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别说回东宫,他一想到东宫,脑子里就是早上的场景。 于是沈禾抱着碗,凑在老夫人手边笑嘻嘻的说:“祖母,我这几日住在国公府,陪您跟祖父好不好?” “好!好啊!这有什么不好的?祖母与你祖父巴不得你就住在这府中,不用走呢!”老夫人笑得眼角细纹密密。 老国公闻言,脸上也露出几分惊喜,哈哈笑着:“好好,祖父方才听着你大哥说,你们要去京郊的庄子上住几日?要祖父说,也别去京郊了,干脆去锦州,你们祖母的庄子上,那边地界广,庄子后头便是山林,去住上几日还能避暑,随着你们兄弟耍,玩好了再回来!” 沈禾嘿嘿笑着,往嘴里喂了个小云吞,口中含糊应声,笑得完全看不出先前还在沈砚跟前掉过泪珠子。 他咽下口中的食物,垂着长长的眼睫,腮帮子上的软肉鼓鼓的。 沈禾说:“那我跟哥去,正好在生辰前回来?祖父祖母不与咱们一道去?” 老国公连连摆手:“罢了罢了,我与你们祖母身子骨老咯,可受不了这舟车劳顿,你们两个小子自己去折腾就成。” 沈禾乖乖道:“那我们打了猎,将最大最好的猎物给祖父祖母带回来!就猎只鹿好了!” 老国公与老夫人被沈禾逗的笑容一刻都没从脸上下来过,乐不可支的应声:“好好!难为小禾有这孝心,若是实在猎不到,也不必强求,便是拎只兔子回来,我与你祖母也不会嫌弃的哈哈……” 沈禾被调侃了,故意鼓着腮帮子:“瞧不起我是不是?我肯定能猎头鹿回来,不用我哥帮我,我自己猎!” 老国公与老夫人哈哈大笑,沈砚弯着唇角,无奈摇头:“成,我不帮你。” 沈禾吃完,去花园里消食,找小厮要了把小铲子,倒腾他养在国公府的花花草草。 国公府的院子就是沈禾的属地,里头种的活物,除开自己冒出来的杂草,通通是沈禾的手笔。 他看见几株长得很大的山茶树,心中那股子烦躁混乱再度爬上来。 沈砚瞥着他,问:“小禾可是有烦心事?是东宫出了何事,让你受了委屈?” 沈禾立马摇头:“没有,没受委屈。” 没受委屈? 怎么可能没受委屈? 没受委屈,小禾这样脾性的人,会忍不住在大街上便哭? 可他否认的太快,太果决,毫不犹豫,似乎真的没有在东宫受委屈。 沈砚一时拿不准。 不过,不论如何,沈禾哭,一定是跟东宫有关的。 他没忍住,蹲在沈禾身边,问:“小禾,你马上便年满十七,再过三年就到加冠的时候。太子殿下可说过,让你何时搬出东宫?” 太子都这般年岁,虽宫中未有太子妃,但沈禾终究是一介外男,年幼的时候养在东宫便罢,如今都能婚配的年岁,还住在东宫,像什么样子? 太子可会因此不满? 小禾又可会因此行事处处不便? 他从前不说这话,因为知晓沈禾与太子关系亲近,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较之他与沈禾之间的感情,要深得多。 他有时候觉得嫉妒,若是他能再大几岁,早些有功业在身,若是小禾能早早搬回国公府,他这个亲哥哥才是与小禾最亲的人。 但这些都只是假设。 现今小禾似是在东宫过得不如从前快乐,那为何还要留在东宫,而不是出来? 沈禾用小铲子铲土的动作顿住。 他有点心不在焉。 搬出来? 沈禾觉得自己在丛生的杂草中,拨出了一条路。 这条路其实早就在那,掩藏在杂草之中,只要他愿意,稍稍拨开一点就能发现。 偏偏他不,非得从沈砚口中听见这话,才愿意低头看那条路。 这让他不得不直面自己所有的小心思。 沈禾咬着下唇瓣,忿忿的用力挖出个土坑,又忽然站起来,不轻不重的踹了茶树一脚。 叶子油绿的茂盛茶树,被这么一脚踹得晃动,发出簌簌声响。 沈禾在心中狠狠唾弃自己! 早就该搬了! 年初的时候,明确发现自己有歪心思的时候,就该果断搬出东宫! 如果早搬出来,还会发展到今天早上的地步吗? 那必然是不能的。 搬出来,什么跟戚拙蕴疏远,什么忙于自己的赚钱大业,什么专心学习,通通迎刃而解,只要出东宫,一大堆麻烦就能立刻原地消失! 他之前为什么不搬? 还不是因为潜意识里不舍得,不想出东宫。 沈禾,你太肮脏了! 他在内心大声的谴责自己! 揣着明白装糊涂!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之所以会出现今天早上的惨案,都是你自己造的孽! 实在是造孽! 沈禾口中咬着重音:“搬!” 他表情坚定,简直摆出了一副马上要英勇就义的果决神情:“咱们先去锦州,然后等生辰一过,马上便搬出来!我明日便让人去同太子哥哥说!” 沈砚愣了会,看着沈禾绷着脸,那副严肃的要命的表情。 ……就是搬出东宫而已,怎么好似做出了人生大事的决定? 罢了。 不论如何,小禾搬出东宫,便是好的。 日后他住在国公府,他们兄弟之间相处的时日自然更多,感情也会更加深厚。 也免得在东宫中,他瞧不见的地方受到委屈跟管制。 沈禾要留在宫外,还要动身出发,去锦州的庄子。 