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被羞辱的怒火自心脏涌上脸颊。 五脏六腑似乎都被揉碎了,阵阵滚烫的热流烧的他生疼。 “封臣!” 明岁愤怒的睁大了眼,指尖都在颤,两辈子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被如此意味不明的暗示,连带着男生干净的球鞋轻蹭他的腿腹,都无法引起他的注意。 他干净雪白的小脸绷得极紧,牙关也重重咬着,怒火滔天的从封臣手中夺回购物袋,看都不想再看对方一眼,赫然转身离开!每一步都踏出极其愤怒的响声。 本来累的慢吞吞的脚步也像踩了风火轮,一次头也没回,身影瞬间消失在楼梯拐角处。 黑暗笼罩的台阶上,封臣面无表情地插着兜,冰冷的光影勾勒出他英俊立体侧脸轮廓,他像一头压抑着怒火的、年轻的亚兽,突然,冷嗤一声,狠狠的踹了脚台阶。 一声闷响。 三楼拐角的门推开了。 探出来一个鬼鬼祟祟的脑袋,男人满眼好奇和八卦,明显是听到吵架的声音来凑热闹的。 热闹没凑成,他低头正对上封臣黑沉沉的眼珠,男生肩宽腿长、身形结实高大,流畅的身体充满蓬勃的肌肉力量,是绝对意义上不能沾惹的人。 男人一怂,立刻就要缩回头,嘴上还讪讪道:“我就看看,我就看看……” “看个屁,”封臣冷冰冰的盯着他,语气暴戾:“滚!” ***淌着水坑,司机狼狈的回了小区门口。 迈巴赫在风雨中静立不动。 幸福小区门口居然有个坑地,平日里这点小弧度算不得什么,一旦下暴雨,就成了积水潭。 车内空调暖风熏熏,古朴厚重的香气蔓延。 “回来了?” 后座上庄裕眉眼沉静,平淡的掀起眼皮,手中还拿着上一季度公司的报表和汇单,他衬衫胸前的两颗扣子解开,气度威严中带了些随意,斜倚着座椅,眼中也有些轻松的笑:“回去吧,今天耽误你们一家人团聚了。” “嗐,”司机摆摆手,脸色却明显高兴起来:“那孩子天南地北的乱玩,好不容易能见他一面,结果还台风天了。 得亏他现在回来了,他要还住学校,我跟他妈还担心呢。” 庄裕淡笑:“年轻人有干劲是好事。” 说完,他重新低头翻阅文件,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文件边缘,似乎对刚刚离开的明岁没有任何在意之处。 司机心中不定,不知道该不该把话题引到明岁身上。 事实上,他觉得今天的庄裕很奇怪。 跟在庄裕身边快十五年,先不提庄裕是不是会载陌生人回家的性格,光是载了人,一路上还温和的同对方说话,在对方感到不适之前,半带着几分回护之意的维护对方的自尊心,这一点就足够司机惊讶。 庄裕经常参加各种慈善晚宴,私底下也成立过许多基金会,专门针对被拐儿童、山区儿童读书以及各种贫困困难人群,比起那些道貌岸然的上流‘精英’,庄裕是真正的社会企业家。 但即便如此,庄裕本人的性格依旧淡漠而遥远,上位者沉沉的威压也使他与任何人都有距离感。 司机还在思索,倒是庄裕又散漫的开了口,“天域今年下半年也该实习了?” 司机的儿子叫周天域,今年二十二岁,下半年上大四,目前就读在京都大学,学的金融管理专业。 “对、对!下半年就该实习了。” 司机顿时收敛所有思绪,紧张到正襟危坐。 车内空调风声细微,他额头缓缓出了层细密的汗,半喜半忧,足足过了快十分钟,才在忐忑不安中等到了庄裕的准话。 “让他去蓝猫报到吧。” 随手撂下一份文件,庄裕头也不抬,淡淡道。 “欸!” 司机喜笑颜开,巨大的惊喜充盈着心脏,电光火石间有一个心惊肉跳的猜测,他脸上笑意不变,“庄总,这不是巧了吗,刚才我还跟明岁先生提起我家小子。” 庄裕没说话。 司机掌心渗出汗水,明白庄裕不打断的意思就是让他继续说下去,也明白从今天开始,有什么将会发生改变。 真是疯了。 司机吞了口口水。 …… 庄总这是真对一个小男生上心了?!明岁看起来绝对还没二十岁!“明岁先生老家在阳城,前年去阳城考察的时候咱们还去过莲蓬山,那地方可叫个灵气。” 打了圈方向盘,车子沿着城南公路一路直奔陈家老宅,“就是不知道他这个年纪怎么就不上学了?我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也没什么亲密的家人。” 司机:“我还跟他加上微信了,他好像很感谢您,说是想要亲自跟你道谢,待会儿我就把他微信推给您。 哎,这年头的孩子素质就是高,一点小事也记在心上。” “嗯,”庄裕终于道:“开车吧。” 司机识趣的闭嘴,天地间一片瓢泼大雨,霹里哗啦,声音被隔音车窗阻隔。 迈巴赫如若一只破雨而出的巨兽,引擎咆哮,连号车牌贵重而不菲,公路上巡查的警察们对它的超速视而不见,谨慎避开。 接下来一路上庄裕没有再开过口,他一旦沉默,周身冷沉威严的气势便极明显,车内只剩下窸窣的纸页声。 *陈江还在老宅等待庄裕的到来。 今天是他临时约了庄裕。 下午两点半。 迈巴赫在暴雨中驶入陈家老宅,陈家老宅排水做的极好,地势东高西低,哪怕真的积水,水也能顺着地势往山下排。 