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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意。”外表寒酸的马车内部却是另一个模样。 重重叠叠的锦缎将车内包裹的柔软至极，池宁半倚在锦缎上，黑色的衣衫和锦缎交织，莫名生出几分让人无法直视之感。 这一天，他早就准备好了。 池珩走，他也走。 走的远远的，不再回来。 至于天魔教之人…… 他已经给了他们最好的出路，之后的路只能自己走，不要期待他去扶持他们一辈子。 从前不走，只是不想让池珩发现他的踪迹。 现如今，正是他离开的最好机会。 阿杰闻言有些迷茫，磨蹭了半晌，松开拉着缰绳的手，任由老马自由行走。 既然都不知去哪，就由老马自己选择吧。 马车晃晃悠悠的行驶在山路上，一行人昼行夜歇，就如同最普通的闲散人家一般。 “老爷，前面有个商队。” 天色将暗，些微的火光吸引了阿杰的注意力。 车内，池宁读着前两日从城镇上买来的话本，漫不经心的开口。 一朝肩头责任卸下，又打定主意不去管灵魂碎片的事情，池宁还真觉得有些无聊。 “是。” 那队商队约摸着百余人，见他们这一行几个老弱病残也不觉得打扰，热情的让出了一个位置。 “都是外出的人，能照顾就照顾些！”一个管事模样的人着人给这行人升了个火堆，笑吟吟开口。 “多谢。”阿杰从马车上下来，躬身对着车内开口：“老爷，可以歇了。” 那管事扫了一眼这车队，一匹老马外加两头驴，并无任何多余行囊，想必是有些清贫的。 那老爷，约摸就是去探望…… 脑海中的思绪，在车帘掀起的瞬间均化为了空白。 黑袍男子掀开车帘，修长的手在衣服的衬托下白的发光，更别提那张勾魂摄魄的脸颊。 在这人出现的那一刻，夜色都多了几分亮光。 这样的一个人，怎叫的老爷？ 哪有这般年轻的老爷…… 池宁对着有些愣怔的管事轻笑颔首：“多谢这位管事。” “哪有！”那管事在池宁的声音中回过神，也不觉害羞的爽朗一笑：“阁下相貌非凡，倒是让我看呆了。” 他更加几分热情的引着池宁下车，笑道：“今日好看的人似乎格外多些，刚也有位英俊的公子来投，也许你们两个人之间会共同语言。” 好看人对好看人总该有些惺惺相惜吧。 “阁下说笑了。”池宁笑的温文，若不是那张漂亮的过分的脸，还真像是一个普通读书人。 “说不说笑，见了不就知道了？”他抬手一指篝火旁的青年剑客：“你看，那位公子便是我说得另一人了。” 第一千七百零三章 魔教主41 篝火下，青年见客的脸被火光照的暖融融的。 那管事作为一个男人也觉得赏心悦目，可他身边这位好看的老爷却在见到那青年的瞬间，沉下了脸。 那张漂亮的脸在失去笑容的一瞬间，管事竟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似是被什么野兽盯上一般。 待他再仔细想，却觉得那是错觉。 这位温和的老爷，如何能有那般摄人的威势呢？ “少……”阿杰捂住嘴，捂住脱口而出的声音。 他不自觉的看向池宁，又看看茕茕孑立有些可怜的少家主，一时间左右为难。 池宁也仅是在刚刚那一刻透露出冷意，一瞬间便收回了所有的思绪。 他垂下眸子不再去看池珩，随着管事到了另一堆篝火旁。 取出一粒金珠，池宁温声问：“可有干粮于我主仆几人？” “不过是些干粮，不用……”管事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 无他，一只烤好串着木棍的野鸡突然间从斜处飞出，静静的立在一行人面前。 他不自觉的回过头，去看那个依旧一言不发的青年见客。 他记得，这鸡是这位烤的，怎么就扔了过来了呢？ 池宁像是没有看到那只鸡一般，施施然的吩咐着阿杰烧水。 拿着管事递过来的干粮，池宁一口一口的就着热水吃光。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多那只香喷喷的烤鸡，任由那烤鸡在他面前失去温度，慢慢变冷。 觉得气氛有异的管事在一旁默默的关注着这两人，他不自觉看了一眼那沉默寡言的剑客一眼，不知为何，竟觉得他此刻的模样有些可怜。 那位漂亮的老爷，当真冷淡。 夜半，除了三两个守夜之人，众人俱是进入了梦乡。 树枝在脚底碎裂，池宁掀起眼皮，静静的看着半跪在他面前的人。 不是说走了吗？ 这是走了个寂寞吗？ 池珩虚虚的勾勒着池宁的面颊轮廓，被发现也没有半分夸张。 他眸色有些深，低哑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师傅是想躲开我吗？” 池宁又闭上眼睛养神，没有与他说话。 “是吧。”不用他回答，池珩便肯定了自己的疑问。 “我未想过走。”那日浩浩荡荡的离开队伍中，没有端王的身影。 “我只是想……”池珩顿了顿，却又不知说什么。 他想什么？ 他想知道，师傅会不会弃他而去？ 这本就不该是需要考虑的事情，厌恶到一个人到极点的时候，怎么会不想让那人滚的远远的呢？ 只是，他这个遭人厌恶的，却不想离开。 “你未回京城？”池宁冷淡。 池珩轻笑：“不回了，以后都不回了好不好？” 他为师傅的侧眼感到开心：“今后，师傅去哪，我就陪师傅去哪好不好？” “不好。”池宁几乎瞬间回答。 池珩脸上笑容缓缓淡去：“但徒儿想。” 他手缓缓向上，触碰着池宁的手腕：“师傅可怜可怜徒儿，让徒儿跟上好吗？” “徒儿保证，我不会打扰师傅。” 若池珩没有踏出那最后一步，池宁会让他滚，会将他一巴掌拍个半身不遂。 第一千七百零四章 魔教主42 但可惜，如今池珩与他功夫相差无几，他拍不死，也躲不开。 “随你。”又闭上眼睛，池宁淡淡开口。 池珩轻笑：“我当师傅同意了。” 池宁未理他，只是一行人中多了一匹骏马。 几日后，众人进了县城，才听到一则沸沸扬扬的传闻。 横扫江湖的端王殿下在回京途中，被那些怀恨在心的江湖中人给下了黑手了！ 如今，端王殿下说是已经不好了！ 池宁眼尾扫了一眼身侧那个体贴沉默的端王殿下，有些默然。 难道他身边跟的是鬼不成？ “江山社稷，你不要了？”作为嫡皇子，若是用些力，问鼎皇位也未尝不可。 有帝王之相的端王殿下跟着他一个落魄的江湖人干什么？ 哦，如今已经没有江湖了。 这是几日以来，师傅第一次和他说话。 池珩眸色微亮，他摇头：“我本就不喜欢那些。” 纵使他在京中再如何翻云覆雨，那种生活也并非他所愿。 京中那五年，是他逃避的乱乡，却不是他心之所在。 池宁轻嗤一声，不再理他。 池珩见池宁没有下文，眸色微暗。 他又扯出一抹笑，努力寻找话题：“听闻东海之滨，有大鱼出没，师傅想见见吗？” 东海？ 池宁回忆了一下地图，大约是鲸？ “若是师傅想，你我租一条大船出海寻鲸如何？” 这些日子，池宁走走停停，在有趣的地方多停留些，无趣的地方便少留些。 池珩看出他游历的目的，便也绞尽脑汁的为他找着有趣的地方。 池宁略一想，还真有些动心。 在这种没什么游乐设施的古代，去看鲸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于是，次日那匹老马便默默的转了头，一路朝东。 他们走走停停，一路上登峰游湖，待到到了东海，已经是第二年的春天。 随着一条出海的大船而出，一望无际的大海让众人心中也多了几分开阔。 池珩望着负手而立的池宁，突然开口：“师傅喜欢吗？” 池宁没答，发丝在海风中微微舞动。 池珩也没想过他回答，这段时间以来，他已经习惯了自说自话。 “听闻最西之地有无穷沙漠，有楼兰异国，师傅想去看看吗？” “我……”池珩指尖触着池宁的衣角：“如今，我不想与师傅如何了。” 他声音有些艰难，有些苦涩。 时间会让一个人慢慢变得清醒，会让他想明白当年的逃避有多可笑懦弱，也明白如今所谓的亡羊补牢有多可笑。 师傅便是一辈子都不理自己，也是对的。 如今，他别无他想。 能跟在师傅身边，便是他最大的梦想了。 不求师傅原谅他，不求师傅搭理他。 只是看着这个人，便让他心中多了些安宁。 心中已然想明白，可池珩却在话说出口的时候，不自觉的心尖绞痛。 他明白，在他说出这话的时候，他与师傅本见不到一丝希望的未来之路便被他彻底堵死了。 “若是师傅想，那就当徒儿是个合得来的伴游之人吧。” “好。” 第一千七百零五章 魔教主（完） 五十年后，天魔宫山上。 此时，不该叫天魔宫了，这世间已经没有了天魔宫，只有池老爷家的后山。 池宁此时已然头发银白，但那一张脸却如同当年一般，不见半分苍老，这也许就是修到先天的好处。 这五十年中，他们走东海看鱼，去沙漠访楼兰，蜀中去寻异兽，看遍了这天下的雄伟壮丽。 几十年间，跟随他的小厮变成了老人，一个个被他落在了身后。 细数过去，唯一留在他身边的，竟然是池珩。 池宁躺在树下的躺椅上，轻叹一声。 造化弄人。 树叶将阳光割裂开来，落在池宁面前明灭不定。 “师傅，用晚膳了。”岁月流逝，青年见客也已经成了沉稳的大人。 他稳稳的端着一碗粥，用勺子触到池宁唇边。 “不吃。”池宁别开头，淡淡道：“死到临头，谁要吃这美滋美味的东西。” 还不如饿着走。 池珩手猛地一颤，强笑道：“师傅说什么呢？您怎么会……” 那个字他说不出。 练武本能强身健体，就连未踏入先天之人也有七八十年的活头，师傅怎么会…… 池宁越老越像是小孩，和池珩抬杠道：“我要不要死，我难道不比你清楚？” 年轻的那一场追杀终究是伤了他的底子，有碍寿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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