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求他,求他不要哭了,他一哭,我就觉得我的选择是错的,我不该那么自私,我什么都没有,但他还有父母,还有朋友,没了我,他会过的更好。” 程叙一直很清楚,不管是跟段暮铃做朋友,还是做恋人,他们之间总是有许多阻碍。 读书时,身边人无形中将他跟段暮铃划分为两类毫无交集的人,甚至于段暮铃跟他讲两句话,他们就会自动自发排斥段暮铃。 长大后,所有人都在为他跟段暮铃的感情添堵,而后来,段暮铃的父母也加入了这个阵营。 他跟段暮铃大概真的不适合在一起吧,如果没有他,段暮铃是同学眼中的好同学,是父母的骄傲。 就是因为他,段暮铃才变得什么都不是,也是因为他,段暮铃的生活变得一团糟。 程叙抬起头来,他看着史医生,自嘲一笑,“可悲的是,我们只能在那个世界幸福。” “程叙,这个社会——”史医生刚想开解一下,程叙却直接站起来。 “我知道,这个社会就是这样,今天就先聊到这里,谢谢你,史医生,不早了,我还要办理出院手续,先告辞。” “……”史医生有些挫败,他将程叙送到门外,语重心长劝了最后一句。 “程叙,别怪王主任,有重大心理疾病史的,不可能再站上手术台,你是他最骄傲的学生,他心里不见得多好受。” “我明白,谢谢。”程叙再次道谢,转身走入黑暗中。 史医生站在门口,直到看着程叙的背影渐渐淡出视线,他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段先生,程叙还是十分抗拒,他现在正处于一种极度不自信的情绪中,他认为会给你带来伤害,所以他选择逃避,选择离开。”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微弱的电流,从话筒中轻微外泄。 “史医生,那我该怎么做?” 史医生又往漆黑的楼道中瞥了一眼。 “我有个办法,我们明天见面说。”
第56章 黑森林蛋糕 段暮铃将手中捏变形的纸杯丢进垃圾桶中,走到柜台前,点了一份黑森林蛋糕。 他从医院出来后一直没走,在街边找了个小小的奶茶店,就这么坐了一天。 “先生,非常抱歉,黑森林蛋糕现在做不了,您看一下其他的,要不然您换一个?” 段暮铃打量了一遍柜台里的甜品,没什么想吃的,于是他抬起头来笑了笑,“算了。” 店员一个劲儿道歉,从抽屉里取出一张薄薄的卡片递上去。 “真的很抱歉,这是我们店的优惠券,您下次来给您打个八折。” 段暮铃没接,他推门出去,给胡冶拨了个电话,门口的迎客风铃响起时,电话刚好接通。 “喂,大铃儿,你在哪呢,怎么还有人弹琴呢?” 段暮铃抬头看了眼,回道:“是风铃。” “哦,咋啦?” “胡爷,你去过酒吧吗?能不能带我去,我没经验。” “……”胡冶干咳一声,“去酒吧要什么经验啊……那什么,你是要去那种酒吧,还是正经酒吧啊?” 段暮铃没听出来胡冶什么意思,他有些诧异,“还有不正经的酒吧吗?” 胡冶“害”了一声,解释道:“不是那意思,我是说,你是想去gay吧啊,还是正常酒吧啊。” 段暮铃了然,他寻思了会儿,给出回应,“去正常酒吧吧,主要是怕你接受不了。” “行。”胡冶像是松了口气,“那我给你发个定位,你过来吧。” 段暮铃挂断电话,点进胡冶的对话框等着,地址分享很快便发过来,是一家名为THE.ONE的清吧。 段暮铃动动手指头,在聊天框打下一句话。 【段暮铃:不要清吧,要正经酒吧。】 【胡爷:清吧好点,没那么乱,主要是怕你接受不了。】 【段暮铃:越乱越好。】 【胡爷:???】 【胡爷:咱不至于吧大玲儿,你跟程叙再怎么闹腾,可不能乱来啊。】 段暮铃等不及,直接在软件上搜了一家酒吧发给胡冶。 【段暮铃:就这家,我在门口等你。】 胡冶到时,段暮铃正在拒绝别人的搭讪。 “对不起,我有男朋友了。” 来搭讪的妹子被吓了一跳,讪笑着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段暮铃一本正经回道:“没关系。” 等妹子走了胡冶才走上前,他拍了拍段暮铃的肩膀,带人往里走。 “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酒吧了?程叙不是不让你来这种地方吗?” 段暮铃点头:“嗯。” “嗯?嗯是啥意思啊?” 段暮铃没说话。 年少时,他爸他妈对他十分严格,明令禁止他去游戏厅,舞厅,酒吧这一类娱乐场所,再大些,管他的人就变成了程叙。 他长到三十岁,还是头一次知道酒吧里头长什么样。 胡冶摸不透段暮铃在想什么,便默默闭嘴,两人找了个小卡座坐下,段暮铃张嘴就要了三十瓶酒。 “你闹呢?”胡冶拦住服务生,“稍等稍等,三十瓶太多了,稍等啊兄弟,我俩商量一下。” 然后他转过头凑到段暮铃耳边,“你借酒消愁也不能借三十瓶啊,咱就俩人,顶天一打,就你那酒量,三瓶就倒了,你心里没数啊?” “一打是多少?”段暮铃问。 “一打十二。” 