他短时间内不想见戚拙蕴。 于是在府外发现跟着他的护卫后,叫住一人:“你回东宫去,替我给太子哥哥传个话,就说我这段时日先不回宫中,我要去锦州的庄子玩段时日,待生辰前夕再回京。” 护卫记下,回了宫中将话传到。 …… 戚拙蕴:“……什么?” 护卫莫名觉得害怕,低着头不敢看。 即便如此,都觉得太子的视线犹如实质,正冰凉的落在他身上。 护卫大气不敢喘:“小公子说……” “孤知晓,你下去罢,继续随着禾禾一道……他既然要去锦州,你们几人便跟着一道去。”戚拙蕴停顿片刻,吸口气,才沉沉出声。 护卫得令,低头退出去。 戚拙蕴面无表情,握紧了手中的茶杯,深吸口气,才忍住自己出宫去逮人回来的冲动。 今早人溜走的时候,他便晓得晚间不可能见到人。 八成是要在外头住上几日,才肯回来。 万万没想到,是打算直接溜去锦州,连京城都不待,等到生辰时才肯回来。 ……是他操之过急,将人吓住了。 不知道禾禾眼下到底在想些什么……若是能看见人,他还能猜到七八分。 戚拙蕴心胸不畅。 他心心念念的宝贝,若是在他跟前待着,他如何忍耐都熬得住。 可一旦他的宝贝从他视野消失,有了要溜走的迹象,戚拙蕴的忍耐力便会成倍的下降。 他心情变差。 变得极差。 是以,忠洪弓腰捧着折子,送到戚拙蕴案头上,低声道:“殿下,陛下抱病,二皇子要入宫在陛下龙床跟前侍疾……您瞧可是要?” 戚拙蕴垂着眸子,黑眸阴沉森冷一片。 他道:“去。他既然想尽这份孝心,自然让他去。” 忠洪小心应声,退出去后,在心中叹口气。 不知小公子何时回东宫。 他心绪复杂。 既盼望着小公子回来,又盼望着小公子干脆不要再回来。 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太子殿下若铁了心,小公子又能去何处? * 沈禾确认自己要搬出宫。 然后他就开始成天琢磨说辞。 不知道戚拙蕴什么时候才能摆脱他那属于监护人的焦虑。 反正现在沈禾自顾不暇,初恋没开始就结束,他难受的要命,也顾不上监护人焦虑不焦虑的。 总之想个办法,说服戚拙蕴,答应他搬出东宫。 沈禾还没有忘记,他要是出宫,得带上连翘荷菱他们。 而且……沈禾不大想住在国公府。 想到沈从允那人形垃圾堆就觉得膈应。 自己选个宅子好了。 又不是租不起。 正好,他有自己的宅子,要赚钱,做些什么都可以全都堆在他私人的宅子里,方便多了! 沈禾规划的详细。 夜里睡在国公府。 睡梦中,沈禾再度梦到了早晨让他社死又混乱的场景。 不同的是,在梦境中,他羞耻跟害怕变得浅淡,身体本身的感觉变得格外突出。 他能感觉到麻痒感自尾椎一路往上攀爬,让人微微战栗。 梦境清晰的要命,白日里他刻意忽略掉每一处细节,都在重现,像是要提醒他般。 清早,日头未升起,草叶上都还挂着露水,正是一日中最凉爽的时候。 沈禾却热得浑身都微微粘腻。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撩开幔子喊:“忠言……” 喊到一半,沈禾觉得身边空落落的,比往日少了个人。 他清醒过来,意识到现在是在国公府,连翘忠言他们都在宫中,昨日他也并未与戚拙蕴睡在一起。 他躺在床上,望着床顶,好半晌,用手盖住脸,另一只手甚至不想往下探。 皮肤上有湿腻的触感。 梦中的东西在脑子里竟然是清晰的,一丁点儿都没有模糊。 他用力压着自己的脸,在床上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气声:“唉——” 要命了。 沈禾躺在床上缓过劲,很是不好意思让国公府的下人给他洗脏裤子。 他们到底跟忠言连翘他们不同,在沈禾心里,要生分无数倍。 正在他烦恼的时候,门被推开,熟悉的身影走进来。 忠言嘿嘿笑一声,问:“小公子怎地这样叹气?” 沈禾诧异:“忠言,你怎么在这?” 忠言说:“小公子昨日不是传信去宫中,说是要在外头住上段日子,还要去锦州的庄子玩?生辰前都不回京城,这样久的日子,殿下念着旁人照顾,您一准儿不习惯,便连夜让奴才几个出宫,陪您一道去锦州。” 锦州贴着京城,要去不算太远,两日的车程也就到了。 若是不要马车,骑马过去还能更快,一日多的时候就能到庄子上。 多带几个人去不算什么麻烦事。 沈禾伸长脖子看忠言身后,也不知道他是想看见谁跟进来。 忠言笑说:“小公子您放心,连翘姐姐与荷菱姐姐是来了的,眼下在外头呢,您的衣裳也带了两箱笼出来。” 忠言说完,想到补充:“就是您那大布老虎,留在宫中。连翘姐姐昨夜给您收拾的时候,太子殿下说您只在宫外小住几日,不收拾也成,奴才们便未带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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