己将自己安慰好了,还给自己找好了新的奋斗目标,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不过戚厌病还是对他家小禾弟弟表露出来的这点不开心,上了心,寻思自己得找个时候问问清楚,如果真的是有了喜欢的姑娘,单相思啥的,他们兄弟几个得好生帮着想想办法。 戚拙蕴很有行动力。 当然,他绝不承认自己是不想读书。 总之第二日听闻沈禾已经从宫中搬出来,他立刻扔下书上门去庆贺。 这多少也算是半个乔迁之喜了,柳峥与郑学则几人一道来,柳黛兄妹二人与沈砚同样在。 宅子的确算不得很大,却也不小,不大是与国公府王府比较,沈禾一个人加上连翘他们,实在住不了那么多的房子,现在这宅子正好够用,不会显得过于冷清。 一群人凑在一块吃吃喝喝,吃到后半头,戚厌病做贼似的凑到沈禾耳边,压低嗓音问:“小禾,皇叔来过了吗?” 沈禾莫名其妙:“来过了呀,午间便来瞧过,一道用了午膳才回去。” 搬家这种事,戚拙蕴这种责任心超强的监护人当然会出来看他。 就见戚厌病露出个奸笑,扭头冲他身边的小厮招手:“去拿!” 桌上的人都好奇:“什么东西?” 戚厌病说:“小禾搬出宫,日后不用受皇叔管制,咱们不得喝点酒?这孩子长这么大都没怎么喝过酒吧?” 沈禾马上为自己正名:“谁说的!我尝过的!” 看不起谁呢! 这里又没有不满十八岁不准喝酒的规矩。 戚厌病嘿嘿一笑:“尝跟正经喝酒可不一样。我带的是我祖父的好酒,挖了两坛过来,够咱们喝的。” 说罢还去瞧在座唯一的姑娘:“柳小姐便……” 柳黛马上打断他:“我能喝!我酒量可比我哥好多了,比五哥都好呢!” 她很是有些混不吝,用胳膊肘用力拐柳岱两下:“哥,你给我作证!我又不会喝醉,干什么因为我是女子便不许我喝?” 柳岱很是无语的翻白眼:“是,喝不倒你。” 戚厌病主要是忧心柳黛一个小姑娘,跟着他们一群男子喝醉了不好。 闻言便也没了所谓,何况人还穿着男装呢,有柳岱这个胞兄做掩护,喝就喝罢。 酒坛抱上来开封,沈禾先是试探着尝尝味。 发现不是很辣嘴才仰头将一小杯都灌下去。 戚厌病得意:“这酒可是陈酿,味道醇厚,半点不割嘴。” 沈禾第一杯没咂摸出太多味儿,连翘再度给他倒了一杯,小声说:“小公子,您少喝一些,莫要醉了。” 沈禾乖乖应了:“好哦。” 他感觉血液上涌,脸颊变得灼烫。 就这么片刻的功夫,酒意便上了脸。 酒是桂花酒,闻着有股子极其好闻的桂花香,让他觉得不像是在喝酒,而像是在吃桂花糕。 沈禾慢慢将杯中的咂摸完,戚厌病搁在一边儿劝酒:“怕什么!皇叔今日又管不到你,醉了便醉了,就在家中,大不了倒头便睡!” 连柳峥与郑学则、沈砚都垂头笑,没有阻止戚厌病这番话。 沈禾扭回头去跟连翘保证:“我就再喝一杯!” 他怕自己喝多了,到时候耍酒疯,乱吐乱叫是一回事,说些不该说的话就完蛋了。 连翘无可奈何,失笑:“好,那奴婢这就安排人去煮醒酒汤,诸位公子们稍后喝些。” 戚厌病搭着沈禾的肩头,凑过去压着嗓音小声问他:“小禾,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上人了,你同哥哥我说,哥哥可以帮你想法子求娶人家姑娘。” 沈禾听到前半句,心跳都停止了。 好在后半句让他凝固住的血液恢复流动。 沈禾恼羞成怒的扒拉开戚厌病:“没有的事!” 他态度相当坚决,戚厌病一下子拿不准了。 分明瞧着像是有了心上人的样子,怎么眼下看起来态度这样果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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