段暮铃低头想了很久,一脸为难地妥协,“那就先一打吧。” 酒吧里音乐声震得人心发慌,胡冶张开两只手朝服务生比划了一下,高声喊道:“一打,麻烦了。” 服务生在平板上下单,俯身问:“先生,请问全开吗?” 段暮铃耳朵尖,他抢在胡冶前头回答,“全开。” “先生,再跟您确认一下,全开喝不掉的话,是没法存酒的。” 段暮铃斩钉截铁:“全开。” 胡冶:“……” 十二瓶冒着细微水汽的酒很快便端上来,段暮铃给自己跟前留了一瓶,其他的全都推到胡冶跟前。 “帮我喝点。” “……”胡冶看看段暮铃的一瓶,又看看自己的一堆,“这哪是我帮你喝点啊,是你帮我喝点吧?” 段暮铃直接对瓶吹下一半,理直气壮道:“我不能喝太醉。” 他打了个嗝,把自己手机掏出来递给胡冶,“你给程叙打电话,就说我喝醉了,让他来接我。” 胡冶:“我就知道!” 他骂骂咧咧按下程叙的号码,等待接通的时间里直接炫了一瓶下去。 “喂,怎么了?”程叙的声音带些疲惫,可听见手机里传来嘈杂的音乐声时,直接变了音色,“段暮铃,你在做什么?” “喂,程叙,是我,胡冶。” 胡冶说完,瞄了段暮铃一眼,只见后者使劲比划着桌上的酒瓶子。 胡冶心领神会,“啊,那什么,大铃儿喝醉了,死活不回去,你能不能来接他一下?” 问话抛出去,却得来一阵沉默。 程叙死死盯着地下停车场的区域标识,他手机点了外放,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充斥着整个车厢,一波波冲击耳膜。 “喂,程叙,你在听吗?”胡冶在段暮铃的催促下又添油加醋描述了一番,“他今天心情不好,喝多了,刚才还吐了一回,现在谁叫都不好使,非得找你。” 段暮铃在蓝红交替的射灯底下给胡冶竖了个大拇指。 良久,手机里终于响起程叙的回复。 “地址。” 挂断电话,程叙趴在方向盘上,久久不愿起身。 他必须得去,因为他还爱段暮铃,段暮铃现在正需要他。 他对段暮铃,多的是牵挂,多的是放心不下,多的是甘愿走进段暮铃那些小套路的心。 他不怪段暮铃缠着他,两个相爱的人分开的过程是冗长且痛苦的,就像他很久之前就在想离开段暮铃这件事,但现在仍旧没有办法下定决心完全消失。 “怎么样?”段暮铃问。 胡冶把手机还回去,“他马上过来。” 段暮铃直接站起身,左右开弓拎着两个酒瓶子往胡冶嘴里塞,“那你快帮我喝两瓶。” 胡冶把酒瓶子夺过去,咬牙切齿,“我前两天刚查出脂肪肝,你嫌我命长是吧?” “那怎么办?” “等着。” 胡冶往掌心里倒了点酒,五根手指头沾了沾,弹着撒在段暮铃身上,然后又端着盘子跑去隔壁卡座,再回来时,换了十几个空酒瓶。 “妥了,这个演戏啊,你得演全套,一看就知道你没经验。” 段暮铃又往嘴里灌了几口酒,然后躺在沙发上等酒上头。 胡冶歪头看他,看着看着突然“吃吃”笑起来。 “你笑什么?” “我想起一事儿,大二那年咱们在宿舍喝酒,周玫打电话来查岗,你这个比我还醉的醉汉非要抢我手机,还大着舌头信誓旦旦跟周玫说我们在写作业。” 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段暮铃也笑,“我那不是怕学姐生你气么。” 笑着笑着,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胡爷,我好像真的喝醉了。” “啥?”胡冶看了眼桌上剩的半瓶酒,“你不才喝一瓶半,你酒量又变小了?” “嗯……”段暮铃眼前的吊灯开始转着圈地晃,他看了半晌,抬起手掌朝天上虚虚一抓,才发现不是吊灯在晃,是整个天花板都在晃。 胡冶走上来看他一眼,“是醉了,你晚上吃饭没?” “没。” 他本来想买个黑森林蛋糕当晚饭的,可是店里却没有了。 “怪不得,空腹喝酒容易醉,你待会儿回去了,多少吃点东西再睡。” 段暮铃半眯着眼睛,从上下眼皮的缝隙中看这个世界,五颜六色的射灯随着音乐闪烁,他好像睡在一艘大船上,随着波涛天旋地转。 “胡爷。”他砸吧砸吧嘴,“我想吃黑森林蛋糕。” “黑森林蛋糕……”胡冶摸了摸后脑勺,沿着卡座打量一圈,“这我去哪给你找黑森林蛋糕啊?” 段暮铃耳膜像是蒙上一层薄纱,胡冶的声音却穿破吵闹的环境钻进耳朵里,他迷迷糊糊侧过身子,面朝沙发背躺着。 “程叙有……” 胡冶哄他,“程叙有,行,程叙有,再等等,程叙马上就到了。” 程叙比想象中来的还快,他站在沙发与茶几中间,扫了眼桌上码放整整齐齐的十几个空酒瓶,脸几乎沉的出水。 “程叙……”胡冶笑笑,刚想说话,又被程叙一个冰冷的眼神瞪回去。 “咳。”他滑坐到段暮铃身边,往段暮铃侧腰上轻轻拍了两下,“大铃儿,大铃儿,还难受么?程叙来接你了。” 说完朝程叙比划一通,“边哭边喝,喝难受了就吐,吐完又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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