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于他反而是有便利的。 但宿怀璟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太远了,你养好身体再去。” “养好了!”容棠立马反驳,“我现在一顿能吃两碗饭!” 他似乎想表达自己的强壮,谁知宿怀璟闻言却沉沉地望了他一眼,毫不留情拆穿:“从我们成亲前,你一顿就能吃两碗饭了,偶尔太饿了还能吃三碗。” 宿怀璟身为大夫,有的时候都不能理解容棠分明一身病症,身子骨又瘦削,那么多饭到底怎么吃进肚子里的。 容棠可疑地红了红脸,梗着脖子:“我真的好了,我们慢慢悠悠地去嘛,再在京城待着我要胸闷气短郁结而亡——” 嘴巴一把被人捂住,宿怀璟恶狠狠地瞪着他,不吭声,表情气得不行。 容棠眨眨眼,扒拉开他手,撒娇:“去嘛去嘛,我想出去玩。” 宿怀璟沉默片刻,问:“只是玩?” 容棠立马点头:“只是玩!” 小世子眸子亮晶晶的,满含期待,眼巴巴地盯着宿怀璟望。 僵持良久,宿怀璟到底败下阵来,起身。 容棠一把抓住他,紧张道:“你去哪?” 宿怀璟:“让双福收拾行李,再挑个日子出行。” 容棠眨眨眼,立时笑了:“好耶!” 宿怀璟没忍住,上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然后才离开。 他踏出书房,榻上还在笑的人脸色却一下沉了下来。 脑海中有一道机械音,说不上是冷嘲热讽还是苦口劝诫:【你不是想当米虫的吗?】 容棠往后一趟,话本盖住脸:“去江南也可以当米虫。” 系统:【……】嘴硬。 [庆正九年夏,大虞连月暴雨,河口决堤,江南巡抚尸位素餐,多地村庄被淹,百姓流离失所,竟隐瞒不报。致使受灾民众数百万,损失白银数千万两,一时间富饶之地哀鸿遍野,满地白骨。] 很多事都脱离了该有的轨迹。 盛承厉提前出了冷宫,月容死在了命不该绝之时,张保山贪污军饷却未被查处…… 容棠不知道这部以盛承厉为主角的小说这一世又会走向哪个地方,但是天灾不会改变,人祸永远在那。 天下百姓无辜。 作者有话说: 久等……防止大家混乱,长公主是宣帝养女,皇位顺序是这样的。宣帝(先帝祖父)——明宗(先帝父亲)——“戮帝”(先帝)——仁寿帝(先帝弟弟)
第54章 容棠出发南下之前,跟宿怀璟一起回了趟宁宣王府。 容明玉很忙,大多数时候不是在勤政殿议事便在六部和内阁行走,容棠回家的时候他不在府内,小世子觉得超级开心,拉着自家崽崽跟王秀玉一起吃了顿饭。 决定出发之前宿怀璟便差人回府通报了王妃,因此王秀玉虽说不舍,但也不算太惊讶,反倒因为儿子带着儿媳回家跟自己吃饭,她推掉了府中许多琐事,安安心心地跟他们待了一整天。 容棠好多话想要叮嘱,但仔细想了想也没有必要。 除非跟男主有关的人物和剧情,其他就算有蝴蝶效应多半也不会有太多出入。 王秀玉前两世死在庆正十一年,宫里来的太医诊断是操劳过度,以至心力憔悴而亡。恰好那段时间大虞朝堂正在最动荡的时候,宁宣王府朝不保夕,王秀玉死在一个萧瑟的秋天,容棠虽两次都有提前嘱咐,也在死期前夕寸步不离地守着王妃。 但他到底有任务要做,哪怕逃开了原著或者上一世的死期,王秀玉依旧会在那段时间里逝去。 这种情况发生的太多,不止王秀玉一个。 他想过救沐景序,但也没能救下来。 系统跟他说,这个世界里的每个人物都有既定的宿命,他救不下来、也无法改变。 于是容棠开始抄经书。 他仍旧不知道这一世究竟会有什么变数,是否能朝他希望的方向改善一点。 但至少宿怀璟已经改善了许多许多。 想了又想,容棠还是又一次跟王秀玉说不要太过操劳,他原还想将双福留在京中照看,但王妃坚决不要,甚至还要另外拨几个小厮丫鬟随行伺候,容棠哭笑不得就要拒绝,宿怀璟却按了按他手应了下来。 容棠有些纳闷,回程的路上问他为什么,宿怀璟笑着说:“你要出远门,母亲总会担忧,便是带了再多下人和盘缠,她也害怕你在路上会受委屈,若是再不同意她往你身边放几个人,怕是你走多少时日,母亲就会惦记多少时日,反倒容易忧思过度,对身体不好。” 宿怀璟从容又淡定地说出这些话,容棠懵了懵,蓦然感觉自己好像还没他更体谅王秀玉,稍稍有点不好意思。 可他还没表达出来这意思,宿怀璟就又按着他的手,漫不经心地点按手上穴道帮他疏松筋脉,道:“棠棠不必反思,你与母亲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对亲密的人本就不需要事事三思,随心所欲一点更好。” 或者说亲情虽然需要维护,但说到底血缘、母子,本就是这世上天然的馈赠,若是在这样的关系面前还要过分拘泥,反倒容易让人离心。 宿怀璟分明自幼就失去了亲人,却看得比容棠还透,甚至本能地替他着想与考虑。 容棠心念一动,马车外虞京城夜市一如往昔,高楼晚灯、戏曲怜歌,月又快团圆,高阁之上灯笼与月色星光相映,又影影绰绰地顺着夏夜微风吹进车厢。 桌上烛豆燃香,容棠轻声问:“我们是亲密的人吗?” 