陈家老宅本就是仿明制府邸,下了暴雨也不掩园林的精致与美观,狂风吹乱了景观园,落叶纷纷,黏在地面上,倒显得有几分凄凉美。 书房内,陈江一身中山装,负手而立,沉沉的望着后花园。 老管家侍奉在他左右,眼观鼻鼻观心,恍惚间,听见陈江叹惋的声音:“……我老了。” 管家笑道:“哪里就老了,老爷今年才四十多岁,外头小年轻都叫这正值壮年。” 陈江已经瞥见那辆徐徐驶来的迈巴赫,眼里的苦楚散开些许,他笑了笑:“幸也不幸,陈家这一辈没有杰出的子弟,好在庄裕这小子聪明,有他帮忙,这几年我倒真是松快许多。” “庄先生自然是人中龙凤,有他在一天,日后小公子回来,也绝不会受了委屈。” 这话也就陪了陈江大半生的老管家敢说。 整个陈家,包括整个江城的上流阶层,谁不知道陈江的逆鳞是他早亡的妻子和那不幸走丢的独子。 这么多年过来了,外界提起陈江这个商场大白鲨,话里话外不掩可惜,若是当年儿子没走丢,若是一家人和和美美,妻子也没有忧思过世,如今的陈家定然不会流露出江河日下的颓势——“可惜了,”眼皮低垂,陈江目光浑浊,望着庄裕缓步走来的高大身影,五指握于身后,攥成拳:“陈河和思白两个都是眼皮子浅的…… 若是他们能与庄裕亲近点,我也不至于现在就开始为身后事做打算。” “老爷!” 管家面色瞬变。 “……瞧你慌得,”陈江转过身,随意的摆摆手,端起茶桌上的青花瓷茶杯,慢慢啜饮一口:“岁岁回来前,我这个老头子可不敢死,就是死了,也没颜面见他母亲。” 管家想说些什么劝慰他,张了张口,才发现这种时候最好有庄裕在场。 不过这么久了,庄裕却还没上来。 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发生。 想来,又是陈思白拦住了庄裕。 管家能想到的事,陈江自然也能想到。 庄裕是他留给陈岁的最后一层人身保障,陈思白现在连庄裕都敢染指,当真是心野了。 眼神渐渐变得阴冷,陈江没有让管家下去唤人,他不紧不慢的往茶宠上浇热水,茶宠瞬间变得生机勃勃,绿意盎然:“思白也大了。” 管家大气也不敢喘,静静听他吩咐。 “陈家历来没有联姻的传统,他这个年纪,总不能再这么胡闹下去,”每一个字眼都是平淡的,陈江轻描淡写间安排了陈思白的未来:“姜家那个小姑娘是好的,改日让他们见见。” “是,”管家说:“我马上去安排。” 结了婚,联了姻,姜家书香世家,家规严苛,姜家小姐也不是省油的灯,陈思白的未来已经一眼能望到头了,他注定不可能侵占陈岁的位置。 ——即使,陈岁尚且没有找到,也不知生死。 “待会儿小裕上来,你让他先在这住一晚,雨大了,出行不方便,”陈江缓缓起身,“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庄裕在五分钟后上了楼。 他阔步走来,剪裁精良的衬衣西裤包括着野兽般悍利精瘦的身材,气度却温文、儒雅,无形之中稀释了这过于强烈的侵略感与危险。 庄裕笑意浅淡,眼底没有丝毫不耐,哪怕被陈思白纠缠了这么久,也无法扰乱他任何心绪。 “老爷子又犯轴了,”管家在书房门口等着他,见到他就开始吐苦水,实在无奈的叹气:“也不知道这几天是怎么了,每天都要吃药。” 庄裕皱眉,抬手扣着袖口衣扣,“叫医生瞧了吗?” “瞧了,医生说这是心病。” 管家暗示般指了指楼下,笑得无奈:“这一屋子糟心事,心病也难医啊。” 庄裕不置可否:“我先上楼休息,有事随时叫我。” “嗯,”眼看着他转身离开,管家面露纠结,顿了顿,还是唤道:“小裕总。” 庄裕侧身看向他,黑眸幽邃静谧,如若一潭深泉。 “您对思白少爷…… ?” “寿伯,”庄裕不轻不重的抬手,无可无不可的打断他:“我不喜欢年轻小男生。” “不喜欢年轻小男生?” 寿伯笑了:“那喜欢什么样的?我给你寻一寻。” “您怎么还操心起我的事了,”庄裕无奈的勾起唇,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他扣着袖口的动作一顿,眼睫洒落淡淡一层阴影,忽地,温和又随意的提了句:“真要说起来,喜欢乖一点的。” “嗯?” 乖一点的?那不就是年纪小的吗?说完这话的男人已经走了,背影风度翩翩,从容不迫,听不出是玩笑还是认真的。 庄裕的性向不是秘密,他手握重权,身居高位,这样的位置让他的性取向也成了正常,没人会嘲笑和贬低。 这些年来庄裕身边一直没跟过人,男男女女都想招惹他,什么款的帅哥美女都有,只可惜庄裕从来淡淡,波澜不惊,连绯闻都几乎为零。 寿伯知道他信佛,也知道他性格冷清,这么多年了,连剧烈的情绪波动都没有过。 听到他确切的答案,寿伯彻底松了口气。 他不想庄裕和陈思白扯上关系,庄裕这尊大佛,若是当真倒向陈思白,那可绝不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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