宿怀璟手上动作微顿,抬起一双凤眸静静地凝望容棠,唇瓣开合,语调温柔:“棠棠想说什么?” 容棠抿了抿唇,道:“想说你在我面前可以放松一点。” 可以卸下一点防备,可以恃宠而骄,可以蛮不讲理,可以要求良多。 我都会顺着你。 宿怀璟听出他话里未竟之意,眸一下弯起,眼中光辉比天上皎月还要清亮,他勾了勾唇,道:“棠棠于我,是人间明月。” 不是什么简单的“亲密”,是珍视、庆幸、仰望,又过分偏执地想要拥他入怀、私藏明月光辉。 - 五月十五,清晨,马车从永安巷出发,穿过城门,一路向南方行去。 京中还留了不少事,比如他们至今仍没有见秦鹏煊一面,比如武康伯世子每次见到盛承鸣都会被二殿下不轻不重地问一句“表兄与表嫂可原谅你了”。 但宁宣王府有容峥,容棠不愿操那个心,他跟宿怀璟只是一路走走停停,慢悠悠地从京城晃到了江南,终于在五月的最后一天踏上了徽州。 容棠昏昏沉沉了一整路,却在路过大山的时候清醒过来,让车夫停下,弯腰下了马车。 宿怀璟跟他一起,徽州山水众多,风景奇好,但却不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容棠站在一棵上了年头的榆树阴凉下,远眺群山之中的茶庄和人家。 时间正好,逼近正午,山村间低矮土房三三两两冒出白烟,鸡鸣犬吠偶尔传来,稚童在村口玩闹,一只过夏的知了就足够他们玩一整天,幼儿不知人间疾苦。 漫山遍野碧绿色的茶树,每一棵都是这些人家安身立命的根本。 容棠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宿怀璟走过来牵住他手,轻声问:“棠棠想住在这里?” 容棠摇头,收回视线:“我只是觉得这里风景很好。” 景好、天气好,进山之后天气一下凉爽了下来,不像正炙烤的炎炎夏日,很适合避暑。 容棠转身就要上马车继续前进,他们此行是想去苏州,原不会路过这,是容棠途径两省交界处的时候突发奇想,顺口提了一句想去看看山,宿怀璟便命车马改了道。 他想要什么,宿怀璟从来没有不应的。 所以当下容棠刚转身,宿怀璟便牵住他的手不让他动弹。 容棠怔了怔,回头望他,宿怀璟却径直带着人穿过了茶林小道,一路奔人家而去。 “我饿了。”他说,“找户人家吃过饭再走吧。” 容棠懵懵然地看着他一路风风火火带着自己行路,认真挑了一座院子,敲了敲柴门,礼貌而又有分寸地站在门外跟家主人交流:“我与我丈夫游玩路过此地,接近饭点腹中饥饿,敢问能否在您家借一顿便饭?” 家里好巧不巧是一对同性夫夫,丈夫外出务农,夫郎正在家做饭,闻言稍愣了一愣,就红着脸应了下来,将他们迎进院内,转身又回柴锅前添了一把米。 院中兴了绿汪汪的小菜园,豇豆爬上竹竿,鸡毛菜正一茬吃,粗布麻衣的青年在院中摘了一篮子新鲜蔬菜,又将视线落到了角落里正低着头捉虫吃的走地鸡上,神情很是犹豫。 容棠注意到他表情,立马就想阻拦,对方却好像已经下定了主意已经要往那边去了。 宿怀璟开口道:“谢过小哥,可惜我夫君身体不好,大夫交代油腻荤腥一律都要少吃,无缘品尝美味了。” 他说的很是惋惜,视线扫了一眼那零星三五只鸡,又转落向青年人脸上。 后者明显一怔,脚步停下,遗憾怜惜的目光就落到了容棠身上,宿怀璟暗地里捏了捏容棠的手,他立马偏过头闷闷地咳了许久,再抬起头的时候眼睛里一片水雾,脸颊都通红,一眼望去就虚弱得不像样。 青年明显大惊,忙不迭地给他倒了茶,这才没打那几只鸡的主意,不过临走前还是不甘心,又去鸡笼里掏了几颗蛋。 容棠望了望他手掌握度,没忍住摇头叹了口气。 宿怀璟将茶水放到他眼前,温声问:“棠棠想吃鸡?” 容棠微愣,摇头:“我是觉得他鸡蛋拿的太多了,一看就攒了许多天,如果拿去集市上换也能换上几文钱,给我们吃好浪费的。” 他们是从京城大富大贵人家来的,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怎么会馋这几颗鸡蛋。 容棠说着还有几分清浅的不开心,恨不得去厨房拦住对方。 宿怀璟却倏然笑了出来,他就知道自家小菩萨是什么心性。 他捏着容棠的手,将茶杯递到他面前,道:“他看我们衣服也知道我们不缺,但他只是想将家里能招待客人的食材都给我们摆上桌,棠棠不必愧疚。” 盛茶的杯子也是粗瓷大碗,远比不上容棠在宁宣王府甚至永安巷用的那些千金难求的建盏,但宿怀璟将其递到他面前,他就顺势接过,喝前还小声嘟囔了一句:“我知道,我就是觉得——” 后面的话他没说,低下头抿了口茶盖住眸中神色,茶水入口的瞬间,他却亮了亮眸。 宿怀璟便笑:“很甜是不是?” 容棠点头:“嗯嗯!” 宿怀璟循循善诱:“那我们走之前朝他们买点带着?” 容棠一怔,转瞬明白他意思,那点微末的愧疚